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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小红的高跟鞋咚咚作响 | 正午信箱076

正午故事  · 公众号  · 杂志  · 2017-03-12 12:31

正文



1


正午:


展信佳!


大概有十年没写过信了吧,从前喜欢用钢笔在信纸上工工整整地写下一封信,然后怀着一颗兴奋的、期待的心寄给收件人。收件人大多是我的语文老师。


关于信,我总以为它是私密的,容不得分享给任何一个第三者的。那时的我,羞怯,内向,不知道是不想还是不敢跟别人谈及自己的内心世界,我在整个高中显得特立独行,我行我素。凡欲和我结识的人,往往都以失败告终。


原因大概可以从初三转校说起。初一那年,我爸把我从农村接回城市,让我上了市里面一所普通的中学,没想到第一次考试我就考了全班第一,而后每学期都延续这个佳绩,直到初二结束。我爸觉得在这所学校我已经没法再上升,于是托人找了关系把我调入了一所县重点中学。那年我初三,我记得那年的秋天很炎热,汗水从身体里像淋浴一样冒出来。


转校后,班主任跟全班同学介绍说我在之前学校成绩如何之好,让所有同学以我为榜样。可是第一次月考,我考了班里十几名接近二十名(大概一个班五十名学生),所有成绩好的学生都松了一口气,原来我也不过如此。班主任把我从第二排一下子调到倒数第二排。眼睛度数从一百度增加到三百多度。我经常半夜醒来,浑身都是汗,感觉一种无形的压力压在我身上,好些时候喘不过气。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左右的男生都变得极其让人恶心。你知道吗?在那个年纪,我只能用恶心这个词来形容。他们暗中观察女老师的内裤,拍下女老师弯腰时露出的胸,还私底下讨论哪个女老师的胸前有胸毛等等在我看来污秽的话题。后来在很多次我和他们的争吵中,我一次次夺门而出,眼泪哗啦啦地流。我走到班主任的办公室,班主任看着我红肿的眼睛,关切地看着我,问我怎么了。我什么也没说,仿佛就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坐回了教室。往后,他们越来越过分,在课堂上玩弄自己的下体,尤其是女老师的课上,甚至发展到让我去抚摸。那时我还不清楚“自慰”这件事,但作为一个常人也会知道这样做有失常理。我拒绝,但我没胆量揭穿他们。后来我时常在想,正是因为我,他们才如此放肆,因为我的容忍和懦弱,助长了他们的嚣张的气焰。


后来,不用说也知道,我的成绩一落千丈。从那以后,我极少与人沟通,变得沉默寡言,被亲戚称为“废人”。直到高一,我遇到了张小红。


张小红是我们英语老师,她一头金色短发,戴一副红色的框架眼镜,个头不高,喜欢穿高跟鞋。张小红离异,有一个女儿,和自己的母亲以及女儿生活。她的声音很好听,像百灵鸟。她爱笑,笑起来眼睛就眯成一个月牙,那是我记忆里最美的画面。


我爱上了英语,每节课都主动发言,为了让她关注我,每一节晚自习只要她坐班,我都会一个人霸占她一整节课——事先做一套习题,把错的标注出来,然后拿着书或者考卷去找她帮忙解析。在张小红的帮助下,我的英语成绩飙涨。


后来,我渐渐发现,我对张小红的感觉并非如学生对老师那种师生情。我每日都期盼英语课,甚至希望一天只有英语课;我的脑子会经常跳跃,比如上体育课老师在报数,我却在想张小红在干嘛。我想她的笑,想她给我讲题时的认真,想她看我时的那一双让我心动的眼睛。


在圣诞节前一天,我把折了几个月的一千只千纸鹤送给了她。我知道她家住哪一栋,我无数次尾随她到她家楼下,然后看着她走进楼道,高跟鞋踩得楼梯咚咚作响。但我不知道她住几楼,我在她家楼下,拿着那个装着一千只千纸鹤的瓶子,迎着冬日的寒风,独自徘徊了几个小时。后来我遇到了一个上楼的人,我问她知不知道张小红住几楼,我拜托她把瓶子送给了张小红。我记得我在里面放了一封信。我说,我喜欢你,我会成为你的骄傲。


