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上春树说,人生就是这样一个不知满足的旅程,总是想着要远离眼下的日子,可是真的抵达了远方,却发现也不过如此。
我们的一生基本上就是在这样的远离和追逐,再一次的远离和追逐的轮回中度过,我们鲜少能够觉察到当下的美好。
事实上,全然忘我地画一幅画是美好的,全情投入地读一本书是美好的,心无旁骛地抄一段经是美好的,一无所念地喝一杯茶是美好的,专心致志地码一段字是美好的,凝然守心地看一片叶子落下是美好的。
甚至于,即便是全然当下地做一顿饭,也可以是美好的。
当我们准备做一道醋溜白菜时,我们首先会准备好素材,譬如,白菜、红辣椒、油盐酱醋,接着将白菜剥开几片洗净,用菜刀斜切成薄片,并把红辣椒剁碎,然后打开燃气灶,热锅,倒入少许油烧热,先后放入红辣椒段和白菜片,翻炒几下后加入少量盐、酱油炒匀,再烹入少量的醋急炒几下,待闻到醋味时,一盘醋溜白菜就完成了。
这或许看起来完全像是世俗的活动,但是,如果你把觉察应用在任何情况之中,那么你就是在训练你的整个生命存在,使你能够更加地敞开自己。
这样的觉察可以帮助你远离速度、混乱和紧张,以及各种愤怒和焦虑,可以让你免除当下的障碍,如此一来,你就能够时时刻刻在当下提振和自在起来。
遗憾的是,在我们的世代中,历经物质匮乏到物质膨胀,我们似乎很难回到物尽其用的生活。又或者说,我们总觉得这辈子需要穿一千条牛仔裤,穿一千双鞋,挎一千款包,等等等等。
我们总以为自己可以活很久很久,我们为这很久很久准备了一生的时光,却从未真正欣赏生活。
这是一种极为包裹的生活,一种虫茧的生活,并因此,很难辽阔和敞开,而舍离往往可以为我们开展无限的空间,并且获得无比的勇气。终究,我们必须留在当下所在的地方,并且善用目前所有的事物。
事实上,我们可以像是安忍的大地,也可以像是蔚蓝的天空;我们在潸然落泪的同时,发现自己也在微笑;我们在精进前行的同时,发现自己也在当下。
什么是当下?
当你端起茶杯,弯肘,茶杯触到唇边,心无所缘,无人无物,虚融澹泊,此即当下。
仅仅是活在当下此处,人生就会变得实际可行,甚至精彩美好。
当我们活在当下时,我们即是单纯地在这里,喝着一杯茶,看着一段文字,你不会有丝毫的失望与惊慌,你甚至可以将自己全然遗忘。
平安喜乐。
平,平常心;安,安住当下;喜,法喜;乐,大乐。如平常一般地,瞬复一瞬地,安住于生命里的每一个当下,当你真正可以做到这样时,法喜和大乐自然生起,其中没有自我的空间。
First Thought
,
Best Thought
。当下,就有一点像是人生若只如初见。
人生若只如初见,便不会有那么多的攀缘执著得失取舍,便可安住于每一个初见的当下,这已经是单纯的自在之境。
然而,事实上由于俱生我执,我们都有无始以来的分别和抓取的习气,一次次的分别和抓取于此构成了我们的娑婆世界。而重新回到人生若只如初见,便需要我们尝试去不断地修持,去一次次地涤荡尽除我们的习气,去尝试放手和任运,去舍离和随顺。
每一个人或早或晚都会遇到自己的艰难时刻,然后开始思考关于人的本质、生命的本质。
这样的时刻在王阳明那里出现过,在李叔同那里出现过,在吴清友那里出现过,在金庸那里出现过,也终将在你那里出现。这样的时刻,梧桐称之为王阳明时刻。希望每一个人在自己的王阳明时刻,都能有一个特别的缘起,可以走上努力活在当下的旅程,可以最终抵达欢喜地。
最终,你会了悟,你的自我只是一场梦,当你开始寻找自我,你便开始了一个叫作迷失(
Lost
)的旅程,这就像当你试图用力抵达一个叫作欢喜地的地方,你便永远到不了那儿。
而当你净念相继地安住于你的字、你的画、你的花、你的茶、你的经、你的当下时,你已在欢喜地,只是未觉。
事实上,尽管有很多次,当我们解决了老的问题,新的问题又出现了。然而,我们仍然怀有强烈的期待,认为未来某一天,
Someday
,我们可以在一个没有问题的地方安顿下来。这是一种严重的错觉。问题的重点在于,当下,当下,和当下。
我们下一秒钟会念及什么,我们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