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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史的长桌

瞭望智库  · 公众号  · 政治  · 2025-01-25 17:20

正文

在位于以色列特拉维夫的“人质与失踪者”广场上,超长餐桌一直静候着被扣押在加沙地带的人质回家。

2023年11月8日,以色列特拉维夫“人质与失踪者”广场上的安息日长桌。

这座广场位于特拉维夫艺术博物馆大门前,正对着以色列国防部大楼。当地时间1月19日11时15分,加沙停火协议生效,历经470个漫长的日夜,冲突迎来了难得的停歇。

新一轮巴以冲突爆发后,有200多人被扣至加沙地带。100余人在第一次停火期间获释。随着此次停火换人协议的执行,又有3人在1月19日回到以色列。目前仍有90多人被扣在加沙地带,其中30余人或已殒命。

文|陈君清 瞭望智库驻耶路撒冷研究员

编辑|蒲海燕 瞭望智库

本文为瞭望智库原创文章,如需转载请在文前注明来源瞭望智库(zhczyj)及作者信息,否则将严格追究法律责任。

当200余名以色列人在2023年10月7日早上被扣往加沙时,他们的家属几乎是在一夜之间把这处无名场地更名成“人质与失踪者”广场。

2025年1月15日,以色列特拉维夫“人质与失踪者”广场上的人质海报。

这个地点的选择颇有考量。一是时刻提醒着世界上最强大的军队之一以色列国防军——未能提前获悉并阻止悲剧的发生。同时广场也注视着,国防部正在做出为人质及其亲属的所有关乎生死的重大决定。二是,人质家属也希望用艺术的力量呼唤持久的人性——没有什么比生命更重要、比和平更珍贵。

2023年11月29日,以色列特拉维夫“人质与失踪者”广场上的“地道”装置艺术品。

随着巴以冲突延宕、扩散,博物馆将包括莫奈真迹在内的众多珍贵馆藏转入地下防空洞,以避免无休止的火箭弹、导弹袭击。地上的广场就成为了第二座“艺术博物馆”,犹太人用饱满的创造力诉说着战争的创伤。

艺术家在广场上设置了一条超长餐桌,两旁摆着100多张椅子,桌上放着高脚杯和哈拉面包。这是犹太人团圆的场景——在安息日到来的夜晚,举家团圆欢聚,围坐祈祷。

2023年11月8日,人们在以色列特拉维夫“人质与失踪者”广场上的安息日长桌旁拥抱。

我无数次走过这条长桌,目睹着长桌的变化,我的镜头也感知着长桌旁的冷暖。

当住棚节来到,家属在人质的专属位置上搭建了草棚,为人质祈祷。第一次停火期间,一部分人质归来时,长桌旁的墙上投射出被释放人员的照片,家属相拥而泣。当巴以冲突爆发整整满400天时,这条长桌被抹上了灰色的水泥,警告人们人质已危在旦夕。

长桌旁,来自以色列南部的多个社区组织在广场上安营扎寨,他们将自己社区的人质照片制作成海报。来自卡法阿扎的一名青年已在加沙地带度过了两个生日,人们划掉了海报上的21、22,写上他今年的岁数——23岁。

海报被艺术家设计成醒目的颜色,拥有统一的字体和风格,被张贴在路灯、树木、路牌和商店橱窗上,甚至是耶路撒冷老城的哭墙上。艺术家说,海报不是为了纪念,而是希望他们活着,会一直贴到每个人都回家为止。

15个月来,每周六晚上,成千上万的以色列人在这里聆听家属们一遍又一遍演讲,看着他们一遍又一遍哭泣。以色列人也在一遍又一遍呐喊:立刻停火,停止杀戮!

2023年12月2日,获释的一名人质在以色列特拉维夫“人质与失踪者”广场演讲。

而当停火协议宣布达成的那一刻,这座往日被泪水和呐喊淹没的广场却出奇地宁静。没有人欢笑,也少有人庆祝,很多人在冷风中啜泣,相互依偎、久久拥抱。

“哪怕有一个人还留在加沙地带,这场停火协议就是失败的。”一名以色列人质家属说。根据这次以色列与哈马斯达成的停火协议,第一阶段会有33名以色列人质被释放,而他的家人不在其中。

人们不相信战争可以解决问题,甚至当停火来临之际,人们也不那么相信“和平”真的来到。对于巴以民众而言,现实让他们觉得和平脆弱得难以想象。

“我非常担心停火能否真的执行,因为我不信任任何一方。我不相信哈马斯,我也不相信以色列政府。因为几十年来,民众只是他们的政治筹码。”一名特拉维夫人这么对我说。

470天(截至1月19日),广场上的计时牌记录着这场冲突爆发的时长。这是阿拉伯人和犹太人之间最漫长、也是最血腥的一场战争。仅冲突爆发日当天,就有1200名以色列人死亡。以色列人说这是犹太大屠杀以来单日犹太人死亡最多的一天。

以军在加沙地带的军事行动造成4.6万余名巴勒斯坦人身亡,90%的加沙居民流离失所,80%的建筑化为废墟。在如此小的区域造成如此大规模的平民死亡,这场人道主义灾难是空前的。

2023年12月2日,人们在以色列特拉维夫“人质与失踪者”广场集会,呼吁迅速在加沙停火。

或许,广场上的计时牌可以拨回更远的时间——自1948年第一次中东战争爆发,双方的争斗已经进入到第77个年头。

历史的长桌仍在等待,等待能真正结束这场漫长冲突的那群人到来。

(*本文图片均为瞭望智库驻耶路撒冷研究员陈君清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