第二天,是圣诞节。张小红在课堂上给我们做了一个PPT,是讲述圣诞节的起源和习俗。顺便还教我们唱了一首圣诞歌。那节课快结束的时候,她对所有人说道:“你们都知道,传说中在圣诞节这一天,圣诞老人会爬进烟囱,把礼物塞进孩子们的袜子里。但是,我们都知道这是假的。虽然没有圣诞老人,我还是收到了一份很特殊的圣诞礼物。”说完,她笑了,笑得特别好看,那一刻我竟然想哭。


那节课结束后,张小红把我叫进了办公室。她拿出一个本子,很厚很大的笔记本,她说,我想说的都写在这里面了。回去再看。


回去后,我打开那个笔记本,张小红在第一页写了满满的一页,她说,在她的心里我是最优秀的。不要因为暂时的失败而气馁,她永远陪着我。那时,我参加英语竞赛,因为两分之差,没获得名次,张小红看出我的失望,她说我在她心里比任何人都优秀。在期末考试前,最后一次给我解题的自习课上,我说,我准备写一篇小说,是送给你的。张小红特别开心,但是她说“先以学习为重,小说以后也可以写,我可以等你啊”。噢,我的天,我发誓那一刻是我这一辈子最幸福的时刻了。从她办公室出来,我的脑子是懵的,一时间装不下任何东西,一片空白。


可是,那一次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第二学期开学,我就上高二了。我在学校里每个教室寻找张小红的身影,我每天在张小红家楼下走来走去,蚊子把我叮了一个又一个包,我不想回去,我怕她突然回来,而我却错失与她见面的机会。


是的,我再也没见过张小红。我向其他老师打听到,她早就跟学校提了辞呈,学期结束后就去了深圳的一个私人学校当老师。那时,我犹如一头行尸走肉,常常趴在教学楼的栏杆上眺望,我还渴望见到她,我的眼里时常浮现她穿着短裙和高跟鞋,涂粉红色或者橙色的口红,在学校的广场上走动。好几次,我跑下楼,却发现认错人了,又失望而归。


我的成绩又下跌得厉害。似乎也找不到人来倾诉。有那么一天,我鼓起勇气,写了一封信,放在了语文老师的办公桌上。我把内心的情愫和郁结倾吐于她,感觉轻松了不少。而后语文老师常常下课后把她的回信塞给我。我们就这样保持着私密的沟通。语文老师她告诉我她的故事,说在她大学的时候,曾经跟一个男生关系尤好,她时常觉得他们就是一对情侣,只差对对方的表白了。可是,突然有一天,男生跟另外一个女孩子在一起了,她伤心地哭了很多天。而过了不久,她竟然坦然地接受了,并且没有半点难过,反而为他开心。之后她也顺利找到另一半。而互相拥有了另一半的他们,竟然还能作为朋友,每年带着爱人相聚。仿佛当年自己从来没有伤心过。她说,很多时候,我们以为的爱,其实并不是爱,等很多年后回想起来,那就是一种幻想,如同海市蜃楼一般虚无缥缈,真正触碰的时候就变成一抔黄沙。


那年我听了她的话,姑且没有再对张小红抱有幻想。可是很多年过去了,我依旧想念张小红,我并非想要和她在一起云云,只是那种爱,真真切切地存在我的血液里,经久不衰。


如今,我也有了爱人。我并没有向她袒露我的过去,并非害怕她对我的内心的揣测,而是每次回忆起张小红,我都感觉到一种深深地失落从头顶像一盆凉水浇灌到我的内心。


有人说,如鲠在喉,不吐不快。而我并非。我现在处于祖国的南方,或许和张小红在同一城市,也走过她走的路,但我们始终不会再见面了。每年春天,梧桐树开花,被绵绵无绝期的梅雨打湿掉落在地,我就会想起这个年少的故事。


