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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鱼联文】天下者，我们的天下

书海鱼人 · 公众号 · · 2021-03-14 10:31

正文

书鱼联文

第48场

渔歌子

曲终人不见，江上数峰青

书鱼联文第48期-A4

天下者，我们的天下

by 茹八一

限定词：《义勇军进行曲》+《我爱洗澡》

“哪有那么伟大呦，俺们那时候是真的活不下去了。鬼子来，俺们村都让一把火燎咯。仗一开始婆姨和娃被我从河北送到了南边台儿庄老家，完了我就想着跟鬼子拼命，没想到仗打成这个样子，再退就快过俺家了。嘶~”王收田面对着记者的镜头搓着后脑勺，头发有点长，都生虱子了。他想抓一只，但是看到师部的参谋官长恩俊正瞪着他，就讪讪收了手，依旧立正站好等候这劳什子采访结束。

记者身后，第五战区司令李长官面子有些挂不住。李长官看到这些个大头兵如此愚笨，心里有些火气。池师长怎么搞的！不是让他找几个机灵点的学生兵吗？怎么尽派一些乡下土鳖来！

恩俊有些紧张，生怕这呆瓜王收田没把门说出自己是被拉壮丁来的旧历史。可是听到接下来的对话他紧皱着的眉头稍许松开。

王收田可能是想起来恩参谋交代的话没给说出来有些不好意思，就主动找话茬。他的眼睛骨碌碌地转，盯着记者身后的慰问品开口说道：“那个，官长，你这个包包里是什么？”

记者沈娜回头看了眼，又转回来说道：“这是上峰的慰问品，里面主要是洗浴清洁用品，美国的香波什么的。香波就是给身上抹的东西，能驱虫，能让身体香。”可能是聊到了比采访有趣的话题，沈娜对着这个已经让她有些烦的大头兵多说了两句。

似是突然开窍一般，王收田说道：“感谢上峰长官慰问。请长官放心，俺们必定听从李长官领导，跟鬼子兵死磕到底。”

原本已经乏味的采访现场突然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李长官满意地对着恩俊点点头，这个兵选得不错。恩俊长舒了一口气，就说嘛，这个王收田在士兵里素来是个能侃的，连师座都知道他，怎么今天差点翻了车。

采访任务结束，众人四散。无人管的王收田望着直属连的士兵将慰问品搬上吉普准备离开，就抽出烟袋，在吉普车上磕了磕，问道：“我说兄弟，有火没？”准备开车的士兵瞥了他一眼，不情愿地从口袋里掏出火柴，划了一下给他点了烟袋。

王收田见有戏，顺势倚靠在车后座门上，把烟袋递过去：“尝尝我这个。”那士兵可能也是时间不紧，稍推了一下就接了过去。两人一个坐着一个靠着，就着已经徐徐下落的夕阳抽起了烟并攀谈起来。

半小时后，王收田拎着一袋“美国香波”，哼着小曲儿回到了自己班上，给班长散了两块后剩下的自己又藏了起来，等再见到婆姨女儿给她们用，女人嘛，最爱洗澡了。

要说自己的女儿，王收田嘴角就不自觉地翘了起来。真是个可爱的娃娃，自己五大三粗一庄稼汉，居然能生出那么好看的娃娃，尤其是这个娃娃在童军学会了唱歌，她最爱唱的那支歌叫什么来着？想不起来，不过多亏了婆姨，为自己养育了这么好的女儿。等打完了仗，就去找她们娘俩，带他们过好日子，让女儿可以天天去歌唱。

这时，集合号响了。“嗯？不守藤县了？”王收田问道。“不守了，战区调来了川军王铭章师跟我们换防，我们去守台儿庄。”班长一边小心地把手榴弹系在腰间带一边小声跟王收田说道。王收田赶忙把自己的物资带好，并谨慎地将香波塞进了被褥里。“能离家近一点总是好的。”他看着已经升起的日头心想着：“很快就能见婆姨和娃了。”

