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部分就讲到这,第二部分呢我想谈谈我的困惑和探索。我在北大一块进去的,我们语言学当时招了两个研究生,一个叫叶蜚声,一个就是我赵世开。他可以说是跟我同年生人,又是同乡,后来又是同班,我们两个“三同”,但是很可惜他已经去世了。我们两个毕业以后经常在一起聚会,就是讨论我们究竟怎么去搞研究。因为我们两个都是搞普通语言学的,怎么去搞我们一直找不到答案。一直到今天我还没找到答案,始终是很困惑,不知道该怎么去下手。
最近我看我们《当代语言学》陈平,他也是我们语言所培养的学生之一,吕叔湘先生指导的,后来在UCLA,就是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他在那念博士,现在在昆士兰教语言学。陈平写了一篇文章,就是在今年《当代语言学》第二期,写得很好,他就说我们在国外的语言学理论结合中国的语言学研究,他就说有三个步骤,我把它叫作三个I,第一个是他写的introduction,第二个是integration,第三个是innovation,三个I。
第一个就是“引进”introduction;第二个integration就是“结合”,把它结合起来;第三个innovation就是“创新”。
他认为有三个steps(步骤),或者叫三个process(过程),三个I。他这个三步,我觉得写得很好,不知道我这三个I究竟走到哪一步。我想introduction大概我已经做了,而且做得还不少。integration很少,英汉对比上面算是结合一点。innovation我想我没这个能力,差得太远。而且这每一步怎么做,我至今解决不了。我所以今天提出来,在回顾我自己走过的道路时,和诸位现在正在攻读语言学的同学们或者正在研究的老师们去探索一下,你们去思索一下怎么去做,我至今还没有解决。我干了50年,到现在还不知道该怎么做,实在是可怜。
有京剧我就看,其他我不看,河北梆子啊评剧啊我不看,我就看京剧。京剧梅兰芳大师有一句话叫“移步不换形”,你的步子可以动,但是不能把形状改掉,就说京剧你可以进行一些改革,但是不能把京剧改得不是京剧了。现在我们可悲的,就是有很多人老以为自己在创新,那么创得都走了样了,把京剧创得不像京剧了。我看了几个节目,那简直就,你说它是话剧它也不是话剧,你说它是歌剧也不像歌剧,京剧根本就不是京剧,但他就自认为他在进行京剧的改革。像这样的改革,我认为是伤害了我们的京剧,如果这样改革下去就完蛋了,完全违背了梅兰芳大师的教诲“移步不换形”,它换形了。所以我们的innovation创新怎么创?很多研究生认为他自己很得意,但是我一看你这些东西有什么新的,50年前已经有人讲过了,要是100年前值得考虑了。对过去不熟悉,也不看,要创新,你能创新吗?创新必须是在继承的基础上创新。所以我一般看论文先看你的文献bibliography(书目),你后面的references(文献)有哪些,classical review(经典评述)、最新的review(评述)。这两个如果都欠缺,这个论文我给他扣掉30分,甚至40分,最多给你60分。最新的信息没有,经典的看得很少。
我曾经参加过一个学校的研究生,谈英语的,他的参考文献居然没有Jespersen(叶斯柏森)的著作。我感到很惊讶,一下火车我就说,你们这个学生后面怎么连Jespersen都没有呢?搞英语语法的人居然Jespersen的你不看。后来他大概告诉那个学生,那个学生马上跑到我宿舍来,把文献、参考文献都补了一下给我。我心想,这算什么论文?另外我认为这个导师不负责任,你经过导师看了没有,为什么看不出来,他连Jespersen是什么都没看,还讨论英语语法呢?这不可能,这都是基础东西,基本的东西。所以我把问题利用今天这个机会提出来供大家思考,这是我思考了50年也没解决的问题,到现在还没解决,如果你们找到了,希望你们告诉我,让我不要带着遗憾离开这个世界。我的学生比我做得好,比如说沈家煊,现在是我们所的所长,还是我的第一个学生。他做的很多,他在integration方面做得比我好,因为他知道怎么去做,而我就不知道。所以学生完全可以超过老师,沈家煊已经大大地超过了我,做得比我漂亮,比我好,我是不行了。
沈家煊先生(左)和赵世开先生的合影
我要讲的就是我的语言学之路,跟大家聊的就是这一点。最后我想说一点做人的方面。我认为作为一个知识分子,如果能够把“名、利”两个字甩开,我认为就自由了。如果你老在“名利”两个字里面转来转去,我想你的心理压力一定很重,你会很苦恼,活得很不潇洒,会很痛苦。所以我建议,你们都能做到把“名利”二字甩开。