我现在坐在幽暗的房间里给你写这封信,这让我想起高中时写过的那些信,也是在一间暗无天日的房间里写就。那时的我,从来没想过未来,我以为张小红永远不会离开我,我曾在那间黑暗的房间里幻想过无数种可能,但却没猜到最后的结局。生活从来都不按常理出牌,现在的我已经习惯跟着生活走。很多时候我们期待的那个答案并不会出现,而这个世界上亦不会存在一个正确答案。


我像期待语文老师给我回信一样,现在同样期待正午的回信。但我知道,或许很难。毕竟字数可能超了,或者我分享的故事并不具有代表意义。但没关系,你看到了就好。你知道的,我并不是在等待一个答案。


谢看!



NOON回复:


你好,


正午所有人都很喜欢你的来信,我读了三四遍吧。但我犹豫了很久,不知道怎么回。你的语文老师很厉害,文字能安抚人心,互通情感,她的那些纸质回信你还留着吗?读你的来信时,我想象了一些画面,在校园里或课堂上,你碰见张小红,碰见语文老师,眼神交流的那一刻你们在想些什么呢?


关于爱情,我懂得很少。尤其是这种说不清的暧昧的情感。年龄越大,越觉得自己经历得少,不敢随便谈论。我常想,每一对恋人之间的感情都是独特的,怎么定义其实无所谓,关键是在对方的人生里留下了什么印记。读你的这些印记,让人有些恍惚,因为事情过去很久了,那种对人的渴望,对情感的贪婪,如今变得很淡,只留下了余味。张小红,这名字不知是真是假,我仿佛也听见了她高跟鞋踩得楼梯咚咚作响。


我猜测很多人都有类似的故事。喜欢某个同学,某个老师,某个教官,也许还有某个校门口卖东西的少年或姑娘。这些情感大多无疾而终。多年后碰见合适的人就结婚生子了,年轻时的那点记忆,就像你这样,存着,碰到梅雨时节再跳出来。也有些人,一辈子再也碰不到合适的人了。看《霍乱时期的爱情》时,我就很崩溃。但这种情况不常有,有也很痛苦。


由于这是一封公开回信,我没法像你的语文老师一样,在回信里分享我的故事和印记。但有些东西是共通的。读你的来信时,有很多细节让我想到了自己。比如高跟鞋,比如高中课堂上男生的“恶心”——我倒不觉得恶心,其实很正常。再比如,我们也经常趴在栏杆上打望。这些细节构建了我们的青春。只不过,男生的青春里多了一些荷尔蒙气息,不知你的如何?我也看不出你是男生还是女生。


最后再说个我的想法。如果我是你,和张小红在同一城市,我还挺想见见她的。在街上走走,听听高跟鞋的声音,喝喝酒,多好。但她可能老了,你得接受。反正我能接受。


正午 谢丁



2


正午君,


你好。


问候所有的工作人员。正午信箱一直都在看,在某些时候给我很多力量和思考。感谢!


又来写信了。上一封写来总理回复了,真棒!看信的时候哭了。谢谢总理,你总是温柔地讲道理,当然有时也好犀利:)这篇也可以恳请总理回复吗?如果可以的话,谢谢:)


此刻躺在病床上,心里忐忑、懊悔、又恐惧。住院的原因百分之九十九是因为自己没有做一个负责任的成年人,本来就是一名腰突患者(腰椎间盘突出),但在第一次发病后,因为情况不严重,没有注意好好养护和复健,导致了现在的复发,且比第一次发病严重了许多。照完MRI医生一看片子就说,要做手术了。当下心里是很崩溃的,一是从来没想过自己情况已如此严重,毕竟前几天还能跑能跳,二是从来没做过手术,有太多恐惧和担心。还是很想先坚持保守治疗。医生也说,我这么年轻(27岁),做了腰椎手术就像推倒了多米诺骨牌的第一块,后面就回不去了。


