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浅谈王熙凤的“礼”与“立”

红楼梦学刊  · 公众号  ·  · 2017-08-25 08:11

正文


作者  云之君兮

提起王熙凤,就会想到她“粉面含春威不露”的霸气威严。很多艺术作品也都着重渲染凤姐的泼辣狠毒,不信阴司报应,无所忌惮,甚至一些影视剧中的凤姐竟然是活脱脱的泼妇形象,动辄叉腰吊眉大呼小叫——这无疑是有悖于原著本身的。事实上,王熙凤是一个非常知礼、懂礼并且能够将“礼”作为日常行为规范的大家闺秀。

古语也曾有云:“不知礼,无以立。”简单说来就是不知道礼数的话,就不能立身处世。王熙凤年纪轻轻能在贾府得以“立”,大权在握,很重要的一个原因就是她乃知礼之人。

贾母喜欢她,是她的坚强后盾,是因为她深知凤姐只是嘴巴伶俐,但素日言行举止,是完全合乎“礼”的。王夫人信任她,给她管理荣国府的大权,除了内侄女的关系,更是因为知道她“是个细心的人儿”、“大家子姑娘出身”。她作为一个晚辈,却经常打趣贾母,贾母非但不生气,反而乐在其中:“我倒喜欢他这么着,况且他又不是那真不知高低的孩子。家常没人,娘儿们原该说说笑笑,横竖大礼不错就罢了。”

除了贾府当权者的信任和支持,在下人面前的“立”也是极其重要的,王熙凤自知“况且我又年轻,不压人,怨不得不把我搁在眼里”,所以“一句也不敢多说,一步也不敢妄行。你是知道的,咱们家所有的这些管家奶奶,那一个是好缠的?错一点儿他们就笑话打趣,偏一点儿他们就指桑骂槐的抱怨”,所以她更是行事不肯错一步,努力使自己的言行举止不脱离礼字的范围。虽然管理严格,日常生活里的凤姐,并不是横眉竖眼、动辄叉腰吆喝的泼妇样貌,她赏罚分明,也经常和下人们笑吟吟的说话打趣,对长辈房里的丫环嬷嬷更是礼待三分。

拉着贾琏的奶妈赵嬷嬷一起吃饭,怕她年纪大嚼不烂,特意交代“早起我说那一碗火腿炖肘子很烂,正好给妈妈吃,你怎么不拿了去赶着叫他们热来”,席间一直亲亲热热,“妈妈,你尝一尝你儿子带来的惠泉酒”。

就是对宝玉的乳母,那个絮絮叨叨骂骂咧咧、让人讨厌的李嬷嬷也是礼让三分。听见宝玉房中吵嚷,明知道是“李嬷嬷老病发了,又值他今儿输了钱,迁怒于人,排揎宝玉的丫头”,却并不责怪,反而安慰她,“你说谁不好,我替你打他。我屋里烧的滚热的野鸡,快跟了我喝酒去罢”,一面说,一面拉着走,又叫:“丰儿,替你李奶奶拿着拐棍子、擦眼泪的绢子。”对服侍贾母的鸳鸯更是非常恭敬,一口一个“鸳鸯姐姐”,生日宴上,凤姐已经被灌的“真不能了”,鸳鸯一句话,她便强撑着“拿过酒来,满满的斟了一杯喝干”。也正因为平时对鸳鸯的“礼”,才助了凤姐的“立”——鸳鸯答应悄悄挪出贾母的财物,凤姐才得以缓解府里的财政危机。

后来嫌隙人有心生嫌隙,凤姐受了委屈,鸳鸯“便回贾母说凤姐还哭呢,那边大太太当着人给二奶奶没脸”,然后禀明事情原委,替凤姐拨乱反正。贾母也更疼凤姐了——“这才是凤丫头知礼处,难道为我的生日由着奴才们把一族中的主子都得罪了也不管罢”。

合府上下人尽皆知凤姐性格泼辣,不是好惹的。生日宴上泼醋,迫使贾琏不得已给她当面赔礼道歉;大闹宁国府,尤氏贾珍敢怒不敢言。可王熙凤再怎么有手段,说到底也只是一介女流,只是贾府一个年轻的孙媳妇,在男尊女卑的封建社会,她为何敢如此“放肆”,又怎能在这个极重规矩的钟鼎之家立足站稳?如果一味蛮横无理、撒泼吵闹,王夫人不会让她管家,贾母也不会护佑她,因为她们本身就是礼教的维护者,纵然私心喜欢凤姐,但过分偏袒则有失体统,乱了大家长风范。细数凤姐每次“滋事”都绝非无脑撒泼,而是有“礼”傍身。