“爹，能打赢嘛？”小女儿钻在被窝里，就着煤油灯微弱的火光看着告假回家的父亲问道。王收田依旧像往常一样对着女儿笑着说道：“一定能赢的。小日本子个子只有你爹一半高，哪打得过我们。”“可是，爹，在热河你来信说能赢，在宛平你跟我说能赢，结果俺们村都让鬼子烧了。隔壁王奶奶一家还有二狗、大顺儿他们都不见了，王奶奶还说要给俺摊煎饼呢。在济南你也说能赢，还说有十几万兵等着报仇打鬼子。可是现在都到家门口了，为啥一路赢却赢到老家门口了呢？”孩子童言无忌地问。王收田只觉得嗓门一窒，他知道这回再不赢，老家就没了。正尴尬间，婆姨插话了：“你这孩子，你爹说能赢那就是能赢。明天起早点收拾一下，带你去给爷爷奶奶上坟。”小女孩很懂事，卷起被子沉沉睡去。夫妻俩面面相觑，仿佛有无数话想说却都觉得沉重。就这样，一夜无话……

两天后，王收田将所有军饷和物资交给婆姨和娃，让她们再往南跑一点，最好能去徐州、武汉。临别，王收田对女儿说：“来，再给爹唱一遍你在学的那首歌，叫个啥？”女儿很庄重地整理了衣服，在她爹搀扶下跳上了一个空空的哨台，对着火车站熙熙攘攘的乘客，对着穿军装的爹说了句：“叫《义勇军进行曲》。”

一时间，仿佛天籁一般空灵的歌唱声响起。小女孩的声线还未发育，声音很低，但是随着陆陆续续经过哨台的人们停下脚步，本来忙碌的火车站像是突然被打上了休止符。小女孩虽然有些紧张，但她没有停止歌唱。很快，有一名伤兵应和着唱了出来，一群女童军整齐地唱了出来，有一群新入伍的学生兵高亢地唱了出来，有一位老农边吸着烟边打起了节拍，一名教授唱了出来，一位军官唱了出来……一个个个体，一道道声音就像万条溪流一般汇聚，他们歌唱着，他们奔流着。他们平静时宛若大海，当他们“起来！起来！起来！”的时候，就变成了滔天巨浪，任何力量都无法阻挡。

王收田的婆姨抹了抹眼角，对着已经听痴了的男人说道：“我们，我们不走了，你是个有本事的，总能把我们娘俩先送到安全的地方。这次我们不走了，我们要看你打仗。”

王收田犹豫了，他知道这一战也未必能胜，但是他实在是不想跑了。之前的所有仗，都是他在铺好了退路，安置了妻女之后才去应付，大队冲他掠阵，大队撤他就跑。但是这一次，这个兵油子，这个只想保命的兵痞真的不想再跑了。

他转头看向目光坚定的婆姨，望着哨台上小脸通红却依然在歌唱的女儿，望着身边千千万万的同胞。他觉得自己充满了勇气，他深吸一口气正待说话，却被身旁突然响起的热烈掌声打断思路。不知何时，战区李长官已经率司令部的参谋还有记者们来到场间。

不时有照相机打光的镁烟飘起，不时有“马革裹尸还”的豪言壮语流出，却跟王收田一家无关了，三个人大包小包的又回到了家。最后王收田还是把娘俩安置到相对安全的远郊，不容置疑。此时，藤县守军已经与日本兵交上了火。三天后，藤县失守，王铭章将军阵亡，剩余的几百伤兵用手雷自杀殉国。

一周后。台儿庄的残垣断壁里，大战中坚守的中国军队集结了约七十人成立敢死队。敢死队员们身前裹着手榴弹，身后背负着中国大刀，准备夜袭日军。整齐的队列里，可以看出很多人已在血战中挂彩。他们中有年轻的学生兵、有读书的中年人、有刚刚熄灭烟袋立正站好的农民兵，甚至还有未长胡须的孩子。不管战前他们是何身份，他们也许是谁的儿子，是谁的丈夫，是谁的父亲。可是此刻，在这漫天的硝烟中他们就是保家卫国的战士。他们身负重任，他们义无反顾，他们眼中冒火，他们视死如归。在简单的誓师后，将士们将壮行的家乡酒一饮而尽，将碗重重摔在祖宗留下的，已经被鲜血所染得赤红的土地上。

这个民族曾经辉煌，饮马瀚海，封狼居胥。七下西海，威德远扬。

这个民族几近沉沦，丧权辱国，百姓罹难。措尔小国，横行中原。

可是，中华民族就会如此沉沦吗？曾经骄傲的炎黄子孙会就此甘心吗？

这时，一道铿锵雷霆般的命令对着队列最前方的尖兵下达了。

“王收田！”