真的很难过。但懊悔已经没用了吧。


所以现在先来住院了。输液消炎,打封闭针,再看保守治疗的情况,效果好就继续保守治疗,如果还是神经受压就得手术了。


心理压力很大。得知很可能要手术的第一天,想了很多今后的人生要怎么办之类的。哈哈。可能有点矫情。但真的也挺担心手术的风险,术后的恢复情况,以及接下来几十年还会不会复发再次手术。


想到总理是记得以前总理写过日志,讲自己在美国做完手术拄拐期间的一些“趣事”,读起来超好玩的。我好像是去年春节崴脚后在家生活无法自理的时候读到的,当时只有一只脚能用而且也很多天没法洗澡,看了总理日志后心情变好好哦。(有种生病的人的自娱自乐?)这次想了想,要是必须得做手术,还是得继续保持乐观吧。(拜托又不是动了手术要死人,哈哈。手动翻自己一个白眼。)


不知道讲起这些事情总理会不会觉得太personal, 如果是就抱歉啦,忽略上面这一段就好了。


想请总理写点鼓励的话吧,不知道可不可以。也许正午读者里也有跟我一样突友呢,比我情况好的,比我严重的。突友也许都懂,这种痛苦,晚上痛到睡不着觉的绝望,日常生活的不便,还有一辈子的漫漫复健之路。也给大家加个油!嘿嘿!


春天要来了,天气都变好了呢。最高的离婚重看一遍SP也快看完了。希望看到回复的时候,我也已经出院开始下一阶段的康复了。Fingers crossed!


再次,谢谢正午君。


祝一切都好:)


S



NOON回复:


S你好,


我觉得不要过分责怪自己吧。腰椎间盘突出,复发常见。手术也没那么可怕,真的。国内一般是能保守治疗就不要手术,因为流行关于元气的理论,认为手术是伤筋动骨,会造成二度损伤,北美则是容易过度医疗,大刀大斧。类似地,国内不轻易给病人开止痛,有“产生依赖怎么办”“未来若需要做更大手术怎么办”的担忧,也把忍受疼痛视为美德。北美把疼痛本身视为一种病症,开止痛不仅常见而且必需,谨防人被痛苦折磨得更痛苦。两种路径背后是不同的医疗文化和医疗收费制度。


说这个,是想说如果万一需要手术,你不要太害怕。“医生也说,这么年轻(27岁),做了腰椎手术就像推倒了多米诺骨牌的第一块,后面就回不去了”,我觉得那样说也有点不负责任,超过了医疗意见讨论手术必要性和预后的范畴,除了让你心情不好外没有意义。10岁的孩子如果需要安心脏起搏器,也要安,也可以带着它活漫长的一生。医疗面对的人的初始状态是不健康,而不是健康,老实说,保守治疗,也一样“回不去”,并不是不开刀就能“身体保持原样”,没有那回事。


不是要吓唬你,是相反,希望你不要太懊悔自责。病痛本身是受苦,手术本身不是受苦,是一种解决方式。这点我觉得还是要想通。


换句话说,科学本身不提供对科学的价值的评判。有一个从书里看来的例子我觉得满合适的:股票操作手册能正确地告诉你怎么赚钱,但它不能告诉你钱对你人生的重要性,把“科学地赚钱”放在生活里什么位置,要靠你其他方面的知识和判断。类似地,27岁女性比37岁受孕容易是科学事实,但这不意味着27岁时一个人就要选择受孕。我觉得可以一边听从医生的专业意见,一边跳出历史性的医疗话语来想自己的人生,不必被医生话中隐含的那种“你怎么让自己的生活成了这种样子”意味吓到。去医院是治病的,无论保守治疗还是手术,目标是解决病痛,回来你好好生活。养护复健,前次有了教训,这次吸取教训,就得了。真的,就算再度手术也没那么可怕,再出现问题就再解决。人就是要慢慢接受病痛降临身体的现实,你说要走“一辈子漫漫复健之路”没错,但你没有生过别的病也没有做过手术,才会觉得它新鲜、意外、令人恐惧、不应当来到自己的生命中,可实际上,一辈子本身就是漫漫的衰老之路,我们自出生以来的每一天都在走向死亡,就是会愈来愈多病痛的。


