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窦文涛:尴尬的聊天是我一生主要的命运

理想国imaginist  · 公众号  ·  · 2017-05-29 21:52

正文


窦文涛《圆桌派》第二季开播一周了,不知有多少朋友一路跟着?相较于[看理想]系列其他几档节目,《圆桌派》可能是最轻松,最“不正经”的一档。就像窦文涛对它的定位:聊天,荤素不忌,贵在真实有趣。有读者朋友评价:像一堆废话,但听着就是带劲儿,这就是涛哥的功力。


10天前,圆桌派第二季发布会上,窦文涛邀请《圆桌派》第一季的老朋友蒋方舟、李小牧、李艾,四人现场表演了一桌“圆桌派”:如何夸朋友?今天微信,分享的是该场活动的图文实录节选。不妨看看四个聊天高手如何“肉麻”地夸来夸去,却让人能够看得会心一笑。


《圆桌派》第二季发布会

金  句  摘  录


关于「朋友」和夸朋友


  • 蒋方舟:文涛老师看穿了我的本质,只有这样的夸赞是我能够接受的。


  • 李小牧:每一个环境会遇到不同的人,其实只要有一点——不要有敌人。


  • 蒋方舟:有些人在你生命当中陪你走一段之后就消失了,这个消失的过程不能指责成“他变了”或者“你变了”,“他无情”或者“你无情”,这是成长一部分。


  • 窦文涛:很多时候为什么一定要同甘呢?我们共苦也很有意思。我对人性有点偏悲观。同甘也不会长久,所以还不如自得其乐。


  • 蒋方舟:我不需要他夸我,或者我夸他,愿意跟我说狠话,愿意说你退步了的人,我觉得是真正的朋友。需要夸的朋友都不是真的朋友。



关于「圆桌派」


  • 蒋方舟:圆桌派这样的节目,虽然具备了一切猥琐老男人的特质,但它不是真正的猥琐。


  • 窦文涛:聊天节目里,观点之争没有我们的友好重要。


  • 窦文涛:只要你来到我这个桌上,我就觉得你是我平生最好的朋友。

  • 窦文涛:人为什么会愿意聊天?一定是因为这个聊天当中有乐趣,有真乐。我本着这么一点感觉去做节目。



关于「聊天」


  • 李艾:能够站在别人的位置上考虑问题,其实是一种能力。


  • 窦文涛:文道是我20年聊天节目历史上,长盛不衰的一个嘉宾,不是因为他爱说,而是因为他爱听。


  • 窦文涛:我还是喜欢把生人混成熟人,熟人聊天那种快乐,难以言喻。


  • 窦文涛:有的时候说话就是为了取乐。


  • 窦文涛:你对一个人表现出好奇心,即使不能让你跟人聊天,也可以拉近你们之间的距离。



关于「窦文涛」


  • 窦文涛:尴尬的聊天是我一生主要的命运。

  • 窦文涛:我认为我所讲的话都是为了朋友们聊天儿服务,我干了这行20年,我根本不承认我有过什么观点,一个主持人就是一个聊天的服务员,他无所谓什么观点。


  • 蒋方舟:其实文涛老师是一个跟人交浅言深的人,第一次见面的嘉宾你能跟他抛出你最深的恐惧、最大的焦虑,病态的心理,饥渴的性欲等等(笑)。跟你感觉好像并不熟的人,你也像给了他们洞悉你内心秘密的途径,其实离你真正的秘密还非常遥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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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圆桌派》第二季发布会

现场文字实录(有删节)

 

时间:2017年5月19日




开  场



窦文涛



你们觉得今天给我设这么一个局对我真的好吗?非常感谢大家,我心里很激动,我激动主要是因为平常不太习惯面对面和人接触,还是喜欢隔着屏幕,就像有一个画框,再难看也显得没那么难看。今天见到大家我也算是夺“框”而出了。

 

我看到很多人很希望能够见到我,但是为什么我总是觉得有点臊眉耷眼的呢?因为我觉得真见到我的时候您可能大失所望。


同样对圆桌派也是这样,很多朋友非常期待我们第二季,其实我这个人本性是像贼一样活着,我希望悄悄的出动。这样的话人家期望值没有那么高。但是今天的行业不允许我这样的性格,就是要先声夺人,需要嚷嚷的尽人皆知。



这样我心里也有一个担心,就是你以为你喜欢,你以为你期待,但是我心里很忐忑啊,您真的看到的时候,会不会被吓着了?

