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副标题:物种大交换开创的世界史
作者: [美]查尔斯·曼恩
译者:朱菲、王原
出版社:中信出版社
出版年:2016-9
一根番薯藤蔓引发百万人丧生的大洪水?
美国南北战争的功臣竟然是蚊子?
蚯蚓带来大灭绝?
《1493》兼具历史性与启发性,打破了一直以来历史研究与教学中对全球化的刻板印象。当下的历史教科书中,对哥伦布登上美洲大陆这一事件只有短短几句描述,对美洲大陆历史的介绍更是少之又少。而在查尔斯·曼恩笔下,1492年,哥伦布登上了美洲大陆堪称当下全球化问题的源头,是恐龙灭绝后最重要的事件。"哥伦布大交换"使神秘的美洲大陆与其他独立的大陆之间产生了混乱的交流与碰撞——美国独立与疟蚊,英国工业革命与亚马孙的橡胶,美洲白银和明朝灭亡的加剧……种种看似无关的事件,却隐含着紧密的联系。也正是这些事件加速了现代世界的形成。青少年将发现解读世界历史的新视角,成年读者也将重新思考造成全球化胶着状态的原因。
曼恩:漂洋过海的番薯
它看上去就像一个冰激凌甜筒。但是我走近之后才发现,这个小男孩在吃一块生番薯。他的父亲把顶端撕开来,露出里面橙色的瓤,小男孩一下一下舔着它,番薯没有撕掉外皮的底部正好可以当作把手。
这里是上海西北方大约480公里处的一座农场。在中国农村,番薯经常是生着吃的,这对于像我这样的西方人来说很稀奇。直到这个小男孩跑回去寻求他正在为一行番薯锄草的父亲的庇护,我才注意到我一直在盯着他看。这位父亲对我怒目而视,而我挥手表示歉意。因为我不懂中国话,所以我没办法告诉他,我其实并不是盯着他的儿子,而是盯着孩子手里的番薯。我也没办法说出来,我之所以目不转睛是因为这个番薯是400年来全球范围内所发生的震撼性的变化的象征。
番薯原产于中美洲。西班牙船在16世纪70年代将番薯运到了马尼拉,随后一位中国船的船长瞒着西班牙海关将番薯的藤蔓和塞进筐里的一卷绳子混在一起偷运了出去。他将这种走私来的植物带到了位于中国东南部、与台湾隔海相望的福建。当时中国正在饥馑之中。船长的儿子将番薯介绍给了福建巡抚,后者随后命令农民开始种植番薯(即外来的块茎)。饥馑结束了。其他地区也用番薯来解决其食品问题。数百万人的生命得救。三个世纪以来,中国贫民的食物并非水稻,而是番薯。
那个中国小孩是怎么得到他手里的番薯的呢?答案是哥伦布。科学家们将哥伦布看成是无意间开启了全球范围内爆炸性生物交换的人。在他建立了东西两半球的联系之后,数以千种的动植物物种在大陆之间往来不绝。这是恐龙灭绝以来生命史上最重要的事件。历史学家称其为"哥伦布大交换",它就是为什么意大利有番茄、美国有橙子、爱尔兰有马铃薯、泰国有辣椒以及中国有番薯的原因。
哥伦布大交换也能在很大程度上解释为什么英国人输掉了美国独立战争,为什么墨西哥城成了世界上第一座真正国际化的城市,以及为什么数以百万不情不愿的非洲奴隶被运过了大西洋。事实上,这都与我这本书的主题,即哥伦布大交换有关。
番薯,和另一种美洲迁入物种玉米一样,的确帮助中国走出了灾荒。但是它们也引发了另一次灾难。传统的中国农业主要关注水稻,这种作物必须在湿润的河谷地带才能生长。番薯和玉米可以在中国干旱的高地上生长。成群结队的农民走出去,砍掉了这些高地上的森林。结果就是灾难性的水土流失。淤泥填塞了长江和黄河,引发了导致数以百万人丧生的大洪水。一位中国科学家告诉我,这就像一场接一场的卡特里娜飓风(Katrina,2005年袭击美国的飓风,是美国历史上造成损失最严重的飓风)。受自然灾害困扰的中国在争夺全球霸权的竞赛中落在了后面。