总的来说,我觉得对于身体这个必将衰老的躯壳,可以斯多葛一点,同时结合一点出现问题就尽力解决它的实用主义。人生态度不要那么乐观。乐观使人痛苦。


我能与你分享的个人在病中和术后的经验教训,倒是下面这点:不要因为病痛和恢复过程中那些注意事项,就让自己的生活方式和人生目标改变太多,从冒失猛地转变成养生派,或者放弃一些理想,或者认为自己“不行”,精力跟不上工作的要求,或者容易胆怯,太早进入心态上的老年。我对这点很后悔。这也是我想一再提醒你不要自责的原因之一,现在的懊悔可能会在治疗后有难度的、需要带着谨慎小心与克制生活的新的每日人生中变成一种失败感。也可能会出于后悔和担心,日常过度注意身体,甚至改变性格和理想,耽误了正事。无论保守治疗还是手术,这段都会休养生息,也可能会打麻醉、睡得多、脑子不转,结束后得有意识地训练精力、体力、注意力(感觉自己像来不来就说stamina的Trump)。我觉得,对身体,保持一定限度的爱护意义上的关注就可以。照顾身体是必要的,但是,照料身体是为了照料自我,对身体的照料不能影响对自我的照料。


其他也没什么,我觉得生病是读哲学的好时期。另外或许可以在病中捎带着想明白自己究竟是怕死,还是怕痛苦,还是怕麻烦。我自己面对生活中的困难以及自身情绪的解决方法是和它产生距离,无论物理距离,还是通过把它问题化以及阅读/写作行为来产生分析距离。不是好习惯,但我也只会这个。依我看,现在可以读一些关于生病和衰弱的分析和回忆录,帮助自己理解境况。冒昧推荐的话,正午写过的琼迪迪昂的《奇想之年》和《蓝色夜晚》不错,前者有中译本,我前年还看过一本妻子写丈夫得脑瘤后情况的回忆录,叫The Iceberg,也挺好看的。


相信你会好起来。希望你出院后,我们能再接到你的来信!


正午  淡豹



3


正午好!


我是姑娘,我喜欢另一个姑娘。她不知道,我们是好朋友。我会偷偷给她写情诗,喜欢和她一起散步晒太阳,就算一句话都不说也不觉得尴尬。别人和她说话会嫉妒。逛街看到好看的衣服就会想这个穿在她身上一定很好看。我也会想她的肉体。我计划的未来都是有她的。


但她只把我当好朋友,我也深知自己很普通,她值得更好的。她觉得好朋友是不该越界的(这是谈到她的一个男性朋友时她说的),她也倾慕过一些女子,想要找女朋友之类,不知是不是只是一时的念头。


性别对我们俩来说并不是太大的问题,如果她得知我找了个女朋友,顶多只是意外吧。


说点空的。按照斯坦伯格的爱情三角理论,完美的爱是稀有的,也许只有单方面的暗恋才能达到三者完美的平衡,而爱一旦开始,必将面临终结。为了避免理型的破灭,我也想过此生不恋爱,但一天天越来越喜欢她,就一天天打脸…爱真的是人性的弱点吧…我也相信柏拉图式精神恋爱,有亲密没有激情,承诺不知有没有,但这似乎更偏向于友情。(一直觉得只有肉欲才能区分友情和爱情)占有欲,我有,且愈加浓烈,但只有爱情才有占有欲么,友情也会有的吧。而看那些长久的夫妻呢,生育和年龄增长,导致一些激素水平变化,激情渐渐消退,只有亲密了,承诺,也融入生活,不会被提起了,反而更趋近于亲情的关系。这样看来,柏拉图式与老夫老妻似乎在三角坐标的相近位置上了,但这两者给人的感觉却完全不同,一个友情一个亲情,可其实它们都是爱情。很奇怪,不是吗?