她撞见丈夫和鲍二家的丑事,一时间失去理智,“气的浑身乱战”,“并不忖夺,回身把平儿先打了两下子。一脚踢开了门,进去也不容分说,抓着鲍二家的就撕打”,“一头撞在贾琏怀里”,“怕贾琏走了,堵着门站着骂”。 然而等到众人来了,她马上就恢复理智,“凤姐儿见人来了,便不似先前那般泼了,撂下众人,便哭着往贾母那边跑”,“爬在贾母怀里”,开始当着众人控诉丈夫的不是。看看凤姐对这件事的描述:“我才家去换衣裳,不防琏二爷在家和人说话。我只当是有客来了,唬的我不敢进去,在窗户外头听了一听,原来是鲍二家的媳妇,商议说我利害,要拿毒药给我吃了,治死我,把平儿扶了正。我原生了气,又不敢和他吵,打了平儿两下子,问他为什么害我。他臊了,就要杀我。”——回家换衣服,以为丈夫有客在说话,所以不敢冒然进屋,怕影响丈夫与人谈事,这才“无心”撞破了丈夫的丑事,并非自己偷听墙根儿。而且重点是控诉丈夫和鲍二家的正商量要毒死他,扶正平儿。即便这样,自己也没有敢和丈夫吵,而只是打了平儿两下,琏二爷恼羞成怒,所以要追着杀自己。这么一描述,一个贤惠知礼又委屈无比的小媳妇形象即刻展现在众人面前了。

因为在古代,主子和丫环苟合并不罕见,丈夫纳妾更是天经地义,绝非诟病的理由。相反如果妻子为丈夫纳妾的事吵嚷起来,反而会落个妒妇的骂名,甚至可以成为被休掉的理由。就连真正的泼妇夏金桂也要强调一下自己不是“那种拈酸吃醋、容不下人的人”,更何况出身名门的凤姐。所以凤姐控诉的不是贾琏纳妾,而是意图“宠妾灭妻”——这点是违礼甚至是违法的。而事实上,她自己心里也清楚,贾琏和鲍二家的并没有要用毒药害她。

事实上贾母同样心知肚明,凤姐大闹就是因为吃醋,但也还是当仁不让的充当了她的保护伞,狠狠教训了贾琏。但倘若凤姐一开始就哭诉贾琏竟然大白天和鲍二家的苟合,那么即使贾母想帮她说话也不占理,而且很可能还会说教她:“多喝了两口酒,又吃起醋来了!真不懂规矩!”所以即使情绪处于非常激动的凤姐,也还不忘“礼”字,并能迅速找到用“礼”来给自己出气的路径。

同样,凤姐在对付尤二姐一事上,也是在礼教的范围内大做文章。明明恨的牙根痒痒,但却笑盈盈的与尤二姐“以礼相见”,字字在理,让尤二姐无法拒绝从而被骗入大观园。她恨贾蓉给自己丈夫乱做媒,尤氏知情不报,所以大闹宁国府,又是啐尤氏,又是骂贾蓉: “你尤家的丫头没人要了,偷着只往贾家送!” 但是她得强调一下自己“给你兄弟娶亲,我不恼”,恼的是“国孝家孝两层在身,就把个人送了来”,“使他违旨背亲”,国孝一层罪,家孝一层罪,背着父母私娶一层罪,停妻再娶一层罪,句句在理,直击人心。尤氏是宁国府的大奶奶,论地位也不比凤姐低,平日和凤姐说话嘴巴也不饶人,然而此次面对凤姐的责骂,自知理亏,一点反驳的余力都没有,完全被“揉搓成一个面团儿,衣服上全是眼泪鼻涕,并无别话”,陪完笑脸还得赔银子。

凤姐爱憎分明,对于她不喜欢的人,惹得起的就当面数落,惹不起的则暗自小心、步步留意,但都不会乱了规矩失了礼。看不上赵姨娘,听到赵姨娘教训自己的儿子贾环,几句话就把她驳斥的不敢出声。按理赵姨娘虽然出身低微,但好歹是贾政的妾,之所以凤姐敢数落她,很大原因是赵姨娘言行举止不合礼——“大正月里,怎么了?兄弟们小孩子家,一半点儿错了,你只教导他,说这样话做什么?凭他怎么着,还有老爷太太管他呢,就大口家啐他?他现是主子,不好,横竖有教导他的人,与你什么相干?”首先是大正月就打骂小孩子不合礼,其次小孩子如果犯了错就好生教导,说这些污言秽语甚至啐他不符合礼仪,再次,贾环是贾府的正经主子,有教导他的奶妈嬷嬷,而且论理他的嫡母是王夫人,更论不上一个奴才出身的姨娘去教导。层层递进,句句有理,让赵姨娘躲在屋里一句不敢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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