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月9日,美国总统特朗普突然解除联邦调查局局长科米的职务;5月17日,美众议院首次出现“弹劾总统”意向;6月8日,科米向国会公开指证特朗普干预司法独立……自2016年11月胜选以来,特朗普极力想重修美俄关系,但其“反建制”举措频遭美国“建制派”的强硬抵制,历经“黑客门”“通俄门”“泄密门”“干预门”等事件。美俄关系能否逾越重重“建制门”?
政治反击引发重重“建制门”
“泄密门”迷雾重重。5月10日,特朗普在白宫接见俄罗斯外长拉夫罗夫和俄驻美大使基斯里亚克,双方进行了半个小时的会谈。这是特朗普首次与俄部长级官员会晤,会谈结果令特朗普感到“非常棒”。然而,会后不久,美国多位高官集体向媒体爆料称,特朗普向俄泄密。5月15日,美国《华盛顿邮报》、英国路透社等主流媒体集中报道了特朗普“泄密门”事件,称特朗普会谈中向俄“显摆”了美国获取的最新反恐情报,涉及“伊斯兰国”新近掌握的“笔记本电脑炸弹”制作技术、使用流程及试图炸毁飞机的具体计划等信息。据称,该情报是以色列“摩萨德”打入“伊斯兰国”的卧底特工传回的绝密情报,按美盟情报交换规定,严禁第三方知悉。反对人士认为,此举危及“情报源”(卧底特工)安全和美国与盟国的情报交换体系。此事不仅引发美在野党的强烈抨击,而且引发美国盟友的担忧,北约情报机构警告称,如果特朗普真的泄密,将考虑中止与美情报共享。
针对媒体报道,美国务卿蒂勒森和国家安全事务助理麦克马斯特立即出面澄清,称会谈时两人均在场,特朗普从未提及卧底特工、情报获取方式等。然而,此后不久,特朗普通过推特表示,“我说了,我有权这样做”。这下可捅了马蜂窝。反对党议员指出,作为总统,特朗普确实有权这样做。我们虽不能因此起诉他,但我们有权因此弹劾他。
“干预门”风波再起。在接见俄外长前一天——5月9日,特朗普突然以“没有能力有效领导”为由,宣布解除一直对“通俄门”事件进行调查的联邦调查局局长科米的职务。得知自己被解职的消息后,科米向媒体曝光了“与总统谈话备忘录”,将特朗普私下为“通俄门”主要人员弗林讲情一事公之于众。《纽约时报》5月16日首先刊发了该备忘录:2月14日,在原国家安全事务助理弗林被解职的次日,特朗普召见科米并表示,“弗林没有做错什么事,希望你能看清形势。他(指弗林)是个好人,希望你能放过这件事”,并反复要求科米对总统“效忠”。对此,美媒断言,这是“总统试图对司法部和联邦调查局就其助手与俄罗斯关系所做调查施加影响的最明显证据”。6月8日,美前联邦检察官蔡登伯格表示,特朗普在与科米谈论弗林前,专门要求身边人员离开房间,这表明特朗普明白自己在违法。
此事立即引发民主党对特朗普的攻击:5月16日,美国会众议院33名民主党议员联名致信国会司法委员会,要求立即查明“特朗普执政团队是否妨碍司法独立,干预联邦调查局、司法部和国会针对总统竞选及总统执政团队与俄罗斯官员之间联系所进行的调查”。5月17日,美国会众议院首次出现弹劾总统声音。民主党议员格林呼吁以“妨碍司法”为由弹劾特朗普。同日,美司法部宣布,委任前联邦调查局局长米勒为特别检察官,负责调查俄罗斯政治干预与特朗普胜选的相互关联,独立调查“黑客门”“通俄门”“泄密门”“干预门”。与特朗普素来不睦的美国主流媒体更是推波助澜,称美国历史上尼克松“水门事件”、克林顿“性绯闻”,均因总统妨碍司法独立遭弹劾指控,特朗普此次恐在劫难逃。同期民调显示,美国48%的民众支持弹劾总统。
那么,科米到底都调查到了什么?是谁组织高官向媒体集体“泄密”?又是什么引发特朗普与“建制派”的激烈碰撞呢?
