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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有什么飞驰的少年,其实都是缺爱的巨婴

肥肥猫的小酒馆  · 公众号  · 热门自媒体  · 2017-05-18 21: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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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作者朱聿欣,为知乎经济板块下的高赞答主,新概念作文大赛获奖者,曾为国内外多家媒体撰稿。现居纽约,于哥伦比亚大学就读。





我的私信栏经常收到一些私信,其中有一半人在哭诉,你不爱我却爱ta; 另一半人假设,我们还相爱只要没错过。


这类来信以学生朋友或刚步入社会的年轻人为主,这也恰恰佐证了我的标题:哪有什么飞驰的少年,其实都是缺爱的巨婴。




全民卖萌卖贱的时代



现在社会上流行卖萌。


下至牙牙学语的幼童,上至耄耋之年的长者都可以被冠以“萌”这个形容词,甚至你打开一些国际新闻的评论,也常能看到“习大大萌萌哒”这类的字样。


更别提两个陌生女孩第一次互加微信时,总是要通过不少萌萌的表情包来释放小剂量的善意,显示自己的人畜无害和天真可爱,末了还要加上一句“下次再聊哈,么么哒”来结束对话。


第一印象很重要,卖萌社交,就好比你在对方面前卸下铠甲,露出软肋,表明自己并无攻击性。


哪怕之后两人很可能仅仅是代购与求代购的关系,或是沦为朋友圈的点赞之交,犹如两尊望夫石,地老天荒,缄默无言,遥遥相望。


现在社会上同样流行卖贱。


我们的生活中大抵都有毒舌刀子嘴的朋友,每天的绝活就是从嘴里光速喷击刀片去鞭挞一切ta看不爽的事物。


当今社会资讯如此畅达,我们甚至无需亲自表达自己的调侃和愤懑。


比如最近一个教人骂人的公众号在奇葩说爆红,以每天十万的趋势涨粉,我们在生活中不敢怼的人,不敢撕的逼,都有自媒体来为我们代劳——从北京的学区房骂到单位的公积金,从小荧屏上高片酬零演技的流量小生喷到单位隔壁桌的low逼,都有抓手替我们发泄内心深处积压已久的负能量。



或是打开电视,看一场包袱密集的德云社,感受一下岳云鹏的贱笑,听一曲恶搞朝鲜领导人的b 站空耳,再发一张暴漫的表情图去撩撩自己喜欢的妹子。


一切的情绪输出都有现成的东西作为载体,我们只需动动手指,转发一下。


卖萌与卖贱,其实是一体两面,它们折射出来的,都是当事人需要通过贩卖自己的内在情感,从而实现获得外界关注的目的。


其诉求不外乎是“本宝宝萌得像个小天使,还不来快来摸摸头”或是“本大王拽得不可一世,还不速速来跪舔“,如果说前者是孩童无忌式的寻求赞赏和关注,后者则是一种回避依恋型的欲拒还迎。



卖萌与卖贱为什么流行



“卖”的本质,其实是个“缺”,指的是“萌”和“贱”在市场中处于缺省状态,供不应求,所以卖它们会得到回报。


为什么它们会缺呢?原因很简单,因为我们这个时代需要。我们这个时代的底色,说白了是疲惫,是曾以为自己是天之骄子结果发现自己只是芸芸众生的疲惫——我们不愿长大,所以幼稚卖萌;我们拒绝接受现实,所以耍赖卖贱。


我一直跟朋友调侃,80、90后可能是夹层中最矛盾的两代人,小时有闲情翘课早恋,老了没能耐买房金婚。


在青春年少的时候,我们是受宠的两代人,是诗歌中描写的“飞驰的少年“。


新中国建国短短几十年,从熟人农业社会到陌生化信息社会的过渡中,作为中国独生子女率最高的80、90后们,从小被一家三代人呵护着成长,成年之后依然拒绝长大,渴望父母庇护,导致整个社会心理断乳期过长。



我们同时也是不受宠的两代人。


我们父母那一辈人大多生于50-70年代,经历过文革变迁,大多是拜苦难教的资深教徒,他们的成长史是带有路径依赖的,也就是像他们的父辈那样,子承父业,大多在国营单位踏踏实实当个螺丝钉耕耘一辈子,只要跟着国家走,你就有饭吃。


《新华字典》1998年修订本第673页中,有这么一个广为流传的例句——“张华考上了北京大学;李萍进了中等技术学校;我在百货公司当售货员:我们都有光明的前途。”——这就是对当年那个路径依赖时代最好的注解,国家包分配,无所谓职业贫贱高低,收入差距也不大,社会主义大锅饭大家伙都吃得其乐融融。


改革开放之后,资本飞速积累,社会贫富加剧,阶层流动活力增强,人人都想做一只起飞的猪,竞争那一片狭隘的上风口。


90年代之后我们国家又迎来前所未有的婴儿潮,各类高等院校随着社会的发展雨后春笋般出现,导致曾经是稀缺资源的大学生现在一抓一大把。


现在在各大英语培训机构朝九晚五拉学生报课的,可能是海外名校毕业的留学生;地铁上苦苦哀求你让你扫码支持创业的,可能是211、985毕业的高材生;而那个街口架起一个小摊卖煎饼果子的,说不定是当年某个镇上走出的高考状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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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是新时代下竞争加剧最直观的体现,就连乔布斯在世的时候都跟他的副手说,如果我们还拿着几十年前的简历去找工作,一定会失业。