所有这些历史都被包含在这个男孩和他手里的番薯中,尽管他根本不知道这些事情。对他来说,那只是一块点心而已。当我掏出照相机的时候,他的父亲带着不信任的眼光翻了个白眼。但是我拍下的是关于数个世纪全球混乱情景的照片。小男孩噘起了嘴;我按下了快门。
蚯蚓带来的大灭绝
约翰·罗尔夫(John Rolfe)很可能要为蠕虫的出现负责。准确来说,是蚯蚓一种常见的、生活在湿土环境中的红色夜行虫,但在1492年之前的美洲却从未存在过。罗尔夫是英国在美洲成功建立的第一个殖民点詹姆斯敦(James town)的殖民者。今天大多数人对他并不陌生,哪怕稍有耳闻,也知道他就是那个在无数浪漫故事中娶了"印第安公主"波卡洪塔斯(Pocahontas)的男人。许多历史发烧友都深知,罗尔夫是詹姆斯敦成功建立背后的重要力量。但蚯蚓却暗示了罗尔夫的第三个角色,或许是更重要的角色:尽管出于无意,但罗尔夫促成了美国景观的永久性变革。
和英国许多的年轻潮人一样,罗尔夫也抽或者用当时的动词"喝"烟,这是西班牙人从加勒比地区运回烟叶(Nicotiana tabacum)后引发的新时尚。弗吉尼亚州的印第安人也喝烟,但喝的却是另一个品种:黄花烟草(Nicotian arustica)。在殖民者威廉·斯特雷奇(William Strachey)笔下,黄花烟草是一种口感不佳的玩意,"又差又淡,还有股辛辣味"。1610年来到詹姆斯敦后,罗尔夫拜托一位船长从特立尼达(Trinidad)和委内瑞拉给他捎来烟叶种子。6年后,罗尔夫带着妻子波卡洪塔斯和他运回的第一船烟草返回英格兰。"柔和、甘甜、浓郁",罗尔夫的朋友拉尔夫·哈默(Ralph Hamor)这样描述它,弗吉尼亚运来的烟草轰动一时。
由于具有异国情调、令人沉醉、使人上瘾,并被乏味的权威人士抨击,吸烟早已在贵族阶层蔚然成风。当罗尔夫的货船抵达时,有位作家曾估计,伦敦已经有了7000多间烟"馆",在这种类似咖啡馆的地方,城里不断增加的尼古丁上瘾者人群可以买烟、喝烟。不幸的是,优质烟草的唯一来源是可憎的西班牙的殖民地,这让在英格兰买烟叶变得很不易,价格高昂(最好的烟草与同重量白银等价)且隐约有不爱国的嫌疑。令伦敦烟馆惊喜不已的是,属于英国人的烟草突然出现了:弗吉尼亚烟叶。他们吵着要更多的烟叶。从伦敦来的船纷纷挤在詹姆斯敦的码头,装走了无数桶卷烟叶。每一桶通常有4英尺高,底部直径2.5英尺,重达半吨以上。为了平衡重量,水手们不得不抛掉石头、沙砾和泥土等压舱物,为了运回弗吉尼亚的烟草,他们扔下了从英国带来的泥土。
被抛下的泥土中,很可能藏有那种常见的、生活在湿润土壤中的红色夜行虫。几乎毫无疑问的是,殖民者带来的植物根团里肯定有。直到19世纪,这类蠕虫还被认为是农业害虫。查尔斯·达尔文是最早了解它们价值的人之一;达尔文最后的著作是一本300多页、歌颂蚯蚓力量的书。他指出,我们脚下生活着无数这类小动物;事实上,一座奶牛场所容纳的蚯蚓总数,是在地面吃草的动物数量的许多倍。蚯蚓通过吃掉泥土的方式,在土壤中建造了一个能让水和空气进入的隧道网。在弗吉尼亚这样的温带地区,蚯蚓每10年或20年就能将地表1英尺的土壤彻底翻动一次;这些微小的生态工程师,重塑了整片大地。"很难说,"达尔文写道,"是否还有其他动物也像这些低组织化的生物一样,为世界历史做出了如此重大的贡献。"
