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早,新的一周又开始了。
先报告一个不太好的消息,我从本周末开始停更,因为要在日本待上3周左右的时间。期间会不定期在公众号发点儿东西,但是案子的连载先暂停。如果顺利的话,大概5月18日左右会开始连载新的案子《魔女审判 —— 木嶋佳苗案》。
木嶋佳苗这个案子,在中文网站上搜索的话,内容几乎都是一样的:「一名又丑又胖的中年女性,在几年之内从多名男性身上骗走了上亿日元,并且有几人还死的不明不白,人寿保险受益人都是这个女人」。当然,还有的心急的作者,会给她戴上「最赚钱的照骗」等等称号。
然而你从中文网站上,是无法得知事情的另一个侧面的:木嶋佳苗在法庭上的表现令大多数记者都瞠目结舌,很多年轻女性甚至成为了她的粉丝,在法庭外为她摆脱罪名而游行;一名中老年男性在看到她的法庭审讯记录后,甚至开始了对她的追求,两人最终在监狱内举行了婚礼;众多前男友中,有对她念念不忘的,也有提起她便嗤之以鼻的,然而却没有一个人敢与她当面对质;她拒绝了案件的重审要求,坦然接受死刑的判决,然而支持她的辩护团却在幕后悄悄地进行着准备。
这就是21世纪的魔女审判 —— 木嶋佳苗案。对于这样一个「媒体一边倒」的案子,相信你在看过我接下来的连载后,会对这件事情的「真实」,有着更为独立而且清晰的见解。
如果什么事情都可以通过媒体来揭露真相的话,那还要警察和法院做什么?
不多说,开始我们今天的内容:大牟田全家死刑案的 终结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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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开始先给大家道个歉。
之前写到穰吏被孝紘兄弟扔进河中的时候,我写到「尸体到现在也没有发现」,这句话是错的。当时脑子中想的是「直到作案阶段结束也没有被人发现」,但是写着写着就把自己写乱了。给受了误导的各位读者致歉。
在小密圈里,这几天大家在聊一个话题:「高见小夜子是不是一个合格的母亲?」
确实,从子女的教育来看,高见小夜子其实很成功:尽管她从事着灰色产业,接触了很多行为不端的人,但是两个儿子都很有出息。然而,从侧面我们也能了解到,龙幸、穰吏兄弟两人,与孝紘的关系相当不错 —— 尽管作恶多端的孝紘在当地的名声非常不好。让自己的儿子们与这样的不良青年交往,结果我们大家也都看到了,全家丧命。也许由此而来,我们还能有一个新的讨论话题:「父母对于子女的交往关系,是否应当加以引导和管束呢?」
自然,从青少年时代过来的人都会明白,处于「叛逆期」时代的我们,往往会对父母的管束置若罔闻。一旦他们对自己的朋友关系指手画脚,恐怕会更加刺激青少年们的逆反心理,导致家长与子女关系的不和睦。但我想说的是,管束确实不像放任那样,能够给予孩子更大的成长空间,然而在家长对孩子采取放手策略的时候,从一些侧面了解孩子的动向和社会关系,也许是必不可少的。
当然,没有小孩的我,其实是没法很有经验地探讨这个话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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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高见一家和原纯一的尸体,随着车子一起沉入河底后,北村一家人驱车驶回大牟田市区,首先回到了家里。一家人坐下来喝了口水,而孝紘趁着这个时间将沾满了鲜血的衣服换了下来。来不及洗澡,一家人便开始商量,趁着天没亮去高见家翻找财物的事情。
