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马斯克不用摸着石头过河？

文：黄华

马斯克很牛，再创辉煌，为特朗普赢得大选立下决定性功劳，被戏称为“马保国”和“御弟”。

11月12日，特朗普宣布马斯克和拉马斯瓦米将共同领导“政府效率部”（简称DOGE），特朗普期待马斯克能够让逐渐老去的美国再次焕发青春和活力。

老马通过科技创新，在移动支付、新能源汽车、太阳能、卫星通信、太空运输、脑机接口等领域一次次颠覆，一次次成功，改变了人类科技进展，创造了科技神话。“达则兼济天下”，他又想通过自己的组织管理经验和能力，重塑美国，改变社会发展进程，再创另外一个神话。

老马最强的能力就是高效，据说他想在2026年7月4日前，也就用一年半左右的时间，把美国联邦政府机构的数量削减约75%，大约428个政府机构中只会留下99个，削减约2万亿美元的联邦政府支出，为美国建国250周年献礼。

这么短的时间要完成这么大的改革太让人吃惊了，对比起来，我们只是搞一个房产税改革，从2011年在上海和重庆试点以来，都已经摸了十三年的石头了，更不用说其他更深层次的改革了。

马斯克是真有可能做到的。想想马斯克2022年10月27日提着水槽走进Twitter总部的时候，笑得是那么灿烂，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谁想到水槽是用来磨刀的，第二天他就解雇了Twitter高管层的关键成员，接下来的几周之内解雇了约5000名员工，一年内裁员接近80%，非常坚决果断。

这么复杂的环境，这么激进的改革会不会导致社会崩溃，最终黯淡收场呢，也就是马斯克会不会成为另外一个王安石呢。

我们可以先看看另外一个例子，就是阿根廷总统“疯子”米莱，他从去年12月就职以来，开始了“电锯改革”，砍砍砍，几个月内，裁撤了大量的公职人员，把24个“部委”削减到9个，连教育部都取消了，惊掉了一地的下巴。在中国，不是总是部门越裁人越多的吗？

阿根廷好像并没有发生预期的崩溃，反而货币上涨了20%，有了300多亿美元的外汇储备，今年10月更是创造了“阿根廷奇迹”，单月通胀率降到了2.7%。虽然现在还不能给米莱的改革是否成功下定论，但这也是一个不按常理去摸石头过河的主。

马斯克是企业家，米莱是经济学家，都不是传统的政客，但他们为何都那么信心十足的去改造国家，而且可以这么激烈和迅速，这背后的是什么样的特殊能力吗？从我个人的理解可能都是系统工程的能力，马斯克一直被称为系统工程大师。

今天我借这个新闻讲讲系统工程，也顺便讲讲华为的系统工程思想和一个小故事。

1、什么是系统工程

系统工程是一门组织管理的技术，是运用“整体”或者“系统”来处理复杂性问题，给出全局最优的解决方案。这个概念看起来比较抽象，简单地说，也就是“在复杂的情况下会算大账”。

比如我国高铁的投资和运营可能是亏本的，但会缩短城市间往来的时间，构建更紧密的经济带，也带来地产增值，算大账可能还是挣的。

再举个例子，我买的博世耳机在保修期内坏了，博世公司就让我把坏的耳机寄回去，直接免费给我换个新的，不用修了。因为他们算过，在产品返修率比较低的情况下，从系统角度直接换新的是最经济的。

这就是系统工程，需要用系统观看复杂问题。"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就是缺乏全局性思考和系统的概念。马斯克的政府改革必然会有一个系统的基本原则和数学逻辑，也就是他常用的第一性原理。这样才可能快刀斩乱麻，否则一旦陷入细节，可能就永远走不出来了。

系统工程作为一个跨领域学科，产生于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我曾经有个观点，战争会加速科技的发展，这里又是一个案例。60年代，美国的阿波罗登月计划成功地运用了系统工程的科学方法，按预定目标第一次把人送到了月球。以此为转机，系统工程受到了世界各国的高度重视，获得迅速发展，被广泛应用到自然科学和社会科学的各个领域。