现在已经很难追查这些外来动物进入北美的准确路径了。但肯定的是,在欧洲人到来之前,今日美国的新英格兰地区和中西部北侧是没有蚯蚓的,它们在最近一次冰河期灭绝了。冰川融化后,南方的蚯蚓也没有向北移动,因为如果没有人作为运送媒介,它们根本无法完成长距离旅行。"如果它们在你家后院出生,那它们永远都只会生活在篱笆墙里。"可能是美国最重要的蚯蚓研究期刊《大蚓学》(Megadrilogica)的编辑约翰·W.雷诺兹(John W.Reynolds)介绍说。它们和欧洲人一起到来,最初可能是在弗吉尼亚,然后又和欧洲人一起扩散开。就像殖民者一样,蠕虫也在不断征服新地方。在这两个案例里,外来者的到来都成了生态学上的分水岭。
在没有蚯蚓的林地,树叶会落在森林地表积累成堆。当蚯蚓引入后,它们几个月内就能清除落叶堆,以排泄物(粪便)的形式将营养物质排入土壤中。于是如美国明尼苏达大学的虫类专家辛迪·黑尔(Cindy Hale)所说,"一切都变了"。枯叶堆是无蠕虫地区树木和灌木的养分来源。如果蠕虫将营养物质吐入土壤,那植物就无法获得养分了,许多物种都灭绝了,森林变得更加开阔、干燥,包括苗木在内的林下植物都消失了。同时,蚯蚓为了食物与小型昆虫展开竞争,致使其数量下降。在落叶堆觅食的鸟类、蜥蜴和哺乳动物也逐渐减少。没有人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400年前,我们启动了这场巨大、无计划的生态实验,"黑尔告诉我,"但长期影响是什么,我们却一无所知。"
从某种角度看,这并不令人吃惊:詹姆斯敦本身就是一个无心插柳的经典案例。一群商人以为(可惜,是误以为)在詹姆斯敦附近的切萨皮克湾宽、浅的河口埋藏了大量金银,为了攫取想象中的黄金白银,他们创建了弗吉尼亚殖民地。同样重要的是,商人们还希望找到想象中(可惜,又是误判的)穿越北美的道路,全程仅几百英里,耗时不到一个月。殖民者幻想,当他们抵达太平洋海岸后就能起航了,很可能带着来自弗吉尼亚的白银,驶向殖民地存在的终极目标:中国。借用中性的经济学语言,詹姆斯敦的创立者希望将孤立的弗吉尼亚整合到全球市场之中,使它全球化。
若视作一次商业投资,詹姆斯敦无疑是一场灾难。尽管烟草带来了利润,但它的支持者最终因为这笔投资不光彩的惨败结局而遭受了巨大损失。然而,这块殖民地还是留下了重重一笔:它拉开了永载美国史册的民主运动(它建立了英属美洲殖民地第一个代议制团体)和奴隶解放斗争(它引进了英属美洲殖民地第一批非洲奴隶)的序幕。而罗尔夫带来的蚯蚓,昭示了这块殖民地的另一面:詹姆斯敦燃响了哥伦布大交换在英属美洲殖民地的第一响礼炮。用生物学术语来说,它代表了一个时间节点,在这个点上消失的又再次出现,过去的变成了未来。殖民者在多湿地的詹姆斯敦半岛上建立营地,尽管并非有意,但他们还是将同质世带到了北美。詹姆斯敦是全球生态爆炸中的一场局部火灾。
揭秘美国南北战争的大功臣——蚊子
在美国南北战争期间,大部分战役是北方军队深入南方进行的。被称为"扬基人"的北军士兵穿过梅森-狄克逊线,冲破了流行病的边界。后果非常严重。