母亲真美一直憧憬着能够从高见家找到大量的现金,发一笔横财,于是不停地对孝和孝紘说,要仔细地翻找床铺附近,因为高见小夜子有将贵重物品藏在床下的习惯。但是,对于孝和孝紘兄弟两人来说,在高见家翻找财物的事情,他们在两天前已经做过一次了。如果父母当场发现高见家的保险箱不翼而飞,那么兄弟两人肯定没法跟双亲解释 —— 因为到目前为止,北村实雄和真美还不知道兄弟两人杀死了穰吏的事情。
在母亲喜滋滋地幻想从高见家找到大把钞票的时候,孝紘抬头看了一眼孝,发现孝也皱着眉头望着自己。他们明白,如果这时候不对父母挑明的话,一家人在之后的搜索现场会非常尴尬。于是,孝首先开了口:
「妈妈,刚才我们在弄死龙幸的时候,听他说穰吏几天前离家出走了。走的时候把家里的保险箱也带走了。」
真美听到这个事儿,表情显然有些失望。但是她马上又恢复了兴奋,说:「没关系,高见小夜子习惯把现金和贵重财物都分开放。所以就算保险箱没了,她家也绝对有值钱的东西!」
时钟已经指向早上4点,离天亮前还有一个小时。北村一家四口将车子开到了高见家附近,还是按照老规矩,母亲真美在车上留守,三个男人步行前往高见家。一路上,兄弟两人都和父母没有交谈。这时,孝紘发现哥哥在出门前,也把刚才的衣服都换了下来。他用嘲笑的口吻对哥哥孝说:「你为什么也换了衣服啊?不是所有的事情都是我做的吗?」
孝不答话,只是苦笑了一下,又陷入了沉默。
实雄带着兄弟两人走向高见家。因为怕在门上留下指纹,三人各自拿出了早已准备好的棉布手套戴上。清晨四点多的街上,暮色尚未褪去,完全看不到行人。然而在北村实雄三人接近高见家的时候,突然从拐角处,拐过来一辆摩托车。
开车的是一名报纸配送员,他每天早上沿着固定的线路挨家挨户送报纸,到早上5点收工。为了掩饰自己的慌张,走在前排的孝紘作出一副正在清晨散步锻炼的样子,对那位配送员大声问好:「您早啊!辛苦啦。」
紧紧跟随孝紘的孝和实雄,也都一起和过路的配送员问好。配送员也向他们点头回礼,一面说着「早上好」,一面牢牢地记住了这三个人的长相。
记下这三人的长相,这倒不是因为这位配送员的警惕性高。因为每天早上都在固定时间往来于同一条线路,所以配送员对于早上起来会碰到的人,都会心里有数。然而在这天清晨,住宅区的小路上突然走来了三个带棉布手套的陌生人,这未免会让人觉得有些不对劲。所以这位配送员的反应完全是下意识的,而这下意识的反应,也给最后北村一家的覆灭提供了有力的一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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拐进院子的入口,孝紘用之前从小夜子的手机上拆下的大门钥匙,轻松地打开了门。进屋之后,三人分头行动:实雄负责搜索客厅,孝负责搜索和室与佛龛,孝紘负责搜索卧室。在刚刚进屋的时候,龙幸养的小博美犬跑了出来。看到三个陌生的男人,小狗对着他们不停地高声吠叫。孝紘当时心生厌烦,于是便飞起一脚,将小狗重重地踢到了墙上。孝跟上去,用尽力气照着还没爬起来的小狗又是一脚,小狗就势滚到了北村实雄的脚下。可怜的小狗还没弄清怎么回事,已经摇摇晃晃地站不起来了,只好用眼睛望着实雄。而实雄却骂了一句「狗东西」,便重重地一脚踢在小狗的头部,当即毙命。
这是怎样冷血而又无情的一家人啊。
翻找了半个多小时,三人一无所获。孝紘按照母亲的指示,在卧室中将床拆了个底掉,也没能发现任何藏钱的踪迹。他生气地走到衣橱旁,看到一大团衣服都堆在一起,下面似乎有意地掩盖着什么东西。翻开那些堆放在上面的衣服,映入孝紘眼帘的是一个比之前找到的更大的保险柜。
「快来!我找到保险柜了!」孝紘欢喜地喊道。实雄和孝闻声赶来,看着保险柜,脸上充满了喜悦 —— 毕竟就是为了它,北村一家人才残忍地杀害了四条人命。
把保险柜周围的障碍物清空,北村孝紘才看到这个保险柜不是传统的拨盘式或按键式,而是要用两把特殊形状的钥匙同时拧动,才能将其打开。实雄有些慌张,问:「到哪里去找钥匙呢?」
此时孝出主意说:「一般这种保险柜的钥匙都不会随身携带,更不会存在银行里,所以在这附近翻翻,肯定能找到。」