 

因为你说不准我们请来什么人,根据已经录完的两集节目看,也说不准他们会说些什么。所以我希望到时候大家能够对我们多谅解,多批评,我们也会多征求大家的意见。


微博后边这个批评我都看,尽量地吸取意见,我觉得这个节目也不能说是我的节目,是朋友们的节目,大家的节目。希望在大家的监督、批评下咱们能把它变成一个咱们自己的圆桌派,好不好?谢谢大家。



如 何 夸 朋 友


撩·聊·了·料



◤ 现场嘉宾 ◢


窦文涛  蒋方舟  李艾  李小牧


窦文涛:今天我们有一个似是而非的题目叫做“夸朋友”。这个夸朋友怎么夸?夸圆桌派的朋友,先从李艾你先说。

 

李艾:我刚才听说我是属于顶替马未都老师,或者是文道老师。我很荣幸居然能顶替他们两位,我其实想先夸一下圆桌派,我真的觉得挺开心能够成为圆桌派嘉宾之一。因为我认识的所有有文化的人都是跟着窦老师认识,不管是三人行也好,圆桌派也好。

 

我感觉能够来参与这个圆桌派,可能确实是因为我比较便宜,然后比较闲,找我比较方便。然后加上可能刚好达到智商下限,所以比较荣幸参加这个节目,很高兴。

 

窦文涛:你反映两个问题,一个是劳务费的问题,再有一个是说明我比你还下贱的问题。

 

蒋方舟:文涛老师曾经深夜夸过我,持续性地深夜夸我。


其实我那次真的还挺感动的,我当时参加圆桌派一期活动。不知道为什么参加完了之后,作为被挑选的一个嫁不出去的女性,被各种人评摘。文涛老师就给我发了语音和微信,鼓励我,让我做自己、坚强起来。我非常感动。

 

其实我最感动的一点就是在于我觉得文涛老师刚刚说那句话,他看穿我本质,我和他一样都是说一些自黑之类的话,然后来获取给大家讨论的由头,但是当真的愚蠢的人借你的自黑来践踏你尊严的时候,我们接受不了。

 

这是我当时最感动的一点。文涛老师看穿了我的本质,只有这样的夸赞是我能够接受的。所以非常感谢你当时长期持续性的深夜给我鼓励。

 

窦文涛:此处可以有掌声。


 

李艾:我也看了那一期节目,我也特别喜欢蒋方舟在里面的表现,老徐是我非常熟悉的女演员,跟她私交不错。她的观点和很多想法我本身不看那期我都知道,蒋方舟让我特别意外。

 

做节目,如果两个人观点都一样。那谈话没有办法继续了。我感觉到蒋方舟整个在那个谈话里头,让整个谈话变得多维度、多角度,宽了很多、深了很多、大了很多。

 

看那期节目很过瘾,因为有方舟这样不一样的视觉,不一样的角度,我是很真心得夸。因为在之前我也没有见过方舟,也不算朋友。

 

窦文涛:所以说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我很喜欢方舟,为什么?因为她身上有一种我不多见的,就是按说一个女孩子自嘲,比方说在节目里讲,她说小时候有一个男的看见我背影以为是一个美女,尾随着我,看到我正脸以后,吐口痰就走了。

 

蒋方舟:没有吐口痰,他说了一句“草”,就走了。

 

窦文涛:他说那个字怎么在我理解是一口痰。另一个故事是,她小时候特别喜欢一个男生,那男生就在她生日的那天,跑到班里的课堂上,说我要跟大家宣布一个人的生日,那时候方舟就准备他一说出名字,就上去拥抱他,结果那男生说:我们一起祝易建联生日快乐。

 

在这方面,方舟真是跟我款曲相通,这么一个可爱的女孩子,把自己当笑料。

 