1861年7月,冲突爆发三个月后,北方联邦军的波托马克军团(Army of the Potomac)从华盛顿征战到了南方邦联的首都、弗吉尼亚城市里士满(Richmond)。在被北军称为"布尔朗战役"(Battle of Bull Run),而被南军称为"马纳萨斯战役"(Battle of Manassas)的战斗中,波托马克军团被击退了。逃回华盛顿后,北军将领们磨磨蹭蹭,拖延了行动。林肯总统抨击了他们的胆怯,但其实他们事出有因。军队统计记录显示,在"布尔朗战役"发生一年后,波托马克军团中超过三分之一的士兵开始出现间歇发热、每日热、每三日发热、每四日发热或者充血性间歇发热等症状,今天这些术语指的都是疟疾。在北卡罗来纳,北方联邦军的情况更糟。1862年年初,有一支15000人的远征军在罗阿诺克岛登陆,在战争中这支军队基本上只是在海岸线上的堡垒里进行海上封锁。黄昏时,空气里密密麻麻闪着的都是四斑按蚊的身影。1863年夏至1864年夏,官方记录的间歇热年感染率为233%,平均每位士兵都发作了两次或以上。
最初,北方联邦军比南方邦联军规模大、装备强。但自布尔朗一役后,北军连战皆败北。将领无能、对手顽强和补给线过于漫长,都是失败的部分原因。除此之外,疟疾是另一大理由,这是进入疟原虫疫区的代价。战争期间,疟疾的年发病率从未降到40%以下。有一年疟原虫感染了多达361968名士兵。寄生虫直接致死的并不多,但它使士兵变得很虚弱,轻易就被痢疾、麻疹或当时军医说的"慢性风湿病"(可能是某种链球菌感染)击倒了。在南北战争中,至少有60万士兵死亡,这是美国历史上最惨重的冲突。大部分死者并非在战斗中阵亡,疾病杀死的北军士兵是南军子弹和炮弹杀死人数的两倍。
疟疾影响到了战争的进程。病号需要用担架或船运走,成本相当大。如此长时间内一直出现如此多的病人,资源被持续地消耗着。南方邦联的将领没有操控疟疾,甚至连它是什么都不知道,但它却成了南军箭袋中的一支夺命箭。疟原虫让联邦的胜利迟来了数月甚至数年。
长远来看,这或许是值得庆贺的。北方最初宣称,其目的只是为了维护国家统一,而不是解放奴隶;在反对票寥寥无几的情况下,国会曾对反叛的州承诺,"发动这场战争不是"出于"推翻或干涉(南方的)权利或既有制度的目的",这里的"既有制度"指的就是奴隶制。但战争持续得越久,华盛顿就越倾向于考虑激进手段。《解放奴隶宣言》(Emancipation Proclamation)的颁布,是不是部分该归功于疟疾呢?这个想法也并非完全不切实际。
然而,疟原虫更大的贡献在于其对美国建国的影响。1778年5月,亨利·克林顿(Henry Clinton)出任了独立战争时期的北美英军总司令。一方面由于受流亡伦敦的美国人失实报告的误导,英军总司令以为卡罗来纳和佐治亚殖民地大部分是不敢公开表示对祖国支持的保王党人。克林顿司令制定了"南方战略"。他计划派一支部队南下,在此长期驻扎直至说服那些沉默的大多数保王党人宣布支持国王。此外,他还承诺释放为他作战的奴隶。但克林顿司令并不知道他指挥军队进了疟疾疫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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