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同，一座让你“血脉觉醒”的城市

平原公子 · 公众号 · · 2025-03-24 0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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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几天，我驱车从河北去了山西。

一路走一路看，到处都是“文明的脉络”。

途中远远看到太行山在天边升起的时候，太震撼了，“欲渡黄河冰塞川，将登太行雪满山”，我知道我飞驰而过的高速公路下面，有瑰丽奇崛的嶂石岩地貌，有桑干河，有大峡谷，有恒山和悬空寺，有那些史书上辉煌显赫垂千古不朽的名字。

等到傍晚的时候，我进了大同城，夕阳照在这个曾经的资源城市、工业城市、历史文化古都上，令人沉醉。

它位于晋冀蒙三省区交界、黄土高原东北，是全晋之屏障、北方之门户，且扼晋、冀、蒙之咽喉要道，北隔长城与内蒙古乌兰察布接壤，是历代兵家必争之地，有“北方锁钥”之称。

春秋时期，它属于“代国”，后来并入赵地，秦统一天下之后，大同就属于“代郡”、“雁门郡”之地。后来蒙恬率30万大军北击匈奴，并征集民众筑长城，在今左云高山以东，云冈以西十里河谷“筑城武周塞内，以备胡。”唐朝的时候，这里叫做“云州”，并且设“云中都护府”。

历史上，它既是边陲重镇，又是华夏文明的核心重地之一。

你听听这附近的地名——朔州、蔚州、雁门、灵丘、云中、广灵、飞狐、宁远、马邑、神武、善阳、浑源、怀安……都是史书上反复出现的那些名字。

这边的山河，也都是大名鼎鼎的山河，太行、阴山、白登、吕梁、太白、恒山……河流，就是《太阳照在桑干河上》的桑干河。

历史上，它是北魏帝国的首都“平城”，但我更喜欢“大同”这个名字。

天下，终究是要大同的。

它还是中国最大的煤炭能源基地之一，国家重化工能源基地，是中国的“煤都”，这里还有个国家“矿山公园”，展示的就是人类利用能源、用工业改变世界的力量，我怀疑刘慈欣的某些非常工业朋克的科幻灵感，就来自于这里。

第二天，我去了华严寺、善化寺和云冈石窟。

建议那些不学无术、高考200分、还自以为是的影视剧导演，都到大同看看华严寺。

首先学一点中式楼阁、庭院、建筑的常识，拍个古装剧才不会纰漏百出。

看看真正的“唐风”是怎么做的，看看真正的“歇山顶”、“抱厦”、“鸱吻”是怎么安排的，中式建筑讲究的是厚重不失典雅，雄浑又有高致……不但懂得放，更懂得收，根本不会弄些头重脚轻、花里胡哨、浮夸过分的东西出来，中式庭院讲究藏风聚气、中正平和，根本不会弄出死样活气的“枯山水”来，就算是佛寺，也厚重饱满、充盈着生命力。

华严寺是辽代皇家所建，薄伽教藏殿和大雄宝殿都是辽代始建的宫殿，经过了金代的重修，保留了辽国建筑的主体结构风格和细节，辽国当时是世界性大国，并且以大唐的继承人自居，就连官员服饰都很像唐朝……所以，他们的审美，就偏向于盛唐的大气磅礴。

最后，你看看人家华严寺的四大金刚。

你再看看某些电影里的“四大天王”……多读点书、多走点路，文艺工作者们要有文化！

论历史文化底蕴、艺术水平，大同善化寺一点都不输华严寺。

善化寺其实比华严寺更加古老，它始建于唐朝开元年间，最早称“开元寺”，五代更名大普恩寺，辽金重修，明朝改称“善化寺”……是中国现存规模最大、最为完整的辽金时期建筑。

天王殿、三圣殿、大雄宝殿和普贤阁为辽金建筑，其余两侧配殿和钟鼓楼为明清时期建筑。寺内保存金代塑像３４尊，清代壁画１９０平方米。明代塑像９尊，金碑２通，明清重修碑３通……可以说，遍地都是文物。

