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纽约,罗伯茨写了许多不同的类型,但他发现自己最成功的还是动物故事,他利用他早期的野外观察和经验,出版了好几部这样的故事集,由他创造的动物故事,与欧内斯特·汤普森·塞顿的作品一起,独创出一个加拿大本土艺术形式。
在40多年的创作生涯中,他运用现实主义手法,广采民间关于动物的寓言和传说,结合自己对野生和驯养动物细致入微的观察,共创作了250多篇动物故事,收录在数十篇选集中。罗伯茨的贡献在于,他的动物故事承接了属于加拿大的民风传统,写出了存在之间的交互关系和作用,这与中西方的动物叙事诗和动物寓言极为不同。动物在叙事诗和寓言中是被利用的角色或反映它与讲故事人之间的一种雇佣关系,而罗伯茨的写实动物故事开阔了人类的眼界和思维,影响着人类的认识和思想。
男孩和杰布在这个河狸的部落呆了有三天多。除了睡觉,他几乎时时刻刻都能在那儿发现有趣之事。白天,他仔细对比不同的湖泊和水坝,测数据,画图解。晚上则去不同的湖泊,躲在隐蔽之处进行观察,因而收获了大量关于野外小工程师行事规矩和生活习惯的知识。男孩在一个湖旁——姑且说是他的湖——用木头做了一只简单的筏子。他划着木筏参观并仔细观察了岛上的房子。他记录了此处河狸在夏、秋两季的生活,整个笔记本都写得满满当当。
杰布走遍了他要走的山林,完成了木材勘察的工作。于是,两个野营者收拾好行李,背好背包,开始了回家的旅程。他们要走上三天才能到家。肃穆的秋天又一次开始静静降临,落在河狸平静的湖面上,落在一路浅吟的溪水上,落在湖中有着低矮圆顶的房屋上。
随着天气越来越冷,结冰的湖面上提前裹上了一层白霜,那冰看上去清澈幽黑,一直要到午时才能融化;残缺不全的树叶由红或金色变成了棕黄,从灰色的树枝间穿过,幽幽地低语着下落;男孩的湖里那小小的河狸聚居地也变得异常活跃。河狸从自己灵敏微妙的感知中获悉,冬天会提前来临,它们要加快速度囤足粮食。拓长新运河的工程完工后,河狸搜运食物的工作就更加容易了。每个晚上都有树木倒下,不断扩充的树枝堆足以确保它们一直到春天时都有食物充饥。待到为抵抗春洪冬汛的水坝加固工作完成时,已骤降了好几次大雪,湖水也有一半被冻住了。于是河狸们急忙找来了大量的泥浆和草根,将它们厚厚地涂在房屋圆顶上,直到其看起来不再像是树枝堆建起来的,而像个庞大的蚁丘。就在这项工作完成之后,真正的严寒就降临了,好像河狸提前就被告知了它的到来似的。一个夜晚,湖面结的冰层达到了好几英寸,水中之屋的屋顶上覆盖着一层冰壳,坚如磐石。
霜冻持续了好些日子,以致坚如磐石的屋顶越来越厚,足有一英尺,湖面结的冰也是这般。接着,羽毛般轻柔的雪花在无风的空中密密地织就起来,下了一天一夜,如毯子一般覆盖了整个山林,刺骨的霜冻便不能再入侵。河狸们躲在温暖的家中,享用着充足的粮食。除却人类,其它敌人们根本侵害不到它们。它们安然地隐居在狭长的房屋里,完全不用理会外面那一片雪白耀眼的苦寒世界。
当冬天变得更为严峻时,山林间也是危机四伏。饥肠辘辘的猞猁、狐狸和被林人们称之为“黑猫”的鱼貂,游荡在树林中寂静苍白、纵横交错的小道间。它们当然都想要饱餐一顿温暖肥美的河狸肉,也知道这些被雪覆盖的矮土堆意味着什么。在每一个房屋的屋顶,聪明的建筑者们都留下了几个细小弯曲的空隙作为通风口,屋里面温暖的空气通过这些小小的烟囱口穿过上面的积雪,像蒸汽一样。不时会有饱受饥饿之痛的猞猁或狐狸看到这番景象而跑过来,贪婪地嗅着其中馋人的香味。对食物的极度渴求会让徘徊不定的偷访者往下刨雪,刨开大约三英尺的积雪后,它才会碰到坚如磐石的房顶。一看到这个,它便会疯狂地抓挠,但最终也只是徒劳。只有丁字斧一类的东西才能攻破那一层磐石般的防御系统。而河狸们几乎根本没有意识敌人对它们屋墙发起的无谓进攻,只管在温暖黑暗的安全之所里啃食着桦树枝。