因为我认为“名”是社会对你的承认,承认多少就是多少,你付出了多少,那么社会就会承认你多少,这个不要去计较。有的人甚至于被误解。伟大的音乐家像贝多芬、莫扎特这些人,他们在世的时候并不被人重视,而且生活很悲惨,但是他们的作品成了人类不朽的精神文明的产品。所以不要在乎。也许你在世的时候人家没有承认,死了反倒承认了,所以这个“名”不是你想要就有的。我想贝多芬他当时不会想到后来人民永远会怀念他,到现在还在演奏他的作品。那他同时代当时可能出风头的人要差远了,但是他的作品至今流传在世界上。所以“名”不要去追求,有多少就多少,甚至被误解也不要在乎,没有什么了不起。我经常说“go your own way”(走自己的路)。我搞语言学,就是我搞语言学,你不要来评论我。你说赵世开真是冤枉了,怎么去搞语言学,要搞文学多好。我根本不听,我就是认准了,而且我一点也不后悔。我觉得很好,非常幸运。我死的时候眼睛闭起来了,我心安理得,而且我永远感谢吴宓先生。
“利”更不要讲,你有一万希望有十万,有十万想有一百万,一百万想有上亿。有什么意思啊?有那么多钱你要它干吗?现在可悲的是,我觉得很多人已经从人堕落到一般的动物,他没有精神生活,没有精神世界,他追求的就是买一个小房子,当然面积越大越好,然后买一个车。跟狗有什么差别?狗也是希望有个大的窝,吃得好一点。你是人哪!应该有spirit(精神),有soul(灵魂),有friendship(友情),现在都没有了。我认为我很穷,我没有多少钱,但是我也活下来了。我最丰富的是每年过春节过年、Christmas(圣诞节),我能收到来自世界各地的Christmas card(圣诞卡)、New year card(新年卡),我把它放在我的书柜上,放在我的钢琴上,我认为这是我的财富,精神财富。我每次看到这些card的时候,我感到我是一个人,而且我很富有,很多人没有。尤其是像我这样的老头,我今年都81了,包括我这次生病人家给我寄card来,上面印的是“Getting well soon”,叫我早日康复,我感到很温暖。这是人所能享受的,狗享受不到,它们没有。但是我没有小别墅,也没有小车子,我只有一个书房、一个客厅、一个卧室,但是我觉得我生活得很幸福,因为我有精神世界,有精神财富,因此我跟一般的动物是不一样的。
很可悲的是,我发现我周围的有些人已经堕落到一般的动物,他没有精神生活,没有精神世界。问他什么是friendship(友情),他根本不知道,没有。What is love(什么是爱)?不知道,他没有爱,这是很可悲的。他灵魂已经枯竭了,跟一般动物一样,他追求的就是物质上的一些动物的最基本的那些东西。所以那些贪官的堕落,我认为是他自己找的,这条路是他自己走出来的。每个人都“go your own way”(走自己的路),他最后走到那样的下场,我想那是他自找的。我的学生到我那,到我家来,第一次我一定跟他讲,我说你首先做一个大写的人,capital letter(大写字母)的人,你这样才可能去研究语言学。我很难想象一个人坑蒙拐骗、溜须拍马,在科学研究上他肯认真研究,做得踏踏实实、扎扎实实,我根本不相信。你先要做一个踏踏实实、扎扎实实的人,然后你才可能写出扎扎实实、踏踏实实的论文来。看书也是这样,懂就懂,不懂就不懂,别装懂。现在有的人写的文章实际上不懂,他在那胡说八道。做人不能这样做的,我觉得我们都应该做一个真正的人。
我们有精神世界,我们有爱,我们有情感。人类的情感,所谓友谊。我们要有朋友的。像我生病的时候,医院里很多人来看我,不是说他来了一下怎么样,但是给我带来了温暖。他现在来看我,绝对没有其他的要求。现在很多人去看你,是因为他对你有所求。现在来看我这么个老头的,没有什么,因为我既无权又无势,也没钱。他干嘛来看你?这是爱,是友情,这使我感到很温暖。我家里经常有客人来,长假的时候有时每天来两三个,我非常感到温暖。这是人,人类才有的。所以我最后给大家这么一个在做人方面的一个advice(建议)。我已经走过了人生80年的路程,我的体会,觉得“名、利”二字一定要甩开,不要去追名逐利。另外应该有丰富的、高尚的精神生活,这样才像一个人,也只有这样才可能做一个真正的语言学家。我讲话就到这完了。如果大家有问题就提出来。
主持人:感谢赵老师精彩的演讲(鼓掌)。有没有问题,抓紧这个难得的机会。
提问者:赵老师,非常感谢您的精彩演讲。我有一个问题,就是现在我们都是鼓励要做敢于质疑、敢于提问这样的学生。您走上语言学的道路纯属偶然,因为您是听了师长的话。我在想,您当时有没有考虑到自身的特点和水平?如果您当时有自己的想法,该怎么办呢?谢谢。
