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奇动物》背后的冤案有多惨你造吗？

讲真，我没太看明白《神奇动物》到底说的是什么，观影过程中还睡着了一会儿。不过有一个情节印象很深刻——巫师的身份不能让被称为“麻瓜”的普通人发现，否则巫师必须要施展“遗忘咒”以抹去麻瓜对巫师的那段记忆，哪怕是发生了真爱的麻瓜与巫师亦不能例外。用首席巫师的话说：这就是法律。

一般都认为JK罗琳的《北美魔法史》为《神奇动物》提供了影片背景。翻看这部小说，我们可以发现为什么影片中的巫师们一定要给麻瓜施展咒语以抹去他们的记忆——根据小说中介绍的当年北美法律规定，普通人不得与巫师接触，否则巫师将被处死。

抛开影片不谈，现实的美国历史中，人们的确在很长一段时间对“巫师”怀有敌意，认为他们是魔鬼的“代言人”，充满了可怕而莫测的魔力，可以扰乱善良人的内心，施展残忍的咒语，让人们变得疯狂。甚至在当年的法律中专门有一些类似“施展巫术罪”的罪名，很多被法庭认定为“巫师”的人们因这些罪名被判处严酷的刑罚。不少以“巫师”为题材的影片中都能找到那段“谈巫色变”历史的影子。《神奇动物》中“麻瓜”与巫师的对立也是对那段人类历史上特殊文化现象的艺术化反映。

在所有“巫师”案件中，影响最为深远的莫过于塞勒姆审判巫师案。

塞勒姆是位于美国波士顿东北部的一个小镇，1689年，小镇有了自己的教堂，一名曾经的商人帕丽斯成为了教堂牧师。自1692年起，小镇里的多名女孩先后感染上了一种奇怪的病——嗜睡、晕厥，清醒的时候却时而尖叫、时而抽搐，并伴随着痛苦的声音。更悲剧的是，医生对这样的症状束手无策，并把病因顺理成章的推到巫师身上，说这些孩子们是受到了巫师的迫害。在现代科学与医学尚未登陆人类大脑的几百年前，这无疑会给平静的小镇带来巨大的惊恐，人人岌岌可危，迫切地要把罪魁祸首——巫师——得而诛之。

在当时，巫师文化已经非常深入人心。人们普遍认为，黑暗的恶魔是一种灵体，没有物质依托，他们必须借助于人身体才能存活并且发挥邪恶力量，而某些人由于先天的体质或者后天的习得，导致他们的身体特别适合灵体去依附，这些人就是巫师。杀死这些巫师，就能间接地致那些依附于他们身上的恶灵于死地，使它们不能再去伤害他人。

但是如何找到这些被恶灵附体的巫师？这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当时的人们认为，普通人无法发现巫师，只有被迫害的被害人能看见他们身上的恶灵。于是，揪出巫师的任务自然而然地落到了那些被“诅咒”而发疯了的女孩子们身上——只要有被害人的指认，法庭就会初步认定此人是巫师，然后将其拘捕进行进一步的审讯，并视证据情况判决这些人是否有罪。

起初，发病的女孩们一致指出了三个女人，分别是女奴提图芭和古德，以及一名几乎从不参与教会活动的的女乞丐奥斯本，很快这三名“女巫”被逮捕。在刑讯逼供下，女奴提图芭则承认自己被恶灵附体，并进一步指出控制其身体的恶灵是“一只猪或者一只大黄狗”；古德和奥斯本坚持称自己是无辜的，但由于提图芭供认她们是共犯，所以也没能幸免，4个月后，奥斯本死在了监狱中，古德被因“女巫罪”被判处极刑。

但是这三个女人并不是本案仅有的被告人，自1692年2月事发到当年5月，短短3个月的时间内，染病的女孩以及村民们先后又指认了多名“巫师”，与此同时，更多的人出现了相同的症状，以至于人们意识到，要么以前女孩们的指认是错误的，要么还有其他巫师未被绳之于法；同年7月，有人发起号召帮助那些被迫害的女孩们找到迫害她们的巫师们，这标志着这一事件正式发展成了一场猎巫运动。

