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和这些孩子聊聊,但是他们正把所有精力都用在哀求保安让自己进入会场上,于是我稍微离开了他们一点儿距离,想要等等机会,结果被一个阿姨叫住了。
“你能进去吧?你进去能不能帮我们找找人,看看有没有证?把我们孩子带进去。”阿姨对我说。
“这个证件上有照片……我觉得进去会比较困难……”我都觉得我的拒绝有些残忍又无力。
“他们水立方的证件没照片!你进去找他们的人,跟他们说说把我们家孩子带进去。”她轻描淡写地跳过了这个困难。
这位母亲大概50多岁,穿着一身职业装,化淡妆,头发……对不起我不善于形容女性的头发,但总之就是那种静心打理过的样子。现在她正急切地看着我。
“你帮我们进去找找人?”这位母亲对我说,“跟他们说说,把我们家孩子带进去。”
在她的身后,一个男孩儿正在抬眼偷瞄我——带着一点期待,和一点大概是因为求人帮忙觉得不好意思而露出的自嘲式笑容。
“这是您孩子?”我问。
“这是我们孩子同学,我们家孩子在那儿呢。”她指了指身后入场查证件的地方,那儿聚着十多个孩子,我完全分不清谁是她的孩子。
“昨天晚上吵吵着要来,今天就带着他和同学过来了,到了门口一看,嘿,不让进。”
“我们家孩子特喜欢这游戏,以前就跟我说,美国有这个游戏的展会,让我带他去,我一看,没时间啊,他不是得上学嘛,我就跟他说,儿子,妈有机会带你去,等你放假的时候,啊?结果昨天跟我说要来这儿,说在中国有这个发布会。”她说。
“昨天才知道,昨天他跟我说在什么网站上看到的,我还以为是卖票的呢,结果过来一看,门口拦着,不让进!”
“就是时间太紧了,太紧了,都来不及找人,你说咱也不是不认识人,我认识他们的人。”她看看正在暗下去的天,“我认识田亮,让他跟水立方的人说,应该可以,但是这会儿忽然跟人家说,也不合适啊。”
“他也得找人,也来不及,就是时间太紧了。” 阿姨说。
我找准她说话的空隙,问她:“您不反对您孩子玩游戏?”
“我可不是那种家长!”她骄傲地一抬头,仿佛有自豪的光从身后射过来,“那有些家长不让孩子玩游戏,可我觉得有些游戏还是有好处的,这个游戏就是。你看我们家孩子,现在小学六年级,虽然还没学几何,但是课上已经教立体和平面的概念了,他对立体感就掌握得特别好。”
“他跟我说,妈这个面转过去是这个面,我一看还真是,这不就是好处吗!”她说,“还有英文,他经常问我游戏里的什么词儿是什么意思,我是从美国回来的,连我都不懂!有一些单词还真的挺专业。”
一个小男孩大步走过来,穿着一身运动服,十三四岁,抱着一个毛绒方块玩具,看起来是招女同学喜欢的那种男孩。不过现在他的脸上写满了不甘和愤怒,鼻孔里重重的出着气,眼睛发红,每一步都狠狠地砸着地面。
“妈我跟你说,我想好了,他们再不让我进我就跪他们面前!”
“哎呀你看这孩子,跪什么呀。”他妈把他揽在身边,“妈这不是正想办法带你进去嘛。”
“我就跪他们面前,我想好了!”小孩儿的身体耸动着,“我就去那儿跪着!”他对着入场的地方,用全身的力气比出了一个中指,“傻逼!”
“NO!”这位母亲忽然用手指着孩子,“Watch your words!I'm disappointed!”
孩子不再说话,走到旁边,在地上坐下,低着头,开始哭起来,他的同学站在他旁边,一脸尴尬,好像想安慰他,又不知道怎么开口。
“你帮我问问人?”阿姨转过来看着我,“你跟他们水立方的人说说,让我们家孩子进去。”
“我帮您进去问问……”我还沉浸在阿姨忽然转换语言的冲击中,“成不成我也不敢保证,他们这次安检比较严。”
“你去问问,找水立方的人问问,把我们家孩子带进去。”阿姨看上去就是那种能直接抓住事物本质的人。
我和她道别,然后往入口处走去,大概有十几个孩子围在入口的地方,七嘴八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