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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川话中的蜜汁儿化音,以及吃十顿猪食食的美少女

每日豆瓣  · 公众号  · 生活  · 2017-02-23 08:02

正文

四川的同学们,你们说说真的是这样吗?



▼ 本文由豆瓣用户@囧之女神daisy 授权发布 ▼



verla是广东人,广东本地兔肉不流行,他到现在都还没吃过兔肉。但在我大四川,凉拌兔丁则是一道颇流行的美食。过年回家那几天,我就想这次带两斤回去给他尝尝,遂跟我家人和朋友打听过年这几天还有哪些店还在营业中,然后我注意到一件事:兔丁这个简单的,里面的每个字都不存在多种读法的词,居然在这个小县城存在四种发音,主要区别在儿化音加在哪个字上,分别是:


兔(儿)丁

兔丁(儿)

兔(儿)丁(儿)

兔丁(完全不加儿化音)


念第三种(两个儿化音)的极少,只有一个。其次是完全不加儿化音的,有两个左右。以加了一个儿化音的前两者为最多,而前两种基本数量持平,我自己说的是第二种。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加在第二个字上,因为完全是脱口而出。其他人(基本和我一样,都为两代以上居住在此地的人士,口音高度统一,说成都话)基本也是如此,没有人会在发音前考虑规则,纯属无意识的习惯,而习惯又是如此坚定,以至于两人对话,对方的发音明显不同时,自己也按照自己的习惯来,比如我和我同学的对话:


我:这两天还有哪家店买得到兔丁(儿)的?

她:兔(儿)丁啊,你看下廖记开门没有,开了就有。


这个对话中,我们的儿化音侧重点完全不同,但双方几乎根本没有意识到差别。


我都是过了一两天才意识到的,因为我已经多年不住四川,不以四川话为主要语言,所以回家用四川话听与说时,会有轻微的不习惯。这种不习惯可能导致了反应慢,要把句子以更长的时间来拆解,而在拆解中,那些略显奇怪的点被放大凸显了出来——而在你们常年用四川话顺滑交流时,因为太过顺滑,这些点一般就被忽略了。如果我还继续住在四川,可能再过10年也不一定发现得了这些点。


和很多人想象的不同,位于西南地区,多民族混杂的四川,其实使用的语言属北方语系,四川话并不难听懂,只要不说一些很刁钻的方言用词(比如丁丁猫儿等),那除了一些音调和个别词的发音之外,四川话和普通话的差别并不十分大。如果你让一个四川人念一段字正腔圆的书面语言,并不会比东北话更难懂。


而且,还有另一个更不广为人知的事实,就是:和很多北方语言一样,四川话里带着大量儿化音,这在南方省份里是很少见的。但就像兔丁那个例子一样,儿化音加在什么地方,没啥规律可循,好像完全是看心情,非常非常free style····


还是兔丁一词举例。其实我们只说“兔”这个字时,一般都要加个儿化音是兔(儿)。比如:“我中学的时候生物课,解剖过兔(儿)。”同理的还有猫狗,单独说我们会说猫(儿),狗(儿)。比如:“李政屋头那个大海参,就是那个猫(儿)啊,20斤了哦!”“杨远超之前养了条狗(儿),有天发癫,把杨远超鸡鸡咬烂了。”


兔和猫的相关组合词里,一般也要带儿化音跟在这两字后面,比如兔(儿)毛,猫(儿)粮。比如:“昨天买了几双兔(儿)毛袜。”“你等哈把猫(儿)粮给我带过来嘛。”


儿化音在狗字身上用的尤其滥,在你们发明单身狗之前几十年,四川人民就熟练地用“怂嘴狗儿”“臊皮狗儿”等词了,前者是指贪吃小孩,后者是指顽皮小孩。很多家庭把自己的小孩名字后面加一个狗(儿)字表示亲昵,比如我在人生的前十八年都被称为“雯狗儿”(我的表姐妹们也一律被称为“瑶狗儿”“薇狗儿”“克狗儿”等),非常羞耻。