孝紘将目光投向了旁边的梳妆台。他一个个拉开抽屉,终于在倒数第二个抽屉中,发现了四个首饰盒。他将四个首饰盒先后打开,终于在最后一个首饰盒的底层,发现了两把可能是这个保险箱的钥匙。
孝紘拿出那两把钥匙,插入保险柜表面的两个锁头,轻轻拧动,「咔嚓」一声,保险柜应声而开。
三个男人的眼睛立刻往保险柜敞开的柜门里面望去,脑袋几乎同时顶在一起。因为外面的天还未完全亮,所以三人只能依靠孝手中的手电筒的照明,才勉强看清楚了柜子中的东西。
柜子中的东西其实非常值钱,但对于北村一家毫无用处:有几处房产的房产证,有一摞贵金属和宝石饰品的鉴定书,也有几张银行定期存款的单据。然而,所有这些东西,对于单纯抱着强盗目的来访的北村一家来说,是根本派不上用场的。
不甘心的北村实雄催促孝紘说:「再好好摸摸!看看还有别的东西吗?」孝紘按照父亲吩咐,在箱子里又摸了一遍,一无所获。眼看天要大亮,不得已,实雄只好停止了搜索,准备带着孝和孝紘兄弟俩离开。
出门之前,孝对孝紘做了个颜色,两人背着父亲来到起居室。孝低声对孝紘说:
「你进去把那些珠宝首饰鉴定书带上。如果警察来调查的话,发现家里没有首饰只有鉴定书,就肯定会意识到这些东西被盗,开始对附近的典当行开始比照调查。那样的话,咱们就暴露了啊。」
孝紘点点头,他再次返回屋中,将那些宝石鉴定书从保险柜中再次取出。然后他把保险柜的钥匙放回原处,同样也把保险柜再次用衣物覆盖住。趁着父亲不注意,他悄悄地顺着围墙,把宝石鉴定书放到了围墙外一根电线杆的后方。然后他找到哥哥和父亲,三人一言不发垂头丧气地走出高见家的家门,回到了车上。
看着三个人回来的精神状态明显有问题,一直在车上等待的北村真美也感觉到了异样。她不等三人坐好,便急切地问:「怎么样?收获如何?」
「别提了,一分钱没有。」
「怎么可能!她家明明准备要买地,肯定会准备一些钱的啊!」
「我们找到了一个保险柜,结果里面都是地契、账务和一些杂七杂八的文件。家里另一个保险柜被穰吏拿走了,没办法,只能去找到穰吏了。」孝对母亲解释道。
「喂!别节外生枝了。找到穰吏你打算怎么办?杀了他?」此时北村实雄开了口。听到父亲这话,兄弟两人相视一笑。
在高见家外面的停车场里,孝和孝紘与父母告别,准备返回自己的住处。母亲真美拿出了之前从小夜子的手包中,翻出来的26万日元。她递给孝和孝紘各5万,自己留下了16万。此时已经过了清晨5点,孝紘上了车,将一直关机的手机启动。刚一找到网络,孝紘的手机上就接收了数不清的短信,都是女朋友发来的。
原来,在杀害高见小夜子的当天,孝紘安排女朋友去大牟田医院找自己的那位朋友,并且跟她说等完了事情,就来医院接她。然而让孝紘自己没想到的是,就在这过去的8个小时里,他竟然一不做二不休地连续杀害了三个活生生的人。
看到一条条女朋友发来的短信,信中的语气越来越气愤,孝紘只是轻轻一笑。他转头对哥哥说:「女人真麻烦,只要你不回她消息,她就以为你去外面找姑娘鬼混了。」孝听了这话,也只是干笑着说:「是啊,所以我干脆不开手机,省得她拼命打电话来。」
兄弟两人开着车来到了医院,接到了孝紘的女朋友。为了让女朋友消气,孝紘让哥哥把车开到了附近的便利店,给了她两万日元,让她随便买点东西。趁着女朋友买东西的当口,孝和孝紘又开车来到了高见家的围墙外,将自己之前偷偷放在电线杆后面的宝石鉴定书拿走,放在了车的后备箱里。到便利店接上女朋友,三个人便一起返回了住处。
到了公寓里,孝紘的女朋友突然尖叫了起来。原来,此时孝紘脱下了外套想要洗澡,而她却看到孝紘的胳膊里侧有着大量已经干涸了的血迹。她哭着对孝紘说:「你实话跟我说,你是不是去做什么坏事了?」
孝紘也懒得解释,只是抱住她说:「你放心,我没干什么坏事。我会永远保护你的。」轻轻拍了拍还在哭泣的女朋友的脑袋,孝紘便自顾自地走进浴室,打开喷头,冲刷着自己身上那些血迹。女朋友此时也走了进来,没有再追问他的行踪,只是默默地帮着孝紘洗澡。
有的朋友问到,孝和孝紘的女朋友们都是什么人?