另一个问题,如何判断自己对另一个人是何种“喜欢”呢?以前大多数人的区分标准可能很大程度上就是性别(同性是友情,异性是爱情)但这显然行不通了,那么就看有没有肉欲?可我想大多数人并不是因为肉欲而在一起的,这反而成为了一种夫妻或者情侣之间“应该做的事”(爱情关系区别于其他人际关系的标志)或者纯粹解决“生理需求”,而不免怀疑,真的是因为爱吗?我不太相信一见钟情,尤其是双方的一见钟情,更多情况下是日久生情(不是那个日久生情哦)或者一方感动、接受表白,然后处出“感情”来,这样的话,传统模式的爱情,只是双方互相满足“需要”和“被需要”的充实感。


而长久的婚姻,可能责任感更占据了上风。诚然,我不一定要服从传统模式,所以我只是想讨论一下…


咳咳,回到我个人形而下的问题上来。如果我可以和她在一起,我没有自信我的多巴胺还可以继续分泌,一辈子很长,可能走不到最后,但我此刻就是很自私的想拥有。然后你肯定很疑惑说为啥不表白嘞?有几点原因:1.我怂(没错,就是这么直接)倒不是怕拒绝,就是怕以后会尴尬,朋友都做不了。现在天天能在一起也挺好的,就是晚上和周末会超级超级想她,就像现在…2.6月份就毕业了,说不定会异地,想着就几个月了,别以后还耽误人家,也考虑过可以open relationship 但感觉好渣,给人只是玩玩不认真的感觉,可我是很认真的啊!3.什么形式好呐?当面说好害羞///网络有显得太不正式…没经验呐…


说了好多废话…总结一下吧…希望回答的一些内容…


1.完美的爱、柏拉图式爱情、亲情友情爱情的分界


2.“爱上”的感觉和判断标准


3.要不要表白要不要表白要不要表白


感谢倾听我乱七八糟的嘚不嘚不嘚~


祝大家天天开心!


F



NOON回复:


F


你好。


你的来信真是一个年轻人的画像啊——恋爱经历不多、仍在暗恋中徘徊。友情和爱情的分界、柏拉图式的爱情、完美的爱等等,固然都是很可贵的哲思,但更重要的,是为了拖延进一步的行动。


我也就不回答这些大问题了,去表白吧。表白之后,最好的结果是成了,她提过想找女朋友之类,也许是某种暗示,至于“好朋友不要越界”,也有可能是内心的矛盾和挣扎。她大概足够敏感,挣扎更甚于你(也许)。当然,也有可能不成,就像你说的,完美的爱是稀缺的,不仅如此,连两情相悦也十分稀有,爱而不得实在是人生的常态。但是,你应该给自己、也给对方一个机会。


真诚地表达自己的爱,这本身就是一件美好的事,无论结果如何。也许你会后悔,觉得自己很傻,但在成长为一个懂得爱的情人之前,简直难以想象,人得做多少傻事。所以,去做傻事吧。


正午 郭玉洁



4


亲爱的正午,


你好。


关注你挺久的了,挺没想到有朝一日也会给你写信。我大三了,在一个不喜欢的国家,念一个不喜欢的专业。因此之故对学习的热情和动力每年递减,于是到了今天终于减没了。两个小时以后就有一门期中,四个小时以后是另一门,可我什么都没看,连预习都还没有,反而跑来给你写信了。往常虽然也没什么热情,可是碰到考试还是会紧张地抱抱佛脚,可今天却破罐子摔的稀碎,连佛脚也懒得摸。


越来越不开心了,在人前也伪装不了了,每天过的都很丧,宁愿睡觉去打发时间,越来越容易哭,好像身体里的情绪和水都太多了,像一条浸满水的毛巾。有时为了掩盖自己坐在那儿眼泪都往外冒的事实,会定时进行脱水活动 —— 找一部催泪的片子自己一晚上哭到昏天黑地,之后一段时间内至少人前不那么失态。来这个国家四年,唯一的收获好像就是加入了一个戏剧团体,摸到了戏剧的门槛,做了三出戏,因为戏剧认识了一些朋友。其余却毫无回忆可言,感觉自己只活了1/5,只有这做戏的1/5时间是有记忆的。而这三年,并没有让我变得更好。反而我开始觉得自己在全方位退化。语言,记忆力,有趣程度,成绩,我才20岁可是我感觉我的人生再走下坡路。我好害怕,也好失望。可能从小都是老师家长和自己眼里的优等生,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差劲的自己。