赵世开教授:你的意思,是说我这个老师说了我就定了,因此就没有自己的想法。我觉得是这样的,因为我中学毕业,刚进大学的门,刚选修课程,请我们的系主任给我签字,那我的确是什么都不知道。我脑子里没有东西,我没有说我已经想当一个文学家、物理学家,我没有这样想法,就进了大学的门,所以freshman(新生),I was a freshman(我当时是新生)。当时,作为一个freshman我什么都不懂。他说学语言学,我觉得是啊。对吴先生我很崇拜,因为我在中学听过一次他讲《红楼梦》。吴宓先生是了不起的一位学者,中国现在不可能有这样的大师,我可以讲。清华国学院是吴宓先生创办的,四位国学大师,梁启超、王国维、陈寅恪和赵元任,这四位国学大师,清华的。国学研究院是他一个人请来的,了不起。这四个国学大师他能请得来,就说明他有眼光,他知道这些是真正的大师。所以他讲《红楼梦》的时候,里面很多诗词他脱口而出背出来的,第几回什么诗啊,来一下。我非常崇拜啊,这样的大学者当然我会崇拜了,而且他说将来你搞语言学,我认为没错,我绝对相信他,而且至今我相信,我认为对的,我认为吴先生指的这条道路完全是正确的。
我不是说盲目,我认为经过我思考,就是他提出来以后我也思考,当时马上我不会去考虑那么多,当时我是很信任他,因为我崇拜他。你们追星族对这个谁,阿狗阿猫反正你们喜欢的,他一出来你们就鼓掌对不对?当时鼓掌就因为你崇拜他,no any reason(没有任何理由)。当时我就处于那样一种状态,因为我本人是无知的,另外我对我的老师是无限的崇拜,我对吴宓先生非常崇拜,我至今崇拜。了不起,不可能再有这样的人了,我们外文系再也培养不出一个吴宓来。
吴先生在清华毕业的,在美国的哈佛,在法国的Academy(科学院),德国的柏林大学,全世界最好的大学他都去受过教育。你现在给我找一个,有吗?对国学能那样熟,对《红楼梦》里面哪回的诗词都背出来。我听过他两门课,一门世界文学史,一门英诗,English poetry。他讲世界文学史的时候,他一上来先就是在黑板上开那个参考文献,比如伊朗文学,Iran literature,一开就是几本。作者、第一版哪年、第二版哪年、书名、出版社,他每次在黑板上写的时候他看一下手再写。当时坐在台下就赵世开一个人。那时候搞学生运动,很多学生都去参加,我是一个白专道路的学生,我不参加这种活动。我就去上课,我知道他7:30到8:00上课,我7:30就到,我在下面就看他写。老看他手写,以为他手里有张卡片,写那么详细。几本啊,不是一本两本啊,而且第一版、第二版记得那么清楚。有一天我偷偷走到后头去看看吴先生是不是有一张卡片,什么也没有,完全是memory(记忆)。Great(伟大)!我太佩服了,我觉得这样的老师哪去找?你倒给我写十几个参考书一个也不错,第一版、第二版、第三版都写,出版社,出版社在什么地方,地点还写,是London(伦敦)还是New York(纽约)还是北京,你给我写出来。太伟大了,那讲的简直是,我永远不会忘了。iambic是个什么东西,他拿个stick(手杖)在那敲,当当当,太棒了。这样的老师上哪去找去?这么有学问的人,对我们中国外语系的贡献,清华外语系也是他创办的,这样的伟大学者我的确是非常崇拜。
所以我当时的确佩服,admire(崇拜),我非常幸福,至今我也很幸福。我觉得吴先生给我指了一条非常好的道路,因为我非常笨,我搞别的东西不行。语言学、外语就是要笨的人才行。所谓现在什么shortcut快捷方法什么,我绝对不相信。什么能够快捷掌握词汇,我一辈子到现在还在查字典,怎么可能快捷?我80岁了,我从小学就开始学外语。所以现在讲的很多是骗人的,就为了要两个钱,居然去说谎,怎么可能快捷?我们吕叔湘所长原来楼下住一个小孩,有天跑上去说:吕爷爷,我老记不住这个单词,有什么方法没有?吕先生给他说了一个字:背。记单词还有什么方法?就是背,把它进入你的大脑,留下印象就行了。什么方法?没有方法。你们许国璋先生对当时台湾有个什么逆向方法,他在《外语教学与研究》上专门批评,他没用许国璋这个名字,用的笔名。那是对的,是应该批评,不要这样做,为了钱你可以昧着良心说话,这个是不行的。我搞了一辈子的外语,我就没找到有什么方法,我就背。我一直觉得我这个人比较笨,我愿意花功夫背,晚上开夜车背。我放弃了假期,管他是不是礼拜六,no weekend(没有周末),no new year(没有新年),我都没有。我就背,你不背你怎么办?哪有天下那么好的事。什么快捷方法,都是骗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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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问者:赵老您好,今天听了您的讲座真是获益匪浅。我今年是刚从山东一个小城市来到中国外语教学研究中心读研究生,也是刚刚本科毕业。我以前大学的时候也听过很多讲座,但是您是所有为我做讲座的人当中年纪最大的一位。真的,我真的获益匪浅。我今天想给您提一个小小的问题,就是我来到中心读书已经一个多月了,然后我们中心有好多非常优秀的博士生,跟我同时上课的硕士研究生大部分也都是非常有经验的老师,像我这种应届毕业生也有。我的问题就是您能不能对我们平时具体的上课、学习,给我们这些没有任何教学经验的学生提一些具体的建议和意见,以帮助我们更快地适应研究生的学习?谢谢您。