我其实也想知道。从孝紘的手记,以及孝的供述中,我可以感觉到这两个女人都有些让人难以理解。以孝和孝紘的脾气秉性来看,他们两个的暴力性格很可能会反映到男女朋友关系上 —— 也就是说,他们的女朋友很可能遭受过他们的暴力。在作为家庭暴力的受害者的同时,她们却对于男朋友身上的血迹 —— 这是多么明显的犯罪证据 —— 不敢多问,甚至还能坦然接受,这不由得让我想起那些曾经看到过的,跟暴走族或者街头小流氓混在一起的那些年轻女孩们。她们的整体形象是:没受过良好教育,家庭环境较差,与父母关系不和,男女关系混乱,没有正确的善恶观,甚至一些女孩以挑起男人们争风吃醋为乐...
尽管这是个典型的「刻板印象」,但从大牟田这起事件来看,事实上如果孝紘的女朋友能够对他的行踪更加留心,并且注意观察的话,是可以及时向警方报案,来挽救高见一家和原纯一的性命的。但话说回来,因为缺乏正确的善恶观,或是由于惧怕家庭暴力,她们往往不会揭发与自己有亲密关系的人,以及潜在的犯罪威胁。
2004年9月18日清晨7点,凶手北村孝紘在自己的被窝中安稳地睡着了。与此同时,经历了这个血腥而疯狂的夜晚,北村一家也都进入了梦乡。
======= 北村一家的覆灭 ========
2004年9月18日下午3时许,一名在山谷中垂钓的老人向警方报案:在河滩边发现了一具浮尸。
警方迅速赶往现场。浮尸的状况令人心头一紧:尸体是一年轻男性,几乎全身赤裸,脖子上系着毛巾,全身各处遍布淤青;手脚都被绳索捆住。当晚法医解剖的结果表示,死者的肺中没有积水,因此排除淹死可能。从颈部的皮肤破损以及尸斑判断,死者是被人用绳索勒住颈部窒息而死,而且死前遭到了多次殴打,口中还有脱落的牙齿。
9月19日,大牟田新荣町派出所接到报案,附近一所高校的一名男生连续三天没有上学,学校分别打电话给家长的手机和家中固定电话,但都没有回应。派出所派出警力前往学校调查,获得了失踪男生的基本信息,并前往该男生家中调查,没有人开门。警方从窗户进入屋中搜索,发现屋中非常杂乱,有被盗的可能;同时屋内地板上有已经死亡的宠物狗,身上多处骨折;屋中遗留有家庭成员的大部分日常用品,没有长期外出迹象。
因为疑点重重,警方将现场进行保护,并开始以入室盗窃为方向进行侦破。就在这时,浮尸的信息也传到了大牟田各个派出所,要求协查失踪年轻男子的身份。通过特征比对,警方初步确定浮尸就是这名失踪的高一学生,高见穰吏。
福冈县警立即成立了案件搜查本部,将调查方向从原来的入室盗窃,调整为绑架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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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方多次尝试联系高见穰吏的母亲小夜子,但手机一直无人接听。同时,警方也没有发现高见家中的汽车和小夜子的手包,因此不排除高见小夜子有临时外出的可能。但在20日、21日走访了高见小夜子的高利贷公司后,职员们反映并未听说小夜子最近有外出的安排,因此警方开始往失踪和被绑架两个方向进行调查。
21日,同市的一户原姓人家也进行了失踪人口报案。自18日起,该家的次子原纯一与高见龙幸外出后便行踪不明,原纯一和高见龙幸目前都无法联络。在失踪满72小时后,警方对原纯一和高见龙幸的失踪正式立案调查。
22日,警方通过对高见一家的社交关系的梳理,首先对与高见一家来往最密切的几户人家开始进行走访调查。其中包括:高见小夜子的姐姐一家,高见母亲一家,与小夜子有业务往来的其他高利贷者,原纯一一家,以及北村一家。
经过几天的走访调查,以及当面的警务质询,警方初步怀疑北村一家有很高的作案可能性:
1. 在本案事发之前,北村一家与高见一家的往来非常密切,但当警方走访北村一家时,北村实雄和真美都对与高见家的密切关系矢口否认,并且声称已经多年没有往来。