人和人之间有隔阂,在我们社会里永远有一些人,他不能理解别人的玩笑,方舟说你看我很丑,别人见我面,吐口痰;他就真觉得:你看你真丑,他不能意会这里面的幽默,人与人之间不能意会很多幽默。

 

我们的嘉宾有各种各样的人,有的人是直抒胸臆,我怎样想,就怎样说,徐静蕾就是这样。还有一种人,是像我跟方舟这样,她是作家,我是主持人,其实很难说这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格。

 

比方说《红楼梦》里的曹雪芹,曹雪芹了不得的地方是什么?这个书里边所有的人物他都能站在那个人物的立场上讲话,你听听焦大说的话,就像焦大在说话;他写14岁女孩写出来诗,就是像14岁女孩写的诗,史湘云写出来的诗就是史湘云写的诗,宝玉写的诗就像是宝玉写出来的。这是曹雪芹厉害的地方。

 

有特别会聊天的人,也有特别会听聊天的人,这个聊天里头或真或假,非常有意思。有时候一个人讲一个东西,也许是用自嘲的方式,实际上是用角色扮演的感觉,来讲一个我们大家有共同共鸣的现象。

 

但是我有时候觉得很遗憾,今天有一些观众他好象不大理解,你要自嘲,你要自黑,他就觉得你真的是很丑。

 

这个我觉得是一个什么问题?是人与人之间有隔阂。这一点我很欣赏方舟,我希望下次不仅是吐口痰。

 

蒋方舟:多说一句,我个人觉得这个本质上还是有一种骄傲,我觉得骄傲这词可能在我们这个职业,或所谓的公众人物公开的宣布自己的骄傲,好像是一个很禁忌的一件事。像曹雪芹可以写各种各样的人性,包括您可以跟各种人性做一个对谈,其实本质上是一种骄傲,就是你不会觉得被攻击,只有被攻击的人才会立刻的作出一个反应。

 

窦文涛:你说骄傲,把自嘲这个词更进一步。有时候方舟会说,当然了我是名人,当然了我是美女。或许有人说,你看她多不要脸,她就说自己是名人,她说自己是美女。

 

可是我跟你讲这也是一种自嘲。有时候跟大家经常说,我们主持人像国家领导人,平常都很忙的,哪有空随便跟观众见面,其实这是一种自嘲,不是说真拿自己当国家领导人了,那样的话纪委该找我了。

 

李艾:我做这么多次节目,我觉得能够站在别人的位置上考虑问题,其实是一种能力,有人一辈子只能从自己的地位,或自己的位置想问题,没有办法站在别人的位置、别人的地位上想问题。

 

窦文涛老师可以、方舟可以、小牧也可以,可以看到别人的位置,经常发自内心同意别人的想法。我觉得这真的是一种能力,这是少数人能做到的事情。

 


窦文涛:对。因为我看谁都喜欢,尤其看你。李艾我也夸夸她。她也很有意思,就是她也经常让我感到困惑,就是说她的身材按说是让我有这个生理上的欲望。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她每次一来跟她交谈,我邪念顿消,不是说一开口就不行(笑)。

 

我说的是看她照片,看她身材我觉得我很有邪念。但跟她说话,是心理上像姐妹似的的愉悦感。也有可能她每次经纪人都在旁边,她经纪人就是她老公,身材比她还高大。咱也不敢有别的想法。

 

但是小牧正相反,小牧是什么?他只要一说话,简直是一个情商极高、和蔼可亲,照顾的方方面面非常的周到,这样一个人。但是回头想想他的经历,总是让我产生邪念。

 

李小牧:我是属于在歌舞伎厅摸爬滚打了30年。是见人讲人话,见鬼讲鬼话的人,我是一个比较真实的人。你见到妈妈桑讲妈妈桑的话,见到政治家讲相同的话。所以大人、小孩、男女通吃。我又夸自己了(笑)。

 

窦文涛:你夸夸嘉宾。

 

李小牧:我来夸夸文道,他虽然老说到日本来见我,但是我们老约不上。

 

窦文涛:文道我跟你说,他真要去歌舞伎町,他不会正大光明的,他是先去消费完了,临走的时候,给你打一个电话:你好,小牧,我来参加一个书展,但是没有时间见你(模仿道长口气)。