60年代以后，系统工程开始突破自然科学和工程技术领域，向社会科学领域不断渗透。随着70年代的“大系统理论”的兴起，使系统工程与社会科学的联系更加密切了。这也是为什么马斯克可以从科学创造自然转向政府组织变革的原因了。

2、科技竞争的关键是组织能力

我从科技领域讲讲系统工程的重要性，以及系统工程思想的变迁。

系统工程首先是解决复杂度问题的。从科技角度来看，过去十几年，技术革命越来越难，大量的创业公司一轮轮地死掉，大量投资打了水漂。比如区块链、车联网、元宇宙、量子计算等，即便最近非常活跃的人工智能和机器人，也经历过多次起伏，一路上尸横遍野。

这些现象的背后就是对科技创造的两类复杂性重视不够，领先三步成先烈了。一类是多学科融合带来的“技术复杂性”，另外一类是由产品供应、产业链和产业环境带来的“社会复杂性”。

技术越来越复杂，比如芯片达到每平方毫米亿门的规模，AI大模型走向了万亿参数级别，对软件的要求也越来越复杂。各种技术叠加起来，复杂度超过想象。比如5G产品，需要几千、上万人一起共同努力，才能造得出来，就只有很少的企业和国家能够创造了。再比如光刻机、航空母舰、第五代战机等，都需要大国通过举国之力才能造得出来。

产品面临的环境也越来越复杂。一个手机就有成千上万个零部件，供应连续性问题，产业链配合问题都非常复杂，再考虑到产业环境，比如会不会受到政策影响，会不会违反监管等就更复杂了，比如特斯拉在德国建超级工厂，居然要给蝙蝠和蛇找个新家，想想都困难。

这么复杂的环境下，科技创造不只是简单的技术问题，更关键的是组织效率问题。除了对系统集成能力有很强的要求外，还要能够用尽量少的资源快速、低成本、高质量实现科技创新，并形成商业价值。

熟悉军事的朋友都知道，被高效组织起来，训练有素，武器精良的军队是能打败十倍、甚至百倍的散兵游勇。美国的科技以七姐妹为代表，将全球最优秀的人才，组织成奔腾的科技军团。而中国科技企业也逐渐从小、散、弱的“散兵游勇”模式逐渐发展壮大到跟欧美科技巨头抗衡。

美国的系统工程以马斯克为代表，SpaceX内部讲义里阐述了马斯克的系统工程思想，他强调高度集成控制、快速迭代、极度简化、自动化、从第一性原理出发采用最经济、最高效的手段，确保产品研发高效、高速、低成本。

系统工程思想随着马斯克的快速迭代和第一性原理的推广，发生了非常大的变革。传统的系统工程思想，比如登月计划，火箭发射都采用的是从全局出发，确保“万无一失”的思想。因为系统过于复杂，要确保“万无一失”就会带来极大的冗余和对器件和材料的高要求，效率很低，很昂贵。而马斯克的快速迭代的方法改变了传统做法，比如星舰从去年4月份升空就爆炸，通过五次迭代，就到了今年10月份的筷子夹火箭。从系统角度来看效率是最高的，成本也是最低的。

马斯克的系统工程思想里面“开放性”是非常关键的，他接手政府效率部长后，马上就在X上招兵买马，征求全网的意见，就深刻体现了“开放性”上，这是用互联网的优势，集结全球的思想进行改革。这也是马斯克敢干和能干这个事情的一个秘诀。

3、华为的系统工程

华为也一直非常重视系统工程，任总本人就是系统工程大师。他的管理思想底层的理论包括《耗散结构理论》，《系统论》、《运筹学》等。在网上能够看到任总有大量关于系统工程的讲话。有兴趣的朋友可以去看看《华为之熵，光明之矢》。

比如《任总与系统工程领域科学家、专家会谈纪要》里面提到：“现在实行干部任期制，就是不断降低部门“围墙”的措施。集中少数人搞系统工程来解决一个问题是没有意义的，只有千万人的思想都走向系统工程，有系统工程的概念，才能真正的发挥价值。”，“系统工程是科学方法，即使一颗螺丝钉也有系统工程”。