2. 北村孝紘和高见龙幸经常一起外出,最近一次被人目击到是当年8月20日,两人和几名青年一起参加当地的烟火大会活动。
3. 高见穰吏受害之前的衣物都在高见家中,而且完好无损。因此警方判断穰吏在受害前就保持着只穿着内裤的状态。根据穰吏的同学的证词,失踪第一天晚上穰吏独自在家,并且与该同学通了电话。由于穰吏在家中只穿着内裤与犯罪嫌疑人见面,警方初步断定该嫌疑人应为高见家的熟人。
4. 对于17日晚的行踪,北村家坚持一家人始终在家一起看电视。但根据邻居反映,当晚北村家经常有车辆进出的声音,直到后半夜也没有停止。
22日,针对以上疑点,警方开始重点对北村家成员进行单独问询。当天,北村真美向警方自首,承认自己杀害了高见穰吏,以及高见家的其他成员,并对尸体进行了抛尸。
23日,警方在北村真美的指认之下,对诹访川河口进行了潜水打捞。从河底下成功打捞起高见家失踪的车辆,并在车中发现了高见小夜子、高见龙幸和原纯一的遗体。
遗体马上被送往法医部门进行验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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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这里,明白的读者应该已经看懂了北村真美的用意:自己替儿子们顶罪。
然而破绽在于,北村孝和孝紘两兄弟自始至终都没有对父母说出两人合谋杀害了高见穰吏的事实。之所以两兄弟没说,是因为他们在杀害穰吏时的动机,是想要瞒着父母,自己先找到那笔2600万元的现金并且私吞 —— 这样的自私的动机,是无法对父母坦白的。
由于并不知道穰吏被杀的细节,北村真美对警方的自首充满了疑点,她的证词也完全无法与穰吏被害的情况相吻合。考虑到北村家中与被害的高见穰吏关系最好的,就是次男北村孝紘,因此警方又在26日对北村孝紘申请了逮捕令。
27日,在北村孝紘被警方逮捕的第二天,北村实雄向大牟田警察署自首。
在审讯中,北村实雄将高见一家人被害的事情全部承认下来,并且表示所有的杀人、抛尸过程,都是自己一人所为。9月29日,在对自己的口供签字画押后,北村实雄突然从裤腿中拔出那把勃朗宁M1906手枪,对准自己的太阳穴扣动了扳机。
事情发生的太突然,在场的警察都没有反应过来。警方立即将北村实雄送往医院急救,通过开颅手术取出了弹头,北村实雄的自杀失败了。
为了全家人脱罪,北村实雄想要承担全部罪责后一死了之。然而冥冥之中,高见一家的冤魂并不会如此轻易地放过北村这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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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9月22日东窗事发开始,北村家唯一一个保持冷静的,便是长子北村孝。
尽管之后几天里他的父母、弟弟都被警方逮捕,但他始终做出一副「事情与我无关」的状态。他之所以可以摆出这样的姿态,大家可以回想一下,是因为在事件中,他始终将自己控制在直接参与作案的红线之外 —— 无论是勒死穰吏、小夜子,还是用枪打死龙幸、原纯一,以及针对各人的抛尸,甚至是砸开保险箱,他都竭力指使弟弟孝紘来完成这一件件事情,自己始终袖手旁观。
所以在他的心里,始终有一种自信:警方找不到他直接参与犯罪的证据。
然而他的如意算盘打得并不好。
警方通过此前北村实雄和北村真美的口供,对17日当晚的夫妻两人供认的犯罪路径进行了详细的调查。在调查中发现,实雄和真美夫妻两人的供述中,对于杀害龙幸和原纯一的口供并不相符,而且两人对尸体的枪伤、刀伤的描述,与真实情况不符。因此警方判断对高见龙幸和原纯一进行杀害的另有其人。
