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设论述︰名声不佳但很有用的学术写作技巧

归结多年来教研究生写学术论文的经验，让我发现自己花了不少时间在讲解后设论述 （metadiscourse） 上面。久而久之，我了解到后设论述可以说是声名不佳，或者可以说是毁誉参半。它的恶名大概有两个原因，一是人们对学术写作惯有的不信任，二是我们在读学术论文时常发现的问题︰生硬做作。而且，因为后设论述这个词本身就很拗口，我相信提这个词只会让人们的不信任更形严重。身为写作者，在写作时很自然就会思考到后设论述。对新手写作者来说，思考更是一份责任，是至关重要的， 因此后设论述实在是一个不可规避的课题。

那么，到底什么叫做后设论述？ 简单来说，后设论述就是写作者在文中明确表现出他如何设法建构一段文字之处。因此，后设论述可以这么定义︰「各种写作者很直白地用来组织文句、跟读者互动、昭示对文章内容与对读者的态度的手段 （Hyland and Tse, 2004） 。」使用后设论述使我们得以在文章、文章、作者之间建立起一种三角关系。但是，因为我们往往急于构筑出一段满足读者的文字，我们常常忽略了身为作者的本分。我最常给研究生的文章下的评语中，有一句是︰ 「您说了很多关于研究主题的事，但对于您所写下的文句却说明得不够多。 」 文字是表层的，深层的意义是透过这篇文章，作者得明确的说明想要传达的旨意为何。这两者之间的不平衡其实是有影响的，因为身为读者，我需要作者指引我如何读通这篇文章，以了解它的主题与内容。

我个人的经验是，定义后设论述是有必要的，但倘若仅仅是对后设论述下定义，不管是简单的定义还是技术性的定义，还不太能扭转后设论述是外来干涉文章本身的观念。我发现若要帮他们克服这项心理障碍，最有用的做法是把后设论述分门别类，然后各自列出几个范例 （详细的分类请见Ken Hyland and Polly Tse. “Metadiscourse in Academic Writing: A Reappraisal.” Applied Linguistics 25, no. 2 (June 1, 2004): 156–77 ） 。

一般而言，后设论述可以用来向读者传达下列这些讯息︰

I will start by presenting some of the literature that assesses governmental responses to AIDS in Uganda, Zimbabwe, and South Africa.

Because they share many key concepts, these approaches to the experience of tuberculosis will be organized thematically.

（ 笔者首先 将回顾文献中记载乌干达、辛巴威、南非等国政府如何面对AIDS。

因为它们有许多共通的关键概念，以下将对这些应用在结核病的措施 依主题分别作探讨。 ）

To conclude, the historiography of consumer demand in the eighteenth century has undergone many changes since the inception of consumer studies.

The promotional materials produced by a university often promise that administrators will provide resources to assist students with the transition to university life; as a result , many students arrive on campus with the expectation of support.

（ 总归一句 ，关于十八世纪消费者需求的历史论述自消费者研究发迹开始已几经改变。大学的招生资料常常保证说校方会提供资源来帮助学生适应校园生活。 结果 ，许多学生都期待到校后能受到各方面的支援。）

Yet, as the American historian John L. Brook has demonstrated, Habermas’s account of the public sphere seems unable to reconcile the complexities of power.

Swain posits that language learning may occur though the production of language, either spoken or written.

（然而， 正如美籍历史学者John L. Brook所言 ， Habermas对于公共领域的看法与权力的复杂性不符。

Swain断定语言的学习可以透过产出语言来达成，不管是透过口说或书写皆然。）

Global norms are norms that are accepted worldwide; for example , it is currently a global norm that all students progress through the degree granting process by completing a series of homework assignments, exams, and research papers.

An assertion of ‘personhood’ expressed as a relation to property is crucial in every self-styled extension of the Enlightenment project. That is , when we equate personhood with property ownership, we implicitly accept a liberal notion of identity.

（全球规范指的是放诸四海皆准的规范。 举例而言 ，学生完成一系列的作业、考试、论文而获取学位目前是一项全球规范。

主张人格性是透过与财产的关系而体现对启蒙计画的每一个自行发展的延伸而言均极富意义。 也就是说 ，若将人格性等同于财产所有权，那就含蓄地表示我们接受自由主义对身分的定义。）

Hypothesized reductions in co-rumination during PMT/CBT may also be due, in part, to improvements in the mother’s depressed status.

To my knowledge , this problematic has never been critically examined.

