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关于印度曙光城系列报道的第四篇,前面内容详见:
印度曙光城:人类大同的实验场
Johnny:年近80的老嬉皮,在印度的森林里生活了47年
Jasmin&Aravind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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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通过把彼此气疯而加快进化
曙光城约章
“曙光城不属于任何特定之人。曙光城属于全人类。但是要居住在曙光城,她/他必须是神圣意识心甘情愿的服务者。
曙光城将是个永续教育、持续成长、青春不老的地方。
曙光城希望成为过去与未来的桥梁。运用内在与外在的探索发现,曙光城将勇敢地跃向未来的体悟。
曙光城将是一个物质与灵性研究的场所,其目的是有生命力地示现人类之大同。”
四年前我在新德里的尼赫鲁大学做交换生,到访曙光城的朋友送我几块名为Eco Femme的社会企业生产的可洗棉布卫生巾,又环保又舒服,一用就是许多年。去年在曙光城工作时正值国际女性节,在一个分享会上听到Kathy和棉布卫生巾的故事:八年前她和合伙人共同创办名为Eco Femme(生态+女性)的社会企业,一方面,支持当地女性通过缝制环保水洗卫生巾作为一项收入来源;一方面,在乡村女性中开展生理卫生教育和女性赋权的工作。Eco Femme作为一个社会企业,和曙光城其他的创收单位一样,将收入的一部分贡献给大的社区,其余部分投入到企业自身的再运转中。
Kathy的分享有许多关于内在探索与改造社会之间的关系的讨论:只专注于孤立的自我成长而不将它转化为在世间的行动是不行的,我们的世界需要行动;与此同时,有些人关注社会、从事公益,但未照顾到自己的灵性根基,那么就很容易烧干。二者需要平衡互补,而女性的品质在此间的意义非凡。用一棵树来打比方,根越深入内在修为的土壤,就越有力量去绽放,在土地之上、在世界中去展现。
今年约访,她的回复言辞恳切,告知近六个月来未在曙光城,但可电话采访。
亨比是14世纪毗奢耶那伽罗王朝首都的旧址,位于卡纳塔克邦。离遗址废墟不远处有一块巨石水湾间的地方,由曙光城托管,成了许多村民的“休养”之地——退后、独处、重寻初心。采访当日,因技术原因延误了许久,想想她作为机构的负责人应是很繁忙,不免心中有些愧疚。然而她并未介意,像个老朋友一样,先跟我分享起来在亨比的静谧时光:在自然中和自己相处,更深地聆听,以及从外面看曙光城获得了更多视角。她的声音沉稳,背景是忽远忽近的鸟叫。我们彼此都感到幸运,这个采访发生在这么一个心中有空间的时间里。
她讲述了自己在印度乡村做女性赋权的历程,在社区中的探索,又反复聊到“信任”和“放下”的女性品质。她说到很多不知道,不停询问我的看法。采访结束后,又带着极大兴致问起我的背景和问题背后的思考,直到双方饥肠辘辘,约好下次面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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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athy在印度。
行李&Kathy
行李:你在来到这里之前的道路是什么样的呢?
Kathy:我从小质疑一切,总觉得所看到的这个世界并不是究竟的,在某个时刻走上了向内探索的道路也是很自然的事情。我的父母是模范家长,这点我很感激,但是他们的生活像是机器一样:总在忙着赚钱,没有时间思考。我一直觉得人的一生不应该是这样度过的,内心似乎有个强烈的推动力,虽然在当时我并不知道它究竟是什么,但只能跟随着它,别无办法。我感觉自己是一个外星人,直到读了各种东方哲学的书,才觉得心里有了点着落。尝试了许多法门,并没有局限在哪一派中,其中我很喜欢佛教哲学、内观、冥想等。最终所有的教导都指向一个东西:所有社会规范、性格、工作背后,“我”的真性是什么?“我思”这个存在的浅层形式之后是什么?我重新探索 “神”这个概念,以及我与“神”的关系,并逐渐意识到,“我”是不被社会、遗传和习性所限的,是自由的。后来我辞了心理咨询师的工作,买了一张来印度的单程票,开始旅行。
行李:现在有经常回澳洲吗?
Kathy:有,每四五年回一次,但是最多待两三个月。
行李:再回去有什么感觉?
Kathy:很奇怪,尤其最开始,总会需要一段时间适应。澳大利亚有这么一种普遍的认识:这是一个幸运的国家,经济发达,政治自由,生活舒适,人们有一种“一切都会好,去沙滩放松一下吧”的心态。这很有诱惑力,如果我住在澳洲,可能也就懒得关心世界,只关心自己的舒适生活。而事实是我住在印度南部,这里空气污染严重,贫困,国家、社群之间的不平等就在眼前,你会觉得不得不做点什么。曙光城的生活并不容易,但我珍惜它接地气的真实。我觉得偶尔离开很重要,距离让我以另外的视角去看曙光城,每次回来就更加珍惜。
行李:奥罗宾多和“母亲”的教导,与你之前的灵性探索是怎样一个关系?
Kathy:我感觉一切就是一个有机的展开,我来时并不了解他们的哲学理论,只是想寻找一个另类社区,可以以一种更符合灵性价值的方式生活。来到这里就好像是回了家,越钻进去,就越有共鸣,尤其是关于“人类进化的潜力”这一点。很多当代的导师在教“精神进化”这个“品牌”,哈哈我竟然管它叫“品牌”。它不仅深深植根于传统的灵性传统中,也将之翻译为物质现实层面的东西,我一直认为不能只是停留在 “找寻自我”,不应只是自我的改变,还要有对社会的一种改变。这是我与曙光城的愿景深深连接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