嫌疑自然便落到了北村孝和北村孝紘兄弟两人身上。
在警方对北村孝进行问讯时,北村孝曾经多次否认参与了杀害高见龙幸和原纯一,极力主张自己当晚从未与父母和弟弟一起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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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方面,孝紘在9月26日以遗弃尸体罪被警方逮捕。在26日之前的问询中,孝紘始终拒绝配合警方的问话,并且曾经两次在警方的问话中,对负责调查的警察大打出手(在未正式逮捕之前,警方的调查都只能以问询的形式进行;在问询中,受到调查的人不用佩戴手铐,同时人身自由也不会受到限制)。然而,由于警方在对孝紘的公寓进行搜查时,从浴缸的下水道中提取到了与被害人相符的血液检测结果,因此警方在26日正式发布了对北村孝紘的逮捕令。
然而正式被逮捕的孝紘,在审讯中仍然拒绝配合:因为在他离开家之前,北村实雄曾经嘱咐他什么都不要说,自己会承担下所有罪责。所以在孝紘入狱之后的第二天,父亲实雄便主动前往警局投案。
而在羁押中的孝紘,得知了老爸为自己顶罪并且开枪自杀的实情后,更加觉得不能辜负父亲的一片深情厚意。于是他对一切罪行都拒绝交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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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一来,北村家的状态就成为了:
1. 北村实雄承认了全部罪行,并且自杀未遂,尚未苏醒;
2. 北村真美也承认了全部罪行,但在杀害高见穰吏、高见龙幸和原纯一的细节上,与事实不符。
3. 综合前两点判断,三名少年的被害必定有第三人的参与,而且这个人对多名被害者的死亡负有主要责任。
4. 北村孝否认自己参与任何罪行;
5. 北村孝紘也否认自己参与任何罪行。
6. 检验出被害者血液的浴室所在公寓,使用者为北村孝及其女友,和北村孝紘及其女友。因为两名女友都有明确的不在场证明,因此这个尚未浮出水面的「第三人」,肯定在北村孝和北村孝紘之中。
事件的突破口,恰恰出现在那个对自己最有信心的人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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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方没有放过任何一点蛛丝马迹,详尽的调查仍然在继续中。
9月30日,警方通过走访第二起抛尸的现场附近,发现208国道边的连锁店「丸龟制面」大牟田店停车场的监控摄像头,拍到了9月18日凌晨,北村家的两辆车驶入这里的画面。但由于成像不够清晰,无法确定另一辆车的驾驶者。
10月1日,警方从国道的「超速自动拍摄系统」中,提取到了北村家另一辆车超速的信息。通过调取监控录像,警方拿到了一张从车正面45度拍摄的照片。照片中车牌、车型及颜色清晰可见,可以确定这就是北村家出现在抛尸现场的第二辆车。从照片中可以看到车子前排坐着驾驶员和一名前排乘客,但是由于角度问题,都看不到面部。
尽管没能拍到脸部,但当时驾驶员扶在方向盘上的手被拍得清清楚楚:在右手虎口处有一处纹身。
警方将这一照片放在北村孝的面前,他下意识地用左手遮住了右手。纹身的形状和位置,与北村孝右手上的纹身完全吻合。