我觉得自己真的是个很后知后觉的人。高中毕业的时候觉得学文学理对自己大概都差不多,因为成绩差不多,理科还比文科要稳定一些好一些,于是把自己无所谓的交给了一个让我后悔终身的项目。不过那时候也不知道自己要什么,喜欢什么,毕业以后进了大学,突然意识到没有老师逼着念书的我,是有多么懒的碰理科的所有一切,三年学过唯一一门每天兴致勃勃的课还是电影课。其实从来的第一天就不喜欢这里,也许是中国人的“来都来了”在作祟,竟到了大三才意识到自己不喜欢到无法忍受,而后悔没有早点离开,白白浪费了三年。


家人不可能让我现在退学吧,都大三了,他们说再学一学就毕业了。其实不谦虚的说,课业对我来说不难,我学的了,只要我不去想what’s the point,一门心思往下学就行了。但我知道我在这一行注定做不到很好,因为我做不到像我那些真正热爱又有天赋的学长学姐一样,把编程书能当课外读物看。而他们其实也不希望我去学个什么文艺类的专业,要怎么养活自己?要怎么当饭碗?以及你确定你真的有这个天赋吗?


我不确定。


所以我不知道我是该早早死心,把爱好只是作为爱好,还是孤注一掷,退学重新申请大学,去别的国家。


但最重要的……我不知道怎么再开心起来。我找了很多自我管理的书什么的,也试着去运动,有一些好转,可都没能坚持下去,每天醒来又是新的低谷。我觉得心好乱,我现在准备换衣服去申请休学,不知道能不能得到批准。连上暑假我还有五个月,不长也不短,想效仿古人闭关,只是读书。我不知道能读出个什么结果来,但我不喜欢这样对人生对世界两眼一抹黑的样子。脑子里空无一物,肚子里塞满了草。被无聊的信息占据大脑,被垃圾食品占据身体。一无是处,一事无成,五谷不分,四体不勤。正午,我好怕我这辈子就这么过去了,活成《革命之路》里那个悲催样子。


讲话讲的颠三倒四的,想到哪儿写到哪儿了,可能很啰嗦。望正午的各位见谅,期待回信。


祝好,


一个不开心的理想主义者



NOON回复:


一个不开心的理想主义者,你好!


读你的信,我想起自己写的第一个采访稿。那是我刚加入学校记者团时参与的组稿中的一篇,选题是“转专业”。我和一个同班同学采了从哲社院思想政治专业转到文学院学中文的师兄,学校那圈土摇混子首脑。转专业通常在大一下,他呢,大一转失败了,没放弃,第二年转成。我们学校文院比较牛逼,要求转专业的学生从大一读起,因此他一降两级,念六年本科,我们都岔他“师弟”。


采访在小吃街的脏串摊进行,简直不要太顺利。那是个夜晚,在肉臊浓重的碳火味里,老板一趟趟送来大捧肉串和冰镇啤酒,他几乎不需要提问引导,灌半瓶点根烟就开始叨逼叨,其间金句不断。南方城市来的我,眼瞅着桌上的竹签子迅速堆成山,非常震撼。喝到醺醺然的时候,标题已经出来了:“跟一辈子比起来,两年又算什么?”