1692年9月，因此事被捕入狱的人已多达200多人，这些人不分贫富及社会地位的高低，一旦被抓，要么承认自己是巫师，要么面临刑讯逼供，只有1人最终被撤销了指控。

1693年1月，最后一场审判巫术的案件结束，截止到同年5月，塞勒姆女巫审判案已使得19人被处以绞刑，1人被石头堆压死，此后菲普总督终止所有的审判并大赦所有在押的巫术嫌疑犯，但许多人却因为不能支付在押的费用而无法出狱。能够出狱的那些人，因为财产在入狱前被政府没收，使得他们无处可去，无法生存。此后许多年里，曾经富庶的塞勒姆镇都被贫穷、饥饿、粮荒以及大规模的瘟疫所笼罩。

几百年后，这一著名的案件被排成一出经典名剧——《萨勒姆的女巫》。

1992年，美国马萨诸塞州议会通过决议，宣布为塞勒姆审判巫师案件中的所有受害者恢复名誉。尽管已经是事件发生的300年后，但人们仍然认为，为受害者恢复名誉是必要的，至少这代表着今天的人们仍然要通过过去的事件进行反思。

谁是真正的恶魔

在回顾塞勒姆审判巫师案件时，我们会发现真正的恶魔恰恰不是那些所谓的附体在普通人身上的恶灵，而是那些使用残忍手段不顾一切地对付同类的人们——是什么让纯真的孩子们一致指认无辜的女奴是女巫？是什么让善良的村民们义无反顾地将自己的邻居送上了法庭？又是什么让亦曾被他人迫害而流至落北美的清教徒们从迫害别人的过程中获得胜利的快感？

单纯的愚昧绝不可能解释上述问题，人类的群居属性以及心理暗示的巨大作用在把分散的个体变成整体的恶魔过程中起了至关重要的作用。就好像曾经有心理学家做过这样的实验：让多名曾经在幼儿园中是同学的高中观看一张毕业照，照片中加入了一个从未教过他们的“教师”，起初大家都很难回忆起这个老师，但在被告知这名教师的确教过他们后，开始有人“回忆”这位子虚乌有的教师与他们在一起游戏的场景；随后，这些孩子几乎都相信了那个人是他们的曾经的教师。这就是人们先相信了某件子虚乌有的事情，然后在心理暗示以及群体作用下集体被催眠的典型案例，300多年前塞勒姆镇的村民们应该也是这样把同类假想成了敌人。

法律的正当程序

同样值得反思的还有司法程序——将巫术作为犯罪行为反映的是科学知识的匮乏，但因缺乏正当程序而使用虚假的证据将无辜的人判处刑罚，反映的则是司法精神和程序意识的淡泊。

在塞勒姆审判巫师案中，共计200多人参与了审问记录和法律文书的撰写工作，其中只有少数人受过法律教育，他们记录的笔录经常有各种错误，其中拼写错误是最常见的。比如女奴提图芭的笔录中有这样一句记录：“shee allsoe said that shee seed a yalow burd that said unto hur sarue [serve] me and shee seed 2 catts。”拼写错误在一般情况下只会造成阅读困难，但在某些情况下可能会产生实质的危害，比如研究人员在审讯手稿中发现一些记录员竟然把“witches”拼写成“weches”（女巫）。

2014年，有学者在论文中指出，当年一名染病女孩该证词最后一行“我十分确信她是女巫”是用蘸有较轻墨水的优质鹅管笔写的，这一特征说明这句话很可能是由抄写员后期添加，以便把罪名强加在被指认的人身上。

除了这些之外，刑讯逼供的危害就更不用多说了。总之，在这起案件中，关于证据裁判、直接言词原则、反对强迫自证其罪、被告人获得辩护的权利等等程序法上的原则、规则的重要性和必要性，都能得到体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