华为过去二十年之所以屡战屡胜，核心关键就是把超过10万的最优秀、最顶尖的高技术科技人才有效地通过IPD/ISC等流程组织起来，形成了高效的科技创新能力，能够一次次突破城墙口。这也是为什么国内高校和科研机构也有大量的科技人才，但因为缺乏系统流程，但很难被高效的组织起来，形成科技军团的原因。

华为的系统工程思想从大的阶段来看，主要包括三个阶段。第一个阶段强调客户导向，通过削足适履，推动IPD/ISC等一系列变革。第二阶段：强调平台化，关键要素全球布局，强代表处、小地区部。第三阶段：在复杂生态环境下的系统工程，强调体系化管理、科学决策，加强云网端边芯垂直整合和系统创新。

华为的系统工程是实践科学，从实践中来，到实践中去，吸纳中外优秀实践经验。最终围绕着“质量好、服务好、运作成本低、优先满足客户需求”这个大的系统目标来组织的。

华为的系统工程里面也有“方向大致正确，组织充满活力”，“不追求非常精确”等快速迭代的思想。

因为篇幅的关系，我就不重点介绍华为的系统工程了，三天三夜也讲不完，也没有人愿意看，就讲一个小故事吧。

4、代号“543”项目

去年国内电子产业里一个里程碑的事件可能是，8月美国商务部长吉娜·雷蒙多访华期间，华为发布了的Mate 60 pro系列手机，实现旗舰手机的回归，带来了巨大的震动。

Mate60 Pro上市背后是中国电子工业共同努力的结果，半导体行业观察机构TechInsights在对Mate 60 Pro拆解后发现其主要芯片都已国产化，“虽然芯片差距仍有2-2.5节点范围，但Mate 60 Pro确实体现出一个令人惊叹的质量水平，是我们始料未及的，它肯定是世界一流的。”华盛顿邮报的评论颇具代表性，“Mate 60代表中国技术的新高点，美国的制裁不会阻止中国关键技术进步，反而会刺激中国加倍努力。”

这背后的秘密关键就是“系统工程”，任总说“我们的核心能力在系统工程而不在零部件，我们是要通过系统工程能力构建核心竞争力，实现世界领先。”

里面有一个代号为“543”的绝密项目，命名是参考《绝密543》电视剧，电视剧讲述的是1959年前后，解放军二营士兵，用落后的萨姆2地空导弹打下美国最先进的U2侦察机的故事，全营一杆枪，将打导弹的时间从8分钟最终压缩到6秒，把不可能变成了可能。华为543项目也是一个类似的项目。

这个项目集结了来自上百个部门的科学家和专家，高峰时候达到几千人联合会战，在极限的压力下，打破部门墙，拧成一股绳，实现了软硬芯云垂直整合、系统优化，最终完成了不可能完成任务。没有退路，最终是胜利之路。

这里面有一个关键的系统工程思想，就是系统技术再平衡（SCTO），就是打破边界，从全局最优解出发，把一个局部难题，在更大的系统层面引入新的要素，最终获得解决。

结尾

从马斯克做效率部长的新闻，扯到华为的系统工程，这个西瓜皮滑得有点远了。

不得不承认，随着特朗普的上台，中美间的竞争进入了一些新的阶段。从科技、金融、文化、军事竞争进一步走到了社会管理制度的竞争上了。在逆全球化的大背景下，“世界工厂”的中国正在加速转向“内循环”为主的经济模式。而美国也在进行深层次的改革，特朗普+马斯克这两把“快刀”的联手，将给全球带来很大的想象空间，美国如果能够再次释放活力，可能对全球来说都是好消息。他能够快速跑起来，就不会再害怕中国追了。

从阿根廷和美国的激进改革计划来看，改革可能没有想象的那么难，他们的改革不论成功和失败都有借鉴意义。这个世界太复杂，如果怎么摸石头可能都摸不清楚，那还不如大胆地去干。

当今局势，中国如何应对，如何跟上，如何用系统工程思想加速改革开放，都是值得思考的。

2024/11/16 于深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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