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组被命名为《江河故人》的摄影作品沉默无声地传达着摄影师的立场——时间停止,让无言者诉说,让历史在山、水、人身上显影,让那些没有可能和机会见证历史的人重新打量这个默许了一切发生的世界。
文 ✎ 张文政
图 ❏ 赵青
编辑 ✎ 卜昌炯 王唯一
“你知道林彪当时多少岁?”谈及红军伤亡惨重的湘江战役,摄影师赵青问。
“28。”刚问完,他就自己给出了答案。他说,那时的林彪已是军团高级将领,那些牺牲的战士,平均年龄也才20多岁,“你能想象到这群人80年前是去干革命、去出生入死,那你对这件事会不会有不同的看法?”
他说的“这件事”指的是长征。2016年8月,为了与概念中的长征发生一种“至诚的连接”,赵青一行3人在30天里走访了中国工农红军长征沿途一些重要的地点。
他申明此行并非循史探幽,也不是重复那些耳熟能详的宏大历史叙事,而是试图通过相机胶片去解构山河、人与历史的关系,以及记录社会变革留存在它们身上的印记——这些平凡而又值得玩味的细节构成了当代中国。
赵青认为,现在的年轻人有更丰富的路径去接触世界,但不意味着他们在历史问题上眼界和辨识力就高人一等。
时隔80年,重返长征现场,任何想通过实地寻访还原历史真实与残酷性的努力都近乎徒劳。他们所能做的,就是找到被“遮掩”的地点,在恰好的那一刻按下快门。
青山绿水依旧,观者很难联想它们在战争年代“穷凶极恶”的模样,用赵青的话说,山河都“变得温柔起来”,要多方打听印证,辨别古朴的口音,方能找准哪座是哪座山,哪条是哪条河。
乡人的衣冠面孔也已换过几番。新一代的年轻人在湘江边茫然四顾,说不定哪天就会打定主意,清早起来收拾行装离开这片土地——与80年前不同的是,他们的告别多是为了追逐梦想,无需扛枪上战场。
背井离乡的青年,积贫积弊的村庄,和曾经发生在这里的一切不幸史实一样确凿和无奈。就在湘江上游广西境内的兴安、全州等县,1934年11月和12月的湘江战役后,中央红军和中央机关人员由长征出发时的8万6千人锐减至3万余人,堪称惨烈。
在四川巴中市通江县王坪村,赵青看到了安葬有2.5万余名红四方面军士兵遗骸的川陕革命根据地红军烈士陵园,它是全国最大的红军烈士陵园,不少人却从不知晓。
在沿途地点的选取上,赵青大费周章,他所选择的毕节市、瓮安县、汶川县、延安市、习水县、茅台镇、凉山州、芦山县等,即便有些在关于长征的记载中微不足道,但它们在中国当代史上却是醒目的地标。
在贵州毕节,赵青遇到从出生之后再没见过父母的留守儿童;在汶川的映秀漩口中学地震遗址,他拍下穿着少数民族服饰的当地导游;在贵州黎平,打工妹小吴从广东东莞回到在山村的家过中秋;在延安红色主题秀《延安延安》片场,一名着军装的舞蹈演员身下还穿着旧上海舞女的旗袍……
这组被命名为《江河故人》的摄影作品沉默无声地传达着摄影师的立场——时间停止,让无言者诉说,让历史在山、水、人身上显影,让那些没有可能和机会见证历史的人重新打量这个默许了一切发生的世界。
广西壮族自治区全州县凤凰嘴渡口,村民通过摆渡船穿过湘江。红军长征中最惨烈的一役是湘江战役,凤凰嘴渡口又是红军突破湘江最惨烈的渡口。
贵州省仁怀市茅台镇,茅台一小二年级的汪启宏俊跨过赤水河回家吃午饭。
江西省瑞金市叶坪乡,来自河北张家口的老兵李洪利(右)和老伴王海风参观革命旧址群。
贵州省遵义市,湘江河里的独竹漂。独竹漂又称独竹舟,1935年红军四渡赤水时就曾以独竹为舟渡过赤水河。
陕西省延安市,红色主题秀《延安 延安》正在上演,一名舞蹈演员在化妆间内。
赵青
《中国青年报》视觉中心主任,高级编辑,作品有《电视机里的奥运会》《长城不是一堵墙》等,曾获世界新闻摄影比赛(荷赛)体育特写类组照一等奖。
文章首发于《博客天下》总第235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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