赵世开教授:我想这个就是跟我讲学外语一样,最主要的就是要勤奋。你不要管过去基础怎么样,我有过10年的教学经验,那是外在的。你现在要学的,你现在跟你导师学的东西就是两个字:勤奋。老师指定的参考书一定要念,认真地念,一个字、一个字好好念,不要偷懒。有很多人看书太马虎,看书要看懂不容易的,跟认识一个人一样很难的,你认识人也很难,要一辈子才认识。你看书也是一辈子的事。
你比如说,我们语言学索绪尔的这本书非常有名,Cours de linguistique générale(《普通语言学教程》)。这本书我起码看了四五遍,还不包括后来我跟学生讲,我到现在很难讲我已经看懂了索绪尔这本书。所以千万不要偷懒,赶快把书看完,开夜车也要看,你反正比较年轻。我现在不行了,现在开夜车我开不动。但是我在念书,读大学、当研究生也好,我们那时候到11点就熄灯了,我就买个洋油灯,我就点洋油灯晚上开夜车,起码到12点。我很少12点以前睡觉,我现在也这样,一辈子养成这习惯。因为经常开夜车,没有假期,即使这样还看不完。吕叔湘先生问我,你是搞语言学的,你看不看文学作品?我说我哪有时间看呢。吕先生说,你搞语言学一点文学作品都不看,不仅中文的,外文的你都得看,不然你研究什么语言啊?后来我说,吕先生啊,我现在语言学的文献我都看不过来,我怎么还有时间去看文学作品?到后来我说,这样吧,每天花上1小时,每天看1小时文学作品,实际上我还是没做到,因为文献太多,而且看非常费劲。看书有各种看法,一是躺在沙发上看,有的必须坐在书桌上看。语言学的书必须坐在书桌上看,而且要拿支笔,拿张纸在那里记,不然的话你看不懂也记不了。所以看书既有乐趣,也有苦处,我当然觉得乐趣大一点,以我过去的知识。但你必须花功夫。
所以我想处于你这个情况下,你要加倍地勤奋。因为有的人可能比你以前基础更好一些,他也许看两个小时就可以了,你看这一页得花3个小时。那你就花3个小时,我豁出去了,我就这样子。我很笨,那我就多花点时间呗。对不对?你花一个小时就行了,我花两个小时,总会行的。我多花了功夫出去了。我不是白痴嘛,对不对?只是我理解力差一点,或者我没有你那么聪明,我的基础差一点。所以你要有自信,关键就是我努力,我勤奋,我一定有作为,学好没有问题,我想你一定能学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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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问者:我们大家都希望您多好好保重身体,再次聆听您的讲座,谢谢。
赵世开教授:谢谢。我有个想法,这个人的寿命啊,是听天由命,老天爷决定了。我没信哪个宗教,但我信天命,我觉得很多东西很难解释。所以我就觉得就我刚才讲的陈平,他学问做得很好。后来他从美国回来,我说陈平,人家说你在UCLA很勤奋啊,学得很好。他说勤奋的人有的是,我只是运气好,lucky(运气好)。我认为他的说法对的。所以每个人有他自己的命。今天你们在座的都很幸运。凡是没到北外当研究生的都非常羡慕你,但也有可能去羡慕别人,他比你命更好,那就是老天爷注定的,该怎么样就怎么样,你就认命吧。我现在也是,这次我生病,阎王爷说你还不到时间,回去吧,就回来了。也许哪天他说你该来了,我就去了,我就bye-bye,跟你们大家说再见。这个追求不来,不是你想要什么。所以现在科学东西还是非常落后的,无论对自然界、对社会、对人类都了解得很差很差,这个就非常会迷信。我这种说法当然很迷信了,但是我不迷信怎么办呢?我得不到解释,为什么他就好,我就差,对不对?所以你不要去妒忌别人,该怎么样就怎么样,你现在就老老实实当你的研究生,对吧?念完,念完以后怎么样,那很难说。每个人都不一样。可能那个人走那条路,你走这条路,那各种不同的路都有。你不要去羡慕别人,也不要去怨天尤人,该怎么样就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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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问者:我想问的问题,就是您刚才说到我们现在学语言学的知识都很贫乏,只会语言,或者是很少看文学或者哲学的书,从长远来讲,如果我们想真正地成为一个语言学家的话,我们应该做哪些准备,就是我们应该做什么?