两次“逼宫”剑指特朗普通俄
其实,从“泄密门”到“干预门”,是美“建制派”对特朗普的第二次“逼宫”。首次“逼宫”发生在今年2月13日,迫使特朗普解除了上任仅24天的国家安全事务助理弗林的职务。
这里有必要回顾一下首次“逼宫”。2016年12月30日,即将离任的奥巴马总统指责俄罗斯策划“黑客门”事件干预美总统大选,并签署命令,驱逐35名俄外交官。奥巴马此举一箭双雕:质疑特朗普胜选的合法性,同时,在与俄关系上,陷特朗普于“二难”处境。为破解这道政治难题,特朗普团队积极与俄方进行幕后沟通。今年1月初,特朗普先是坚决否认“黑客门”事件,后指出即便有此事,也绝非普京指使。面对美中情局的“铁证如山”,普京则老练地表示“寄希望于下任总统”,冷处理此事,避免事态升级。
愤怒的奥巴马团队向媒体通报了“通俄门”事件,同时,又向司法部门检举特朗普的“通俄”行为。2月9日,美《华盛顿邮报》报道,有九位现任和卸任白宫官员证实,弗林曾在时任总统奥巴马宣布对俄追加制裁的前夕,与俄方磋商当选总统特朗普上任后解除该制裁事宜……面对反对党借助媒体发动的凌厉攻势,特朗普团队选择“弃车保帅”。2月13日弗林被迫辞职,并承认全部指控:“通俄”事件系其一人所为,事后未向总统和副总统报告……
2月14日,特朗普召见正在调查“弗林案”的联邦调查局局长科米。此事成为“建制派”第二次“逼宫”的铁证。据科米回忆,他累计与特朗普进行过九次单独接触,包括三次面谈、六次通话,均做了备忘录。值得注意的是,自2013年任联邦调查局局长以来,科米仅和前总统奥巴马进行过两次面谈,且从未记录。这从侧面表明,特朗普积极与以情报界为代表的“体制内人士”沟通,但美官僚体制对这位“反建制派”总统存有戒心。
尽管遭到两次“逼宫”,但特朗普遭弹劾下台的可能性不大。一方面,国会通过弹劾案的可能性较小。美国众议院435个议席,特朗普所在的共和党占54.71%(238席),参议院100席,共和党占52%(52席),民主党很难在两院获得三分之二多数的支持,以通过总统弹劾案。另一方面,民主党弹劾总统不到最佳时机。按照美国法律,总统遭弹劾后将由副总统接任。美现任副总统彭斯为保守派,较特朗普而言更利于共和党巩固政权,更利于该党竞选连任下届总统(2020年)。
回顾美国“建制派”的两次“逼宫”,第一次“逼宫”,借“黑客门”“通俄门”事件,迫使特朗普舍弃弗林;第二次“逼宫”,借“泄密门”“干预门”事件,直指总统本人。两次“逼宫”步步紧逼,且都与俄罗斯有关。那么,以美情报界为首的美国“建制派”,到底指责俄罗斯什么呢?
“五大罪状”指控俄罗斯助选
6月8日,前联邦调查局局长科米向国会参议院情报委员会公开作证时指出,“毫无疑问,俄罗斯干预了美国大选”。此前的6月6日,俄总统普京曾向国际媒体表示:“从理论上讲,(对美国攻击的)黑客的确可能出于爱国情怀,(他们)针对出言诋毁俄罗斯的各方发起正当的攻击。”这是俄首次承认“爱国黑客”干预美国选举。这期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呢?
早在1月7日,英国路透社披露了一份美情报机构机密报告。报告由美国中情局、联邦调查局、国家安全局三大情报巨头联合拟制,报告连续使用多个“高度自信地判断”,指控俄罗斯网络活动五大罪状:
一是,信息安全战略指导,国家机关系统实施。报告指出,“莫斯科的影响行动与俄罗斯2016年底颁布的《信息安全学说》一脉相承,综合运用了秘密情报行动手段,比如网络行动,以及俄罗斯官媒及其资助的第三方媒体、有偿社交媒体、网络‘水军’,开展联合行动”,获取制信息权。俄罗斯情报部门针对美总统大选开展网络攻击活动,网络“攻击目标主要针对美国两大政党”,“选举日以来,攻击信息成倍增加,再结合自2016年11月初以来俄罗斯的国家行为,我们对俄罗斯的(网络攻击的)动机和目的的判断高度自信”。
二是,实施网络攻击获密,通过维基解密散播。“我们高度自信地判断,俄军总参情报总局(格鲁乌)利用Guccifer2.0和DCLeaks.com发布网络攻击行动中所获取的美国政党的秘密数据,向媒体发布独家消息,并把材料提供给维基解密。”同时,俄对美网络攻击组织严密,策略清晰,经常根据选情变化调整攻击策略,如“希拉里胜选可能性增大时,俄罗斯的干预行动就开始更多地聚焦破坏其未来任期”,以降低公众支持度。
三是,攻击目标选择有别,旨在助选特朗普。“我们高度自信地判断,俄军总参情报总局对美国民主党和共和党的重要目标实施了网络攻击,并获取了大量资料。其中,仅把从民主党全国委员会和民主党主要官员处获取的重要资料传递给了维基解密,而未对共和党的相关资料采取类似行动。”同时,美国家安全局自信地判断:“俄情报部门成功实现并长期保持对美国多个州或地方选举委员会选举计票系统的访问控制,而被俄方控制的选举计票系统并未真正参与选举计票。”对此,美三大情报机构联合判断:虽然“我们并未评估俄罗斯干预活动对2016年总统选举活动结果的影响程度”,但俄罗斯的确“企图通过公开诋毁希拉里(民主党候选人),帮助特朗普增加胜选机会”。对该判断,“美中央情报局和联邦调查局高度自信,国家安全局中度自信”。
四是,普京亲自策划指导,旨在干预美国民主。“我们高度自信地判断,俄总统普京亲自下令开展影响2016年美国大选的行动。”其目的,一是破坏希拉里当选的可能性,支持特朗普胜选;二是破坏公众对美国民主进程的信任。“俄罗斯影响2016年美国大选的努力,是俄长期以来渴望破坏以美国为首的自由民主秩序的最新体现,但与以往相比,此次活动在直接性、主动性、广泛性上呈现出严重升级的特点。”
五是,总结信息干预经验,持续影响特朗普施政。通过对俄罗斯干预活动的持续跟踪,美情报机构判定:“俄罗斯正在总结对美总统选举干预活动的经验,以期未来运用该经验影响世界各国的政治进程,特别是美国及其盟国的选举进程。”在选举结束后,“我们立即查明,俄罗斯情报机构开始了新一轮网络攻击行动——针对美国政府、智库及非政府组织要员实施‘网络钓鱼’诱骗攻击行动,旨在搜集美新一届政府的施政方针、外交目标,为未来必要时集中开展干预行动准备资料”。
这些言之凿凿的表述,不仅成为美联邦调查局持续追查特朗普“通俄门”事件的主因,也揭开了俄美网络空间斗争的神性面纱。暂且不论美情报机构所言真伪,其公开展示从俄情报部门获取的俄总统命令、政府的行动企图等,又显现出俄美怎样一番斗争情形?