“游荡在树林中”
房屋里面样样东西都干燥整洁,整个家庭就餐产生的垃圾都会被小心翼翼地清理掉,甚至连湖中距离房子很远的入口都保持得干干净净。当屋里的食物吃完了,一只河狸就会沿着地道滑到黑暗的湖水里,滑出地道后从湖泊里的微光中一径走到树枝堆旁。选好一根合适的树枝后,河狸就会将其拖回屋里,从主入口进去一直拖到干燥黑暗的房间里。待到柔嫩的树皮啃食完之后,河狸会把光秃秃的树干运走,存放在水坝上。这样的生活安逸闲适,河狸们都长肥了,而除开豪猪跟熊,其它野生动物都因饱受饥饿折磨而变得消瘦。河狸们每天除了进食睡觉或偶尔做一些运动——它们有时会在银白色的坚冰下急速游来游去,再没别的事可做。
然而,一个夜晚湖区里来了一个新敌人,其威力鲜少被见识过。自西北方向随兴走来了一只凶险黑色、行动缓慢的野兽。它迁移的行迹通常是心血来潮所致,所以有关它习性的研究不一定准确。当它探测到水边掩藏着河狸之家的雪堆时,那凶恶犀利的双眼便立刻放光。狼獾根本不用借助从通气孔里散发出来的淡到几乎不可见的水汽,就知道有河狸住在下面。它了解河狸。它强壮有力的前臂和爪子只用几秒种就将可积雪扒开。其它饥饿的猎食者也用这样的方式做到了这一步,但是总是和目标相隔甚远,最后只得无功而返。可狼獾却不会如此轻易退却。它用灵敏的鼻子嗅出通气小孔的位置,然后用爪子从细孔朝里面捅戳,方便自己掘出一些冻土碎片。
“一只凶险黑色、行动缓慢的野兽。”
如果它能耐心地持续努力工作一天甚至更多时间,我们有理由相信这个凶猛的挖掘者也许能够成功地进入河狸的房间。然而它并不会朝着目标将攻击坚持到底。一小会儿后,它就会知道自己不过是在做无用功,便会停止工作。即便它真的成功了,没等它见到河狸,河狸肯定早已逃到堤岸下面的地洞里避难。它此时仍旧全神贯注地继续工作,似乎只是为了好玩,想要给房子里的居住者们带来片刻的不安宁。这时,银白色的月光下,正好有一只巨大的猞猁悄悄地穿过幽蓝的树影走来。猞猁看到了一只并不熟悉的动物的臀部,看到那家伙正忙着攻克一个难题,是它自己之前也努力过却没解决的难题。眼前这个陌生家伙的体型明显要比自己小,并且还处于一个不利位置。猞猁考虑到这两点,又想到它正企图偷捕属于自己的猎物,便怒气冲天。猞猁静悄悄地匍匐前行,肚皮贴着雪面,双眼燃烧着怒火,大跃一步,张开爪子,正对着狼獾的尾部扑去。
随即便传来了令人惊骇的尖叫、怒吼和缠斗之声,那声音传到河狸的耳中,吓得它们急忙躲进堤岸里的地洞。狼獾集勇气和力量于一身,在通常情况下,肯定会在和猞猁的斗争中大显身手。但是这一次,当对手对它发动强劲有力、快如闪电的攻击时,它正埋头忙着做事,因而鲜有机会取胜。几分钟后,猞猁那足能开肠破肚的爪子就将它撕裂成了碎片。狼獾对河狸的入侵就这样结束了。
然而就在这时,又一个危险正从远山那边,沿着海边的低地潜来,那是河狸从没有料想过的,也不是它们能想办法逃脱得了的。两个设陷阱的混血猎人,算是半个不法分子,为了寻找新的猎场,已经从大北半岛[1]来到了这片满是湖泊和水坝的富饶之地。
译注:
[1]Northern Peninsula,即The Great Northern Peninsula,是加拿大东部纽芬兰省中最大最长的半岛。
堡仔图书《水中之屋》已经上架豆瓣阅读,购买请点击“阅读原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