我是学土木的，当年只是在梁思成的著作里见过，今天最纯粹的华夏木结构建筑就在眼前，恨不得念个法诀、把它们缩小了带回家慢慢拆着玩儿。

人都说“地下陕西，地上山西”，大同真是一座华夏文明的宝库，虽然当年这里是北魏的“平城”、是辽代的“西京”，但是中华民族的神奇凝聚力，让当年那些姓拓跋的鲜卑人、姓耶律的契丹人，纷纷穿汉服、说汉语、读诗书、穿汉唐衣冠、修唐朝风格建筑、用华夏章典制度……但凡有点出息的北方少数民族政权，都以融入华夏为荣，所以，他们留下的历史遗迹，都是华夏的样子。

不到云冈石窟，怎知我来了大同？

不在佛前耍一通棍子，怎知我喜欢孙悟空？华严寺、善化寺早上人太少，气氛太庄重，要是在山门前耍棍子，怕是吓到那些上香的老人家。

到了云冈石窟，人就多了，热热闹闹，干什么都不显得离谱，找了半天，没找到棍子，终于遇到一个COS美猴王的小姐姐，拎了个《黑神话：悟空》中原汁原味的“如意金箍棒”……我就厚着脸皮去借来玩一玩，哪有男人不喜欢玩棍子的，人家也不觉得稀奇，大大方方就借我玩了。

结果拿起来一甩，直呼坑爹，因为那玩意儿是金属的，沉得很，感觉有七八斤（她扛着健身的吗？），差点没把肩膀甩脱臼，所以你们看视频里那个动作仿佛开了慢放……因为真的太重，起不了速度，也不敢加速，怕脱手砸到人，太菜了，还得练！

其实我们每个人心里，都有一点“猴气”，都藏着一个孙悟空，不知天高地厚，不信神佛帝王，飞扬跳脱，放荡不羁爱自由……总是忍不住想笑、想胡闹。哪怕年纪一大把了，到哪儿都喜欢捡根棍子耍一耍。

在云冈石窟前想了很久。

作为一个唯物主义者，我不信任何宗教，我来这里，就是单纯寻找历史的脉络、欣赏古人了不起的技艺和审美的……祖宗留下来的任何基业，都需要我们去捍卫、守护和发展。

我甚至不把这些当做外来的文化，反而认为是华夏文明的先进、优秀、勃勃生机赋予了它无穷的魅力，没有华夏文明，佛教不会如此繁荣昌盛。

有位讲解员对游客说北魏太武帝灭佛的事情，仿佛这是一件天大的坏事一样，实际上她没有考虑到当时的社会背景（读书太少）……实际上历史上只有中国的佛教是“慈眉善目”的，而且也不是一开始就“慈眉善目”的。

我也不反对其他人喜欢宗教文化，其实佛教、道教、基督教、伊斯兰教都有璀璨的文化遗产，雕塑、壁画、经文，本质上都是精彩的神话故事，体现了人类先民丰富的想象力和独特的哲学思考，我们可以把这些当做历史、文化、艺术来研究。

实际上，佛教讲众生平等，基督教、伊斯兰教讲大家都是兄弟姐妹，道教追求精神上的超脱自由，佛祖、耶稣、穆圣都有朴素的“平等”思想，他们也都畅想过一个大同社会，只是他们的思想被后世的宗教信徒们不断重新解读，变得面目全非（只有犹太教是个异类，他们不追求平等，也不追求自由，他们追求“我们和别人不一样”）。

扯远了，回到北魏王朝官方造的云冈石窟，艺术水平非常高超，工匠技术非常精湛，在那个年代，“把文明刻在石头上”，是一件非常浩大的工程，体现了北魏王朝强盛的国力、兼容并包的文化自信。

总在讲帝王的礼佛、总在讲高僧的虔诚和坚韧，但就是少有人讲工匠、劳动人民的伟大！这些石窟中的满天神佛是造化的神迹吗？是佛祖的伟力吗？是帝王和高僧的宏愿吗？其实都不是，这是劳动人民胼手胝足干出来的奇观、是他们为后世子孙留下的丰厚文化遗产。

大家都知道，后来，北魏孝文帝拓跋宏迁都去了洛阳，云冈石窟停止了官方造像……千年过去了，佛祖并没有保佑强盛的北魏帝国千秋万载。

反倒是劳动人民，在一次次的劫难和考验中成为中流砥柱，他们前赴后继，一次次挽救、复兴了华夏文明。

最有“佛性”的，是人，是众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