俄美网络空间战争斗正酣
俄美网络斗争由来已久。在该领域,美国率先组建全球首支网军,率先提出网络空间作战理论,具有理论、技术与实力上的绝对领先地位。俄军事专家分析,苏联解体以来,横扫昔日社会主义阵营的“颜色革命”,就是首先暴发于网络空间和信息领域的国家干预,美国以此达成影响相关国家政策方向、干预选情,直至颠覆政府的目的,导致俄罗斯地缘政治影响力急剧下降。
然而,近年来,俄罗斯两次网络战令美大动肝火。在克里米亚战争中,俄利用网络空间获取的局部优势,成功获取制信息权,促成克里米亚公投入俄,并发动“混合战争”,兵不血刃驱退乌克兰守军。之后,在入叙反恐作战中,俄成功占据舆论高地,获取信息优势,仅投入4000余人的常驻兵力,就达成改变中东地缘政治格局的巨大战果。此次“干预门”事件,让美国更担心的是,俄会将此种方法用于干预盟国选举,主导俄罗斯版的“颜色革命”。
面对美国证据确凿的指控,俄总统普京先是坚决否认,后又指出可能是“爱国黑客”所为。无论是否为国家行为,事实都表明,俄罗斯的确在网络空间和信息空间已具备对美国实施“颜色革命”的技术能力。这也充分暴露出,俄美之间日趋白热化的网络空间斗争。
特别是“黑客门”事件曝光后,网络威胁成为美国内舆论的焦点,也成为美国扩大网军的借口。5月23日,美国各军种网络司令部指挥官齐聚国会听证会,接受议员质询,争取增拨经费。其中,陆军、空军分别表示,这两个军种新近分别成立了21支和30支网络作战分队,强化网络空间战力。美海军网络司令部指挥官透露,美国正在其核心盟友——“五只眼联盟”(美国、英国、加拿大、新西兰、澳大利亚)内有奖吸引“白帽”黑客参加“黑掉国防部”“黑掉美军”等网络攻击竞赛活动,以发现美国防领域网络漏洞和安全缺陷,与此同时,他们积极招募网络精英。美海岸警卫队网络战指挥官表示,美军已具备在网络空间给对手造成破坏性打击的能力,请国民放心。美媒分析称,此举表明,美国正在组建一支具备进攻能力的网络作战预备队,以应对俄罗斯和中国的网络威胁。此前,5月1日,俄国防部宣布,俄开始在俄军与防务部门部署“屏蔽-电子战”信息安全系统,全面监控、防护国防信息网络。5月5日开始,俄全面封锁了Line、Vchar等未在俄翔实登记注册的境外运营商网络即时通信软件,全面加强社交网络防护。
近年来,俄美争相出台新作战理论,抢占网络空间、电磁空间及其支撑的信息空间。早在2009年美将网络空间定义为第五作战空间,2015年,又将电磁空间定义为第六作战空间,并开始使用新的战略战役概念——“网络电磁行动”,发布旨在确定美军此类行动的内容、任务、程序和方法的条令。2016年12月,俄颁布新版《信息安全学说》指出,信息域是独立于陆海空天之外的第五作战域。俄罗斯的信息空间也好,美国的网络电磁空间也罢,实质指的都是战略博弈的新锐空间。双方的斗争,旨在抢占新兴作战领域,谋求未来军事战略优势。两国创新理论、创新装备、强军备战,正在引发军事-政治领域的全维对抗。
围绕“通俄门”等一系列事件,表面上,美俄之间的矛盾通过特朗普遭遇美国“建制派”的强烈抵制展现开来,但美俄的深层争斗却是在网络空间进行的。值得一提的是,美国作为世界上网络空间作战能力最强的国家,对全球各国的侦察无所不用其极。在国会听证会上,美联邦调查局局长理直气壮地表示:该局常态化入侵全球一半以上的电子设备。其肆无忌惮,可见一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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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马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