国内的九年义务教育更是一场堪称全民级别的inception,在这一过程中我们都深深被植入了应试教育那一套评价体系。


父母不遗余力地给子女灌输他们那一套线性的路径依赖思维,比如“只要考上好大学你还怕没有好工作?”,又比如“你有出息了之后还愁找不到好对象?”老师更是简单粗暴:“这次二模只要上了xx分一本就稳了;只要考上名牌大学你们就解脱了。”


在这种“只要、就,只有、才”的条件思维模式的训导浸淫下,被父母捧在怀里的独生子女一出社会就面临失业、买不起房、大龄恨娶恨嫁,发现现实全然不是长辈们对他们小时候说的那么回事。


当他们付出了很多却得不到想要的东西时,当他们发现在校表现和学习成绩并不与北上广三城落户积分直接挂钩,也不对进入国资委、BAT、大央企直接起效,更不能实现在择偶市场上人见人爱时,就会陷入一种老天违约的不公情绪。



卖萌卖贱的深层心理原因



卖萌,比如嘟嘟嘴,眨大睛,其实一种婴幼儿心态的延续,目的在于通过撒娇来获得他人的重视和宠爱。


因为在传统认知里,父母总会迎合孩子的一切需求——孩子哭了要吃奶了,父母马上递上奶瓶;孩子不小心跌倒在地,父母马上拍拍地板说“这地板真坏,让宝宝跌倒了”。


那些长大之后沉迷卖萌的人,其实是因为对自己的年龄层次还没有明晰认识,因为儿时成功实践过“撒娇卖萌-获得奖励”这一套机制,长此以往习得了一种巴甫洛夫式的条件反射,这种反射将会驱使他们长大之后继续重复这种行为来获得赞赏。



既然现实人生已经如此艰难,为什么不能通过一种孩童式的撒娇在其他方面来获得一些微量的满足感呢——于是从日本漫画中发源的卖萌文化,在进入互联网时代的神州大地风行起来了。


而卖贱,本质上是一种回避型依恋人格。


这类人常常出现在我们的亲密关系中,特点是缺乏安全感、害怕与他人建立联系和建立关系、害怕契约和羁绊。他们本质上并不是讨厌亲密关系,而恰恰在寻求一段能完全包容自己、不离不弃的关系,但同时又对亲密关系抱有怀疑,害怕自己在这种关系中受伤害。


以前网上有一个热门讨论,说的是“女朋友老是拿言语刺激调侃我从而获得快乐是不是病”。是,这就是典型的回避依恋病,又称为卖贱病。


这类人喜爱通过一种逆向毒舌的方式来表达自己的观点,不仅对看不爽的社会现象开炮狂喷,在亲密关系中也嘴上不饶人。


明明是想说“这件事怕你累着,还是我来吧”,话到嘴边却变成“哎哟,你这个能力做得成什么,上次那个xx你还搞砸了,还是交给我吧”;


明明是想说“今天有你爱吃的菜,多吃点,好好照顾身体”,话到嘴边却变城“你都瘦成一具骷髅啦,真丑,还不多吃点,再这样我就不想要你了”;


明明是想说“给你买了贵的裙子,很衬你的气色”,话到嘴边却变成了“你老买便宜Low货,我太看不过眼了”。

 

总而言之,越是跟这类人亲近的人,ta越是用一种随意糟糕的方式对待你,ta的逻辑就是“既然你承受不了我最差的一面,你也不配拥有我最好的一面”,俗称“灯下黑”:


灯下黑:照亮周围的一切(对不熟悉的朋友反而比较友善),离自己最近的灯座却漆黑一片(对亲密的人往往随意粗暴)。


这类人喜欢用严苛的方式去考验另一半,ta图的是什么?恰恰是另一半的辩解和愤怒。


你的辩解说明你在挽留这段关系,你的愤怒说明你在乎这段关系,于是ta就从你的担忧和在乎中获得了愉悦和肯定。



这种卖贱、回避依恋型人格的养成一般跟家庭有关。


我们这一代的父母大多受过苦难,深知幸福不易,于是往往对孩子采取一种打击型的苦难教育,不轻易表扬孩子,导致孩子心里没有安全感。


这类型的父母对自己另一半也从来很少给予直接的正面赞扬。在这种环境下成长起来的小孩,会认为亲人间的相处就该是一种相互挑刺和抬杠的模式。


正在阅读这篇文章的你仔细想想,如果你每次给家里人打电话时都觉得说“爸妈我好想你们,好爱你们”是一件羞于启齿的事,证明你们底层的大脑权限也被这种相处模式暗暗篡改了。



人生苦短,何妨一试



说了这么多贱萌文化,其实也不是阻止大家卖萌卖贱。买卖交易,适度即可,小卖怡情,大卖伤身。市场总有一天会饱和,商品总有一天会更新换代。


当我们这代人成长为成熟睿智的中年人后,回首自己曾经的卖萌往事和卖贱人生时,它们的形态,或许就像是随着夕阳西坠,而逐渐消散的河流中的粼光。


而这,也是青春和社会的毅种循环。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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