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如无云的晴空,开满了寂静的彩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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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彩虹》,郑钧
当你在这个星球的土地上流浪的时候,你的包里不仅仅只是各种卡片、汽车钥匙、
Cucci
香水,还应当有一本《金刚经》,而且,你可以如是祈愿,终将有一天我会读懂你,并将你运用于我所有的生命境况里。
《金刚经》是无用的,这是实用主义的我们所时常抱持的见地,可事实上,《金刚经》是终极有用的,你甚至可以将它运用在所有的生命境况里,譬如如何降服其心,如何安住当下,如何度过人生最艰难的时期,等等。
现如今,我们的文化里面有一种遗忘,对于传统和久远的遗忘,我们在课本里看不到“柔弱胜刚强”、“掊击尔智”、“色即是空”、“心外无物”,我们在书店里看到的是冯唐韩寒郭敬明,我们甚至已经很难全情投入去阅读一本书。
于此,我们可能已经将传统里最有力量的一些东西给遗忘了。即便你读遍了几乎所有的苏格拉底柏拉图奥古斯丁康德黑格尔海德格尔维特根斯坦福柯德里达,你仍然应当尝试去读一读老子庄子王维王阳明。
我们每一个人在此生的旅程中,皆会遇见自己的艰难时刻,在吴清友的语境里说,此即是——生命的横逆。吴清友说,古今中外的任何生命,一生中都会遭遇不同的横逆,如果回到哲学的起源,其实是探索人存在的本质。
横逆意味着无常,意味着它就像迅雷一般突然出现在你面前,有时这样的横逆甚至会反复出现在生命的某一个时刻,它超越了人们聪明才智的应对范畴,也超越了自我对话可以疏解的范畴。
这样的时刻,在梧桐的语境里,叫作王阳明时刻。
这样的时刻在王阳明那里出现过,在李叔同那里出现过,在吴清友那里出现过,在金庸那里出现过,也终将在你那里出现。
王阳明时刻,是生命的绝望、黑暗、泥潭时刻,是掉进河里不断地游去看不到岸的时刻,是生命没有任何立足点的时刻,同时也是大死大活的时刻。
在这样的时刻,你可以读一读《金刚经》,因为只有金刚能断,只有金刚能忍,只有金刚寂静。
《金刚经》言,如是住,如是降服其心。
如是,意指乐如其乐,苦如其苦,单纯的生命不加任何掺杂,没有必要将生命情境消弱,或是增强。
只是,生命里的每一天,我们的我执都会被捅几下,被娱乐,被轻拍,被拥抱,被拒绝,时起时落,每分每秒,虽然,在两千五百年前我们就已被告知,这个我执并不真实存在,并不需要走过很多沙漠才发现无我,只是,我们在走过很多沙漠之前不会真正相信,所以,《金刚经》言,一念生净信者,得如是无量福德。
《金刚经》言,离一切诸相,即名诸佛。
王维说,一生几许伤心事,不向空门何处销。他的意思是说,我们这一生会遭遇各种各样的悲伤,告别、送别与离别,若是没有空性的智慧,似乎很难一一面对。
《心经》言,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因为,当它显相的时候,我们已经了知色即是空,于此,游离、出离与舍离,所以,当杯子破碎的时候,我们会轻叹,哦,它碎了。
你最重要的东西,就是你最需要出离的对象,但它往往是你最不希望出离和最难出离的东西。
这里的出离,并非意指直接放弃,这是对于出离非常生硬的理解,而是意指你要有随时放手的勇气,因为杯子本来是空,杯子终究会碎。
印光法师,他的关房没有佛像,墙壁上大大一个死字,就是念死。一切一切的荣耀都会过去,一切一切的悲伤都会过去,最后,我们这个身体,这个心的容器也会过去,这就是善逝。
这时,出离心油然而生,但是,出离心并不足够,真正的勇气是出离出离。
也即是说,带着出离的领悟重新回到世俗轮回中去,这时生命的铺陈就会有很大的不同,不再沉迷和耽溺于二元分别,可以接受一切,可以享受一下,同时具有随时放下一切的勇气,生命的重点不再是为自己,不再是作一个茧自缚其中,不再是坚硬,而是开始转向为众生,为世界,敞开自己,温柔以对。
出离,不是试图逃脱生活的限制,相反,它是更加地深入生活。
《金刚经》言,诸法如义。
生命最好的铺陈方式,它是如如的。以其不动,故能如如,以其如如,故可不动。
动念即乖,乖,古时意指背离。就像你在写字时,一旦想着要写好、要写好、要写好,那已经无法写好,因为你没有将所有的心思全然投入到写字当中去。
事实上,你应当只管写字,就像只管打坐一样。当我们不期待任何事,我们便可以成为自己,此即我们的生活之道——完完全全地活在每一个当下。
到底是什么阻碍了我们自由呢,事实上,不是其他,而是散乱。如果心不散乱,我们就会是自由的,吃饭时吃饭,睡觉时睡觉,写字时写字,喝茶时喝茶。这即是真正的自由,心无挂碍,也心无旁骛。
在《金刚经》中,在讲完无住相布施之后,并未讲无住相持戒,就像《心经》里讲完色即是空,空即是色,之后,直接来一句,受想行识,亦复如是。事实上,持戒,也须是不住相的,并不因为持戒了,就觉得怎样怎样,如何如何,就可以骄慢,觉得自己了不得,只管持戒,就是了,其中无我人众生寿者等相,这才是《金刚经》的智慧,不住于持戒,也不住于不持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