文/秦晓宇(《我的诗篇》导演)
2016年被认为是黑天鹅乱飞的一年。
然而无论英国脱欧还是特朗普当选,都是某种自利主义的胜利。与之相比,《我的诗篇》一路走来,虽并非全球围观的超大事件,却同样是一首波澜壮阔、不可思议的史诗;最难能可贵的是,
它一反自利主义的全球风尚,
也打破了中国社会中,日益加深的人与人之间的疏离和冷漠,
让我们清晰地看到了人性的美好与善意。
2012
年以前,所有的工人诗人对我来说都是陌生人。我知道其中十来个名字,读过他们一点作品,仅此而已。我写过一部《玉梯——当代中文诗叙论》,四十万字,没有一个字涉及他们。
晓波、飞跃和我在皮村
2012年,我担任一家网站的诗歌奖评委,网上投稿没有门槛,一时稿件井喷,其中相当一部分都出自籍籍无名的打工者之手。
农民工郭金牛
曾在富士康打工,他认识富士康十三跳事件中轻生的一个工友,郭金牛为他
写了首悼亡诗《纸上还乡》,结尾是这样的:
纸上还乡的好兄弟
除了米 你的未婚妻
很少有人提及你在这栋楼的
701
占过一个床位
吃过东莞米粉
这样的诗,
迥异于流行的文学风尚,极具经验厚度与情感强度,让我既惊异又感动,
并且使我意识到,在当今诗坛之外,可能存在着一片诗歌的蓝海。
2014
年以前,我和晓波也是陌生人。我读过他的文章,但不认为我们会有什么交集,他在另外一个炙手可热的领域从事写作,与诗歌相去甚远,直到我辗转收到他的一封邮件,读完非常感动。
晓波偶然读了我发在《读书》上的一篇文章,他没想到在诗歌式微的今天,竟然还有许多工人在坚持写诗,而
这些工人诗歌的重要性在于记录了
“一直被漠视缺席、被低俗化”的一个群体的精神处境。
邮件里,晓波说他想请我编一部工人诗选,他还可以请贾樟柯帮忙,拍摄他们的生活与工作现场,进行多媒体化的传播。
煤矿工人的工作现场
随后大象纪录的吴飞跃加入进来,表示要投资拍摄一部关于工人诗歌的纪录电影。他之所以做了这个从商业角度来看十分冒险的决定,是因为晓波把这些诗拿给他时,他读得
“汗毛倒竖”;他一向是不读诗的,所以他相信大多数人会像他一样被这些诗歌深深打动。
在此之前,我不晓得吴飞跃是何许人也。但很快我俩就默契地合作起来,一起拍摄这部被陌生人深深祝福的影片。
地下
650
米,煤矿诗人老井和我
这期间我们做了两次众筹。一次为富士康跳楼的九零后工人诗人许立志筹款近
14
万,有
1140
人参与,一次为我们的电影筹集了
21
万元拍摄经费,共有
1303
人参与。大部分都是陌生人。
历时一年,《我的诗篇》艰难地完成了。我们拍摄了六名打工者,
六个我们最熟悉的陌生人,漂泊于故乡与异乡之间,忙碌于幽深的矿井与轰鸣的流水线,饱经人间冷暖,并将这样的生活化作动人的诗篇。
在四川大凉山
“取经”的摄制团队
影片陆续获得国内外一些奖项,谁曾想更大的困难在前头等着我们。放眼中国,寻来觅去,居然没有一家发行公司有信心发行这部影片。为了从困局突围,晓波发出了面向长三角地区的包场倡议,有几十位企业家迅速响应,组织了八十多场放映。无论是包场的企业家,还是到场的观众,我全都不认识。
2015
年吴晓波频道年终秀上,主持人曹启泰请我就影片讲几句,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