“有！”

“前进！”

“是！”

资料：台儿庄大捷，又称台儿庄战役、鲁南会战或血战台儿庄。台儿庄战役的起止时间有几种说法，一般认为从1938年3月16日开始至4月15日结束。战役由滕县战斗、临沂附近战斗、台儿庄战斗和日军的溃退，中国军队的追击作战等部分组成。

在历时1个月的激战中，中国军队约29万人参战，日军参战人数约5万人。中方伤亡约5万余人，毙伤日军约2万余人（日军自报伤亡11984人）。

它打击了日本侵略者的嚣张气焰，坚定了全国军民坚持抗战的信心。这次战役鼓舞了全民族的士气，改变了国际视听，消灭了日本侵略者的威风，歼灭了日军大量有生力量。此次大捷是中华民族全面抗战以来，继长城战役、平型关大捷等战役后，中国人民取得的又一次胜利，是抗日战争以来取得的最大胜利，也是徐州会战中国民革命军取得的一次重大胜利。

《义勇军进行曲》，作词：田汉，作曲：聂耳。1935年，“一二九”运动中，全国各地的学生、工人、爱国人士和支持中国的国际友好人士在集会上、在游行中都演唱了该曲。1937年，淞沪会战爆发后，《义勇军进行曲》成为“八百壮士”孤军营内鼓舞士气的战歌之一。1938年，台儿庄战役中，中国官兵高唱《义勇军进行曲》。

特别鸣谢：书鱼联文阿和老师为本文提供的题目。

★★★★ ★

评阅语：

A，喜欢作者选的这个描写角度，王收田不想跑了那一段很容易引起共情，读完特别激昂。

阿和：作者的切入点非常棒，以小见大，王收田的感情层次从一开始的平淡到最后的升华，让人心潮澎湃。了解台儿庄历史的读者一定会被战役的惨烈和战士的英勇所感动。

晚辞：八一老师说要又红又专居然是真的，抗战真是永远戳我泪点的题材，高潮那段真是笔力遒劲，非常有画面感直接泪目了，啊最后题目我也好喜欢w （感谢喜欢！）

笙晷：看见台儿庄我心里咯噔一下，红色抗战英雄之魂太燃烧了，但是倒是记者采访镁光灯什么的，在生死面前让人有些许的怅然。那些没有留下照片的人们，在历史的洪流中消失了。

毒舌：想到进击巨人了。不退却不是因为勇敢，而是为了守护亲人退无可退。

北落师门：故事结构很完整，想表达的点也都能get到。另外，我感觉，如果是以“小人物”的视角写的话，有些信息给的太多了，会干扰情感主线。其次，最后收尾有点仓促，如果加入另外的剧情，譬如王收田浴血奋战归来，却只见妻女不幸遇害，虽有些残忍，却更能把燃起的情感之火烧得更旺一些。【甲下】（谢谢评价！王收田浴血奋战回来太难脑了，所以我在最后戛然而止，剩下的都是留白）

禾醒南明：从小兵的角度切入展现台儿庄战役的剪影，妻儿的言语间透露出前面几次战役的失败，童言让主角心里沉甸甸的，之后多人合唱的红歌又再次激起爱国情，两次铺垫让他坚定决心誓死抗战。以小见大，台儿庄的胜利是诸多人的共同努力，不甘心永远的失败，抗争是一个始终戳我的话题。

房昊：小人物的心理转变写得好，总觉得结尾如果能给主角一个背影的特写会更燃一点，留一个令人印象深刻的场景，再缓缓拉上大幕，会不会更戳一些呢，（收到！谢谢偶像！）

一只猪仔包：唱国歌那里眼泪都出来了！用了一场采访、一个人、一个家庭为点，解开了台儿庄战役的面，巧妙，深刻，真实，孩子的话更带着一种刺痛感，更伤人，也更激励人，使得转折合理，直到最后的胜利情绪得到释放，太棒了！非常喜欢！期待您更棒的作品！

啊心：最后一段绝了。小人物的命运在寥寥数语中归于历史的尘埃，却又立下了不朽的丰碑。谢谢啊心

【书鱼联文】 天下者，我们的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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