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过得真快,转眼又是一年了。对于过年,不同时代的人们有着不同的记忆。
“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千门万户曈曈日,总把新桃换旧符。”这是宋朝诗人王安石对过年的描述。
在我的记忆里,小时候很早就盼望着过年了,因为只有过年的时候才有新衣服穿,才能吃上白面馒头,才能吃到猪肉。
那时的新衣服是母亲自己纺的线,自己织的土粗布,自己再染上颜色,在煤油灯下一针一线缝制的。
有些人家就是过年也没有新衣服穿,因为纺线织布是很费事的,还得心灵手巧才能完成,并不是谁都会的。自己不会织又没有钱买,过年也没的新衣服穿。
我的母亲是村子里有名的织布好手,能织出很漂亮的花土布。我们一家老小过年时总能穿上新衣服,这也是我母亲的骄傲。
和我们住的很近的一户人家,有七个孩子,冬天穿的棉衣到处是洞,露着好多破棉絮。据说,他们家穷得只有一条裤子穿,谁出门谁就穿。一到冬天孩子们就都不出门了,屋子角落里放了一堆麦秸,几个孩子都钻在里面取暖。
那个年代,家家户户都自己养猪,一进腊月就开始杀猪了。在生产队的院子里垒起锅台,放上一口很大锅,锅里能够放下一口大肥猪。我们都叫它杀猪锅,这么大的锅平时是用不着的。
早晨很早就用小推车推上柴火去排队,轮到谁家谁就烧火把大锅里的水烧开,等待把猪放进去拔毛。有的时候去晚了就一直得等到下午才能轮到,着急的不得了。
虽然大部分人家都杀猪,但一般都要把好肉买掉,只留下头蹄肠肚自己吃,只有富裕的人家才舍得留下肉吃。
没有多少肉吃怎么办呢,人们就用豆腐来代替,豆腐也是自家做的。头天把黄豆用冷水泡上,等豆子泡涨了用石磨磨成浆。后来先进了一些,有了加工豆浆的机器。把豆浆过滤后烧开,点上卤水让蛋白质凝结成型,再经过压制就成了豆腐。
豆腐可以做成丸子,也可以用油炸成豆腐泡子。这在当时是除了肉以外最好吃的东西。吃不完的豆腐油炸过,一层一层的放上盐腌起来,可以吃好长时间。
我印象最深刻的是,大年初一拜大年,也是过年时的重头戏。大年初一那天早晨,天不亮人们就起床放鞭炮,在村里叫起五更。孩子们先给自己的父母、长辈磕头拜年,之后就和村子里的许多人凑在一起,一家接一家去给村里的长辈们磕头拜年。
你可能觉得磕头拜年的风俗有些俗套,但其意义还是很重要的。平时街坊邻居闹些矛盾,产生了一些隔阂,谁都不好意思主动去和解,到了大年初一去磕个头拜个年,所有的矛盾隔阂就算一笔勾销了,以后谁也不再提了。
大年初一走街串巷去各家拜年时,我还有一个爱好,就是顺便看看每家大门上的春联。当时春联都是自己用红纸写的,不会写的就请别人写,我大哥就每年都帮人们写,有时要写到除夕下午才能写完。
村里人大多都没有什么文化,有的人家的春联就闹出笑话,有时让人啼笑皆非。这往往是代写春联的人故意开玩笑,而帖春联的人又看不懂。
有一户人家男人在煤矿上班,长年不在家,女人耐不住寂寞有些不守妇道。他家的对联竟然是:满园春色关不住,一枝红杏出墙来。帮他家写对联的人开的这个玩笑恰到好处,这家的主人并不明白其中的含义。
另一户人家是光棍汉,大字不识一个。他家的春联也是出自有名的唐诗: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拿这两句作春联实在是少见,写春联的人也太欺负人家没文化了,不过对这家也算贴题。
还有一户人家的男主人很有些文化,据说在北京上过大学。他家的春联写的是:今岁吃的是二上八下,去年吃的是九外一中。当时人们都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后来慢慢琢磨才知道“二上八下”是包饺子的动作,“九外一中”是捏窝头的动作,意思是今年比去年吃的好,寓意日子一年比一年好过了。
最搞笑的是有一户人家,平常什么事都不愿意求人,春联都是自己写。毛笔字实在上不得台面,春联写的是:过年家家吃饺子,盼望今年比去年好。别说是讲究对仗了,就连字数都不一样多。虽然不符合春联规矩,但表达的是想过好日子的心情。
杀猪、做豆腐,拜年、看春联,是我小时候记忆中的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