那是不是觉得:若单字自带儿化音,组合词里只需顺延这个习惯,把儿化音加在这个单字后面就可以了呢?naive!比如兔(儿)一旦成为兔丁,儿化音就莫名其妙后移,成了兔丁(儿)。而在儿化音最滥用的狗身上,又奇迹般地没有狗(儿)粮,狗(儿)洞,狗(儿)日的,四川人民念这几个词事,把儿化音坚决去除了,只有狗粮,狗洞,狗日的。


哦对了,同为农耕时代的常见动物,我们从来没有尝试过给鸡加儿化音(四川话里有个语气助词“鸡(儿)”,已和鸡这个动物没有关系)。同理的还有鸭,鹅,猪,牛,羊,都没有儿化音。我们会说“猪儿”,意为小猪,比如某母亲恶狠狠地骂自己儿子:“妈哟,你比猪儿还能吃!”但儿字读重音,不是儿化音,不用打括号。偶尔鸭子也叫鸭儿,比如我妈一直把公园人工湖里的那种动物造型船叫鸭儿船,但此处儿字也是重音。


但我们居然给蚂蚁加了儿化音!!!蚂蚁(儿)!!!丧心病狂!!!!还有蜻蜓!!!!你以为叫蜻蜓(儿)吗!!!!天真!!!!!是叫丁丁猫(儿)啊!!!!!


我给verla讲了狗(儿)这个例子,他问:好像也有规律,是不是狗字在最后时好加儿化音,挪在前面了就不好加了?我回想了一下,似乎儿化音确实更容易加在最后一个字上,因为这样好像更顺口。比如在四川人最滥用儿化音的领域:人名,大部分儿化音都是加在最后一个字上的。


比如我的名字是雯,一直是被叫做X雯(儿)。但如果我叫X雯娟,那么我会被人叫做X雯娟(儿),儿化音后移了。


但不是所有的名字的最后一个字都会被加上儿化音,到底哪种发音的字要加儿化音,是我心中的千古之谜,似乎毫无规律可循,举几个的例子:


无儿话音的:


名字  念做

张瑶-张瑶

王薇-王薇

李科-李科

胡东-胡东

赵翔-赵翔

李毅-李毅

贾兰-贾兰

吴华-吴华

周游-周游

鹿晗-鹿晗

董霆-董霆

李敖-李敖


加儿化音的:


名字 念做

我美雯-我美雯(儿)

王大丁-王大丁(儿)

谢丹桂-谢丹桂(儿)

李聪慧-李聪慧(儿)

王必成-王必成(儿)

郑世兴-郑世兴(儿)

詹泽平-詹泽平(儿)

黄国伦-黄国伦(儿)

刘小兔-刘小兔(儿)

杜世军-杜世军(儿)

杜世娟-杜世娟(儿)

(是的,杜世军和杜世娟在四川话的发音完全一样)


看上面这些例子,你可以看出来,名字后面到底加不加儿化音,简直是一门玄学。


和开口音闭口音没有直接关系。

(李敖和杜世娟都为开口音,但李敖不加,杜世娟要加。李毅和郑世兴都为闭口音,但李毅不加,郑世兴要加。)


和单元音多元音没有直接关系。

(单元音倒确实很少加,但有刘小兔这个反例。周游和谢丹桂都为多元音,但周游不加谢丹桂要加。)


和前鼻音后鼻音没有直接关系。

(贾兰和黄国伦均为前鼻音,但贾兰不加,黄国伦要加。赵翔和郑世兴均为后鼻音,赵翔不加郑世兴要加。)


和声调更毫无关系。


妈蛋,感觉没有任何规律可循。


又或者,四川人使用的不是规律,而是规则:


所有字分成A,B两类,A是不加儿化音的,B是要加的。中间有些轻微的,不严格的规律,比如单元音且开口音的词容易是A类;而有u,i音节且是闭口音或后鼻音的(好绕)比较容易是B类。而其他音则完全靠很free style的分类。考虑到世界上有那么多音,要背清楚还真是不容易,但每个四川人都跟天才一样,能够迅速地习惯性念出那个最“正确”的念法。这大概就是所谓语感?