（假设中PMT/CBT期间共同反刍的减少 或许能部分归因于 母亲忧郁症状的改善。

就笔者所知 ，这个问题尚未被仔细检讨过。）

This remarkable achievement shows that policy goals are achieved more readily when those policy goals are clearly established.

Understanding the nature of the developments leading up to the unification of Upper and Lower Egypt is particularly problematic because of the lack of literacy in that time period.

（这项 卓越的 成就显示明确的政策目标得以比较迅速达成。

探索导致上下埃及统一的原因 特别困难 ，因为那个时期几乎没有文献问世。）

It is widely recognized that natural resources come to count as such through specific decisions, institutional practices, and socio-political processes.

This claim raises an obvious question about the clinical similarity of patients with aggressive dementia and patients with general stress disorders.

（ 学界广泛接受（I 自然资源之所以被视作自然资源乃是经过一系列特殊的决议、制度的实践、社会－政治历程而成。

这项主张 引出一项明显的问题︰ 攻击性失智病人与广泛性焦虑症病人在临床上的相似性。）

My use of the term ‘revival’ here stems from an understanding of cultural revitalization as a flexible and organic process, wherein members of a community fuse individual innovation and musical sensibilities with contemporary interpretations of older cultural practices.

Thus, I will try to link insights from theoretical understandings of science and technology studies with resources geography, which may potentially advance both these literatures.

（此处， 笔者所使用的revival一词 乃是基于文化振兴是一个弹性的、活生生的历程这样一项认知，社会成员透过创新与音乐才能各自赋予传统文化与习俗新的诠释。

因此， 笔者尝试 将得自科学与技术研究的知识和资源地理学相结合，以期促进两个领域的进步。）

从前面这些例子我们可以发现它们大多数读起来都很通顺；不仅不会让人觉得不自然或很做作，反而还让人觉得他们在描述很重要的步骤。 事实上，如果我们把这些例句跟它们原本上下文一起看，我们甚至会发现它们比被摘出来单独看还要更自然流畅。

我觉得探讨上述分类会很有帮助的原因是作分类能让我们体会到原来每个人对各种后设论述的使用方式可能很不一样。为了强化我们应用后设论述的能力，瞭解这些使用方式有其必要性。想有效应用后设论述所面临的一个最大障碍是我们往往倾向把它当成是一种路标，然后把它跟路标既笨拙又不灵活的形象重叠。我常把后设论述的应用方式分成四种基本类型，让学生领悟怎么样更加善用后设论述︰

1、 有些种类的后设论述可以常常用。举例来说，大多数的学术文章作者都会很频繁地使用例证，虽然未必每次都能用得恰到好处。

2、 我们可能会下意识迴避使用某些后设论述，因为我们以为用了会违反学术写作的规范。比方说，某些作者会避免使用第一人称或情绪性的语言，但这些后设论述其实可以传达给读者一些讯息，例如他们的态度以及他们希望读者如何解读文章的内容。

3、 我们会因为缺乏学术写作的经验而不太敢或不太会用某些后设论述。举例来说，某些作者费尽辛苦也写不出清楚的起承转合或提出明确的解释，而且他们往往也不太懂得如何确认自己的主张的强度。

4、 最后，我们有时会用后设论述用得太少，因为要用得好得要先对自己的文章有所瞭解，但作者们往往对自己的文章缺乏认识。比方说，很多作者没能适当说明文章的架构的原因是因为他们根本就还没搞清楚文章本身的内部机制。

这些不同的面向突显出刻意去认定后设论述的好坏基本上是错误的。身为写作者，我们应该要用上述这四个基本类型来针对自己的写作技巧提出质疑︰

把这些问题一起考量可以帮入我们了解自己应该如何调整与加强应用各种后设论述的能力。 我建议学术文章的写作者们把修改文章的时间拨一点出来在检讨自己文章里面的后设论述。 我自己的策略是去留意后设论述给文章带来的深度和广度，但不要太过执着于判断对后设论述的应用属文本文中的哪种类型。 对大多数的写作者而言，我们只需要全力以赴去引导读者进入我们想要的方向。 把文章中自己的态度或意志出现之处标出来对写作者而言会很有启发性。 如果审稿人提到写作的风格或整体的连贯性，我会用这个方法来检讨自己在文章中哪处是多余的。 即使你对后设论述的应用已经比较得心应手了，我还是会建议用这个标示法作为文章后期修改的策略。 唯有确实去了解我们在文章中扮演的角色，我们才能确实为读者提供所需的指引，让他们读过文章后能有最大的收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