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房记

哇塞，终于住进大房子了！很多人不知道，在国外生活这么久，我一直没有住过 House (独立房屋)，一直住公寓、顶多住过连排别墅。这次因为了方便工作，在纽约西点军校附近租了一套相当大的房屋。如果不是房子稍微老点，完全可以用“豪宅”来形容：车子经过一个大门后，要开几百米才到独立房子前，上下两层的房屋，总共有十几个房间，前面左右几大块草坪，足足有一个足球场大，后面是森林，穿过森林是一所公立学校。院子周围几十上百年的老树就有七八颗，坐在二楼阳台，仿佛置身森林公园的休闲亭。看看，这就是我刚刚住进的别墅豪宅。不过，住进来一个星期不到，我发现了过去几十年没有碰到过的问题：

首先是打扫卫生。草坪和外面卫生固然可以请人打扫，但自己房间的卫生总得自己来吧？嗯，房间太大，真不容易，从卧室起床走到卧室自带的卫生间，就得经过三个门。一个洗手间，就相当于以前住的一个房间大。

第二，你们过十一第一感觉就是人太多吧？嗯，我这几天正遭遇相反的困扰：人太少。从来没有这么清闲和寂寞过，维绕自家的院子散步，绕几圈就够了，但极目四望，除了偶尔穿过的小鹿，就是到处乱串的松鼠了。吃再多袋鼠精，有啥用呢？我都开始怀念人满为患的祖国了⋯⋯

第三，虽然别墅布置了监控和警报，但这么大的地方，基本上还得靠人民群众的自觉，而我几乎从来不锁门(前后左右七八个门，一圈推而可进的窗子，锁也没用)，也就是说，真有人愿意的话，可以“违法”进入我别墅，长驱直入我的卧室，强迫我同她啪啪一次，然后扬长而去⋯⋯由于空间太大，我不可能感觉到有人进入。在人来人往的中国公寓都得装上防盗网的环境下长大，我真有些不习惯，总觉得不踏实。正在想，要不要也准备几条长枪短炮？

第四，房子太大，我的注意力无法集中，对我的写作可能会有一些影响。了解我的读者都知道，我写作需要一个挤逼的空间，例如小房子、酒店房间，甚至洗手间与飞机上 —— 最有意思的是，在飞机上，也只有在经济舱的空间才能写出好文章，几年前开始改坐公务舱后，几乎再也无法写出自己看得上的文章。现在我住的卧室几乎有六十平方米，口个门，三个窗，还有大壁炉。面对空空如也的空间，我的脑袋也空空如也了。

住进或者购买大房可能是很多人的理想，但说实话，我以前没有多少愿望购买大房，这次经过实际住进这间超级大房，我今后可能更不会买大房了。一个写作者与思考者，没有必要住那么大的房子，住在一间挤逼的房间里，以天地为房，好不潇洒，这就是我的人生观。写到这里，得向大家坦白一下了，哦，是的，我不但没有大房子，我连小房子都没有，我最自豪的是活了 50 多岁，我竟然头无片瓦，脚无寸地。我总觉得，拥有一套你需要照看，办理各种手续的房子，是一个麻烦事儿。也许就是因为我没有一个羁绊我的房子，我才可以住遍天下的房子⋯⋯这很喜欢这种人生。

好了，我要出门看看那几对松鼠是否又出来找食了⋯⋯

杨恒均 2017.10.1 纽约

写作者需要的只是一张书桌和一张椅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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