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nap的超级IPO秀,再一次证明了硅谷的咖啡能把舌头烫掉一层皮。
它自称是「一家照相机」公司,但几乎没有人敢置其于社交网络之外。起码在美国东部时间3月2日的IPO中,Snap定价17美元,24美元开盘,筹集了近34亿美元,当日盘中上涨44%,股价一度摸高到25美元以上。华尔街用342多亿美元的估值,表达了对Snap远大前途的期待。甚至不少中国媒体也彻夜直播,以见证继阿里巴巴之后全球最大科技公司的资本成人礼。
Snap的两位主要创始人——26岁的埃文·斯皮格尔和28岁的罗伯特·墨菲当日跻身美国新富,两人手中持有的股票价值分别超过45亿和39亿美元,一并成为亿万富翁的还有20名持股员工。许多人虽无缘感同身受,但仍可以从美剧「硅谷」的相关剧情中自行脑补这帮90后一夜暴富之后所经历的懵逼、惊愕、亢奋。
另外两大社交巨头腾讯和Facebook自当叹息与Snap的失之交臂:马化腾一度表示看不懂Snapchat为什么受年轻人喜爱,失去早期投资机会;扎克伯格则数度抛出橄榄枝,2013年时便愿以30亿美元估值收入囊中,但都吃了闭门羹。
这款在美国靠「约炮」起家的社交应用,完全是年轻人的西部冒险乐园:这里70%的美国用户年龄在18岁至24岁之间,他们习惯竖屏、随手拍、滤镜、修图、美颜。25岁以下的他们总是容易沉溺其中,每天平均打开Snap多达20多次,至少花费半个小时。
最初打动这帮teenagers的是「阅后即焚」,这一强调隐私和神秘的功能,一下子捕获了无数青春期少年的心,那种感觉就像J·D·塞林格在《麦田里的守望者》中写道的:「我虽生活在这个世界,却不属于这个世界。」以及那句堪比人生启示录的「长大是人生必经的溃烂」。
90后并没未成为垮掉的一代,一如Snapchat为「约炮」而生,但又未止于「约炮」。
Snap的成功之处不在其规模。论营收,Snap2016年才4亿美元,还赶不上Facebook老大哥276亿美元的一个零头。论日活跃用户,至多和瘦死的驴子比马大的Twitter打个平手。要是看利润,就更不值一提了。
(以上数据均来自各家公司财报披露的2016年全年指标)
与其它科技公司以用户规模作为护城河不同,创造力才是Snap估值的唯一守护者,同时也缔造了它的与众不同。
美国《连线》杂志网站3月2日刊文称:
Snap开启了全新的市场、全新的广告形式和在移动设备上全新的人际联系方式。当市场上其他竞争对手竞相模仿Snap时,它一定是做对了什么。
没错,当同时代的人都匍匐在图文面前时,Snap创始人埃文·斯皮格尔敏锐地意识到,21世纪的文本将是视频。基于这一判断,他把直播、拍摄置于所有产品的中心,这也调合了整个Snap的气场基调。
以至于扎克伯格对也斯皮格尔的预言亦步亦趋地照单全抄,宣布Facebook的视频第一战略。在中国,从微博、快手到美图,或多或少受到Snap的启发,搭上了视频、直播的快车。
Snap的创造力还体现在对商业变现模式的不懈探索。
从基于地理位置的滤镜geofilters(为在特殊地点拍摄的照片提供大量滤镜,2014年推出)到在朋友圈中用视频方式讲故事stories(2013年推出)直到Spectacles眼镜(2016年),几乎在每个新功能和新产品中,Snap都能找到新的盈利之道。
最典型一例,2014年,当Snap推出geofilters滤镜功能时,只要用户在旧金山联合广场以及其它特定地点附近的商店门口拍下照片,geofilters就会为在这一位置的照片提供数量繁多的滤镜供用户发布之用。2015年,麦当劳成为第一个付钱在Geofilters上打广告的公司,现在Snap用户可以在超过14000 家美国麦当劳门店使用Geofilters 。
geofilters滤镜甚至也受到了政客的青睐。2016年,特朗普竞选团队购买了第一个针对全美地区的geofilters滤镜,并将其命名为「唐纳德·特朗普vs骗子希拉里」,希望借助Snapchat平台的影响力继续对希拉里进行人身攻击。而希拉里和桑德斯的团队也曾在竞选活动中购买过Snapchat geofilters滤镜,但只限少数几个特定选区。
这种把产品功能与商业化自然融合的创意,使得新生的Snap在广告市场名声鹊起。
对于广告主来说,Snap确实带来了许多新鲜有趣的营销路子。全球最大的公关营销公司WPP声称,2016年在Snap上进行了9000万美元的广告投放。与谷歌和Facebook凭借海量流量不同,Snap总是酷酷的创意,着实给陈腐的广告营销圈吹进了一股新风。
对于Snap,其最大危险不在于用户规模能否持续高速增长,而在于它能否在上市之后依然能够保持这种酷酷的感觉,保持社交网络里「麦田守望者」的本色。
这原本就是一对难以调和的矛盾:上市公司所要求的公开透明与Snap的神秘、小圈子主义,这必然掀起两股文化的冲突;华尔街贪婪的资本,必然要求斯皮格尔增长、增长、再增长,这必然要求Snap要走出青年人的亚文化的精神角落,继续征服30岁以上、乏味的中年人,甚至把银发族也纳入进来,以便最大程度地保证用户规模持续增长。
众所周知的是,当一个社交网络中的用户结构变得与现实社会一一对应,当一个由于三五好友组成的私密小圈子被无数陌生人闯入成为闹哄哄的集市,当一个视阅后即焚为基本权利的公司要去定期披露报告时,已经有人听到Snap大陆上冰缝崩裂的声音。它很有可能让Snap变得不那么酷,随着公司规模膨胀、管理层级的增加,创造力从日常中一点点流失。那些曾经发生在爱立信、诺基亚、索尼身上的事情将会在Snap上重演吗?
这就像是上帝与魔鬼的交易。一批创业者、投资人成功套现,同时公司还收获数十亿美元融资,以填补一年数亿美元的亏损,去布局虚拟现实、人工智能的新产品,但同时,你还得接受资本制定的游戏规则。这倒是让人想起俞敏洪在多个场合表达过的一个观点:「后悔让新东方上市」。因为,上市就要对股东负责,就要追求规模和利润增长,而扩张之后的质量如何保证?
俞敏洪的后悔,想必也是斯皮格尔正在忧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