赵世开教授:我的总的看法,就是现在的科学研究都是cross-culture study(跨文化研究),跨学科的。搞生物学的需要懂得化学,你要懂得物理学,不然的话你不可能研究生物学。搞语言学的,你必须了解心理学,必须了解社会学,你必须了解计算机科学,不然的话你不可能研究语言学。所以在目前我们课程设置不合理的情况下,你需要自己学习,自学一些东西。你可以找一些有经验的人,让他们告诉你。比如说在心理学我看哪本书比较好,因为心理学有许多书,那么搞心理学的人他知道哪本书最好、最经典、最容易看得懂,然后你去找一本再看。因为你不可能深入研究,至少我们该知道,ABC总归要有。
所以我想你不能满足于现在导师给你指定的那一点东西,因为导师他也有限,有一些他也不知道,每个导师指导的方法也不一样。像我来讲,我就让我的学生到心理学去听课。我介绍,然后到哪个学校去听逻辑课什么课。每个导师不一样,我有我的想法,我会按我的想法去指导学生,那么你的老师只能够按他的想法来指导,那你不要满足,所以我的学生也不应该满足我的指导。我说你现在到北京来,这么好的条件。北京有的是学者,不光是赵世开一个人啊。光语言学有多少人啊?还有其他学科的呀。所以我说你完全可以到别的学校去听课,比方到北大听现代汉语听陆俭明的,古代汉语要听哪些。如果导师不给你指,那么你自己去找。有的是人,打个电话就请教了嘛。
不要怕,年轻人有的胆子很大,有的胆子太小,他老觉得,哎呀,这个大教授如果我打电话、写信他会不会理我。你管他理不理,你就问吧。你说,某某先生我现在想问你一个问题。我那时候就问陆志韦先生。那时候他不是我的老师,但是我就问他,向他请教嘛。他非常好。越是大家越是平易近人,越是半瓶子醋越是摆架子。他如果给你摆架子你就算了,你也别理他。一些大家,你像王力教授啊、陆志韦教授啊等,非常谦逊,他跟你平等讨论,我的老师也是,比如高名凯,跟他在一块讨论。但他有他的观点,他不会迁就你,但他可以听你讲,这就很好。有的人压制你,甚至于有点讽刺的味道,这么幼稚的问题。谁都是从幼稚到成熟,对不对?我现在当然幼稚,我年轻嘛,没什么不好意思。没关系,大胆地问,什么样的问题都可以去问,这样你才能进步。
所以你要aggressive(敢作敢为的)。美国人信奉的价值,其中之一就是aggressive。你如果说你是个弱者,他看不起你。欧美很多人不同情弱者。我们中国人最同情弱者了,两个人打架,有一个没力气的,一定帮那个没力气的。欧美不是的,欧美没有力气的被打死了活该,他不会同情弱者。他很多东西都是这样过来的,他采取一种进攻性。那么学生也是,他对老师提各种问题,而老师也非常欣赏,提出问题来他回答不了的学生他认为是最好的。所以我建议你们要有aggressive精神,不要害怕,不管他是什么家,我有问题我要向你请教,我就打电话、写信给你。北京条件很好,北京毕竟是个首都,各方面的学术专家都有,所以你们要请教的话可以当面问。你要在外地比较麻烦,你可以到他家去请教,他会接待你的。如果他真是大家。他不是大家,就会摆架子,他摆他的架子就算了。(鼓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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