反正我在这里总结了十多分钟,没总结出什么规律来。虽然没总结出,但还是记录下分析过程,如果其他人有兴趣研究,可以用我的现成资料。


哦对了,我就是在总结这个问题时,发现一个奇怪的例子,因为我姨夫叫X毕新,但我从来没听过别人叫过他一声X毕新(儿)。而我二爸叫X德兴,却被叫了一辈子X德兴(儿)。


按理说四川话虽是北方语系,但因为地处西南,又经历过湖广填四川,不可避免受南方口音影响,和很多南方语言一样,和i音节相关的前鼻音和后鼻音根本没区别,但在这两个名字上居然分得开!!这是很少见的例子。


但我又发现我姐夫叫X成斌,前鼻音,却也叫X成斌(儿)时,我就崩溃了···也许四川人对加儿化音的规则已经突破了用发音划分,直接进入单个字的颗粒度了。


虽然说规律难寻,但有一点规律还是比较好总结的:就是四川人很少发两个连续的儿化音。比如兔丁那个例子和X文娟那个例子。兔,丁,文,娟如果作为单名,是绝逼要加儿化音的,我们姑且把这种单字叫“儿化音强者”。当两个儿化音强者连在一起时,两军相逢后者胜,通常会放弃前面那个,只把儿化音加在后面。比如X文娟会念做X文娟(儿),但X娟文会念做X娟文(儿)。


连狗这种几乎必加儿化音的字,当组成叠字时,都会成为小狗狗(儿),第一个狗字不用加。所以如果按照这个规则,兔丁更可靠的念法应是兔丁(儿)?但谁知道呢,都说了这一块上没啥规则可寻,不是还有人念了兔(儿)丁(儿)这种突破天际的双黄蛋吗!


需要说明的是,以上关于发音的所有例子,都是建立在成都口音的基础上的。我老家都江堰,属于成都市辖区内“七区十二县”中的一个县。七区十二县这个说法并不准确,准确说,成都市目前是十一区四县再代管五个县级市,我们就是那个五个县级市中的一个。这些地区都是成都口音,但依然略有区别。


我母系家族的老家在重庆,外公外婆都带重庆口音,但到了我妈那辈,已经不说重庆话,但能听懂。到我这辈,很多重庆话的方言词都已经听不懂了。貌似在重庆地区,儿化音用的比四川更多,但因为我对重庆口音很陌生,所以不知情况是否如此。欢迎重庆的同学来说下。


本来到这里就算完了,但我要说下前面提到的我老家都江堰和成都的口音之间“略有区别”。这两地口音几乎完全一样,只在两个字上有不同:一个是吃,一个是十(以及食)。都江堰的“吃”和“十”字,受周围其他地区影响,发音翘舌,且带儿化音。发音其实是“chi-er”和“shi-er”。而在成都,则是平舌的“ci”和“si”,但平舌又不彻底,是有一点翘舌的,我很难形容那个感觉。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我是说都江堰口音的,小时候每年回成都的奶奶家过春节,我们有一户恶心巴拉的小市民亲戚,一定会把我的都江堰口音嘲笑到饱,从而找到虚妄的优越感。还有就是后来我和我妹都在成都念大学,我因为寝室都是外省籍,全天说普通话,每个月回家时直接切回都江堰口音即可,和现在没什么区别。而我妹妹情况复杂一些,她寝室里其他人居然都是成都人,没多久练就一口十分地道的成都腔,平舌得不行。每个月她从成都回都江堰老家时,必须要在30分钟的高速上快速温习都江堰口音,反复吟哦一句:“吃(chi-er)十(shi-er)顿猪食(shi-er)食(shi-er)”。


当年坐她旁边的旅客,听到一个美少女反复重复这一句,想必心情十分酸爽。


最后附上四川话里最性感的一个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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