而北村孝此时所做出的反应,与他的继父、母亲是完全不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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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见自己将要成为杀人抛尸的最主要嫌疑人,北村孝几乎是疯狂地对警察喊道:
「车是我开的!我承认!但是人不是我杀的!!」
突破口一点即开。负责问话的警察没有放过这个机会,接着问道「那么,副驾驶位坐的是谁?」
北村孝毫不犹豫地脱口而出:「是我弟弟,是孝紘!人都是他杀的,跟我完全没有关系!」
10月2日,北村孝以遗弃尸体罪,被福冈县警正式逮捕。关于四名死者的被害经过,警方继续进行调查。
10月8日,北村实雄从昏迷中醒来。20分钟后,福冈警方对其以遗弃尸体罪宣布正式逮捕。
10月13日,福冈县地方检察院以遗弃尸体罪,对北村真美、北村孝和北村孝紘三名嫌疑犯提起公诉。
10月26日,福冈县地方检察院将之前的公诉进行修改,追加了对北村实雄嫌疑犯的起诉。与此同时,福冈县警宣布对北村一家四名被告,以抢劫杀人罪名进行正式逮捕。
11月13日15时许,在福冈县地方检察院久留米分院里,刚刚接受完检察官问询的北村孝,以上厕所为由从2层男厕的窗口跳出,成功逃跑。逃走后他拦下了一辆出租车,对司机说「我刚从黑社会的软禁中逃出来」,并且要求司机将车开往鹿儿岛。因为觉得这名乘客形迹可疑,司机在驾驶了5个多小时后,在当晚20点50分,以上厕所为由将车停在了熊本县荒尾市的一处便利店外面,并在店里报了警。5分钟之后,警方在便利店的停车场内将准备逃走的北村孝制服。
11月16日,福冈县地方检察院对北村一家四名被告以抢劫并杀害高见小夜子的罪名,提起公诉。
同日,福冈县警对北村一家四名被告以抢劫杀害高见龙幸、原纯一二人的罪名正式予以逮捕。
12月7日,福冈县地方检察院对以上四名被告,针对抢劫杀害高见龙幸、原纯一追加起诉。
12月17日,对北村实雄以非法持有枪支罪追加起诉。
12月27日,对北村孝、北村孝紘以杀害高见穰吏的罪名追加起诉。
2005年1月11日,对北村孝的逃走罪追加起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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针对「究竟是谁杀害了高见穰吏」的问题,警方与北村兄弟斗智斗勇,获得的结果是:
1. 北村孝坚持声称是北村孝紘独自杀害了高见穰吏,自己仅仅参加了抛尸;
2. 北村孝紘在得知了哥哥将全部罪行推到自己身上后,一改之前全面否定罪行的口供,将两人合力最终杀害高见穰吏的过程全部坦白。警方根据审讯结果,从北村家的旧宅中起获了用来勒死高见穰吏的绳索。
警方在显微镜下观察绳索上的纤维摩擦和断裂情况,并在北村家的货车上对高见穰吏被害现场进行了还原,初步确定了该绳索确实是当时用来杀害穰吏的工具:绳索在门两侧的位置受到了明显的摩擦损伤,并且在车门的相应位置找到了与绳索纤维相同的纤维段。
根据现场比对,警方确认高见穰吏的被害无法由一人独立完成,因此北村孝的杀人嫌疑正式成立。
而在审理过程中,北村孝紘彻彻底底地感觉到了哥哥北村孝对他的背叛。与父母的包庇相比,他对哥哥的做法非常不满,而这也成为了北村孝紘之后面对审讯时态度转变的关键转折点。
2005年3月15日,针对北村一家的四起杀人抛尸案,福冈地区法院进行了第一次公判。因为涉案程度不同,法庭将北村一家分为两组:北村实雄与北村孝为一组,北村真美与北村孝紘为一组。
2006年10月17日,福冈地方法院判处真美与孝紘死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