想到这里,我把这篇稿翻出来看了下。然后我看到“命运给他开了个玩笑”(第一次转专业考试失败)、“人生理想”、“与命运抗争”……还有那个“一辈子”,看得我非常羞耻,不知说什么好,只能说我们理想主义者年轻时确实太蠢了。人生多长啊,转个专业你就掌握命运了?事实是,这家伙转了中文后渐渐又混得特别丧,毕业后在上海当了一年高中语文老师,又辞职回北京搞乐队,晚上在迪厅调音挣钱。关于这个人我实在说过太多遍,不想再说啦。其实离开学校后我认识了不少更早做出更决绝选择的年轻朋友,他那点事儿真不算什么,只是太熟了,消费起来特别顺手。


扯远了,收一下。我的意思是,即使真的从事了喜欢的事,情况也未必像想象中那样理想,远不止饭碗和收入和天赋问题,可能还会遇上比如行业衰落、大环境风气不好、职业内容跟想的不一样等等问题,你也很有可能喜欢上别的东西。所以我觉得你可能也没必要考虑太多文艺类专业如何养活自己(还是可以的),或者天赋够不够之类不确定的问题。未来当然不确定嘛。


但可以确定的是,现在的状态,你已经非常受不了了。如果是我,这就足够让我下决心逃离当下了。虽然对“命运”这种字眼非常羞愧,但我非常喜欢“扭转命运”四个字。扭转这件事真的很棒啊,结果不理想又如何呢,下一个“再也受不了的时刻”再扭转呗。怎么说呢?我觉得如果已经想清楚了,狠下决心、孤注一掷这个行动本身,超级爽,像烤串配冰啤一样爽。


不小心又当教唆犯了……不过读你的信,我感觉你想得挺明白的。你才20岁,未来简直无限可能啊,祝遵从内心,愉快起来。


正午 黄昕宇



5


正午故事的你,好么?


先简单介绍一下自己,我是一个平凡的人,但不愿也不甘于做一个平庸的人。今年大四,本科专业法学,考过了司法考试,本希望研究生考试也可以顺利通过,只可惜生活中没有那么多心想事成吧。打算二战考研,同时想试着考公务员至少能在毕业之后有个着落在经济上可以独立而不再依赖父母。不过现在,公务员考试的教材买回来几个月也才看了几页。在家的几个月,看到的是家庭里琐碎的一地鸡毛,人们可以因为一点点细小的事情而争吵,毫无逻辑的对话,麻木的表情,小镇里单调无趣的生活。忘记说了,我所居住的地方,是经济停滞半小时就可以走完的十八线小镇,房价低到一千一平也不是所有人都能买得起。我所害怕的,就是陷入这样的生活,每一天似乎都在重复昨天的动作,二十岁就仿佛可以看到八十岁的样子,这个,真的很可怕。


可以用陈词滥调的词汇形容自己现在的情绪,焦虑、彷徨、迷茫、无助,这似乎放在大多数人生刚刚起步的青年人身上都行得通。同样还有的,是不甘心,不甘心做个平庸的人,不甘心就此过上平庸的生活,不甘心拥有的是平庸的工作......但是又如何定义平庸呢?好像也是众说纷纭吧。在我个人看来,那些单调的乏味的没有挑战性的事物就是平庸吧,比如这个半个小时就能走完的小镇,在心底里一直就没有承认这就是自己的家乡,当去到很大的城市去读书时,总会想着要是能出生在这里该有多好,可以有逛不完的博物馆美术馆图书馆,可以走上很久,看到很多不一样的景致。


前些天看了《东京女子图鉴》,虽然有很多人评论女主很作很物质,但在我看来这确实很现实啊,多多少少找到了自己的影子,向往物质丰富生活精彩的人生有什么不对呢?在《奇葩大会》里被高晓松驳斥三观不正言辞冒犯的冉高鸣或许能代表一部分二十出头的我们,没有什么经济能力,却渴望拥有更优质的生活。不是说有钱了就可以杜绝平庸,而是当达到一定的经济实力后,才有能力和底气去构建自己的上层建筑,尝试更有趣的事物。才能有底气去选择,才能对自己厌恶的事物说不。


在这些无所事事的日子里,常常在幻想要是过上有钱人的生活那是一种怎样的体验,会拥有快乐么?会丰富多彩灿烂缤纷么?还是会一样空虚无趣?可能总谈钱会让人觉得庸俗粗鄙,可如果没有经济基础的支撑,如何去满足生活中的总总需求呢?承认自己有欲望很物质并不是什么可耻的事情,只可悲于似乎没有这么大的能力去实现和满足自己的欲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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