 

李小牧:我觉得文道是特别会倾听的人。特别是三个人、四个人在一起的时候,总有抢麦克的人。有一种嘉宾,我不讲谁了,别人话没讲完,他就来了。在公共场合讲话的时候,还是应该照顾对方。


文道是特别会尊重别人,让别人把话说完的人。我和他录节目,有时候我们聊到日本,我在讲一个东西,即使他知道,他也不会插话,而是听我把话说完。

 

窦文涛:文道是我20年聊天节目历史上,长盛不衰的一个嘉宾,不是因为他爱说,而是因为爱听。我发现这种往往得长久。

 

咱们也得说说今天不在场的马爷。其实大家可以看到我这个人的性格,河北话讲是有点认生,不是不能访问生人,跟生人聊天,这是职业本行。但是实际上我还是喜欢把生人混成熟人,熟人聊天那种快乐,难以言喻。

 

熟人就像马未都这种。马爷这个人仗义,活到100多岁(笑)。我记得他曾经两次救场,其中一次,跟圆桌派太有关系了。大家都不知道,我们做一个节目好像很简单,背后有多少刀光剑影。

 

比如我们第一季第一集圆桌派,那天本来是有一位著名的导演要来我们的节目。那天下午所有事情都准备好了。而且是圆桌派第一季第一集。但是到那天中午,突然间导演那方面出了什么紧急情况,不来了。

 

你怎么办?你请人家,你得尊重人家,你得提前跟人家说。那下午就要录节目了,找谁呢?结果当时我就说了,只能找马爷,跟马爷打电话。马爷当时正办着别人的事,听我们说我们发生的紧急情况,当时放下电话就来了。

 

这在马爷跟我之间交往的历史上已经是第二次了,救场如救火啊,这家伙德艺双馨的老艺术家,不得了。所以我觉得很多我们好嘉宾,包括陈丹青老师,还有很多人。大家希望见到的人,我经常是在节目之外发现他们真是够仗义、够哥们的。还有谁可夸?


    

蒋方舟:我自己录圆桌派的感觉,自己觉得受益最多的其实是尊重,或者这个东西是我自己觉得最难得的,尤其在一个男性的场合比较多,这个非常难得。

 

我觉得参加圆桌派的嘉宾都是跟文涛老师一样,都是假猥琐,真尊重。猥琐不能当真,即使号称邪念顿生,眼冒金光,但其实是真正的尊重,不会让你觉得不适。

 

我自己觉得在文化圈多的场合还是挺不容易的,就是大多数的文化圈的场合或者是文化圈的老男人多的场合,大家都是假尊重真猥琐。

 

就像我前两天我参加一个饭局,一个大学教授知识分子一直说我是文坛苍井空,先说德艺双馨,我不搭腔,再说文坛苍井空,说了很多遍,后来我就说这么多年不参加饭局就是不想受你这种师长的教育。当时我就摔门走了。

 

窦文涛:苍井空也有他的气节。

 

蒋方舟:前两天有篇写饭局的文章被骂的特别厉害,它本质上是把女性当成点缀,这么多老男人得来一个女的给大家助兴,在圆桌派这样节目当中虽然具备了一切猥琐老男人的特质,但它到不是真正的猥琐。

 

窦文涛:我们女性是坐在正室位置,俩老男人跟太监似的,尊重妇女。我不仅尊重妇女我们是崇拜妇女。没有女人哪有我们今天。

 

当然刚才大家讲的都很好,其实核心一句话,我对粉丝这个词一直不太理解,我更喜欢说的是很老套的词就是“知音”,说话听音,我特别希望聊天别太当真,所谓言论自由,其实不是指的说正确话的自由,恰恰是在某种可以允许的场合内,说出您未必同意的观点。

 

甚至有的时候说话就是为了取乐。就朋友之间的聊天很多都是胡说八道,当然我们在上线节目里不敢胡说八道,但是我的意思是说,我们的知音就像圆桌上的嘉宾一样,不妨轻松一些,有什么自己喜欢的、不喜欢的,就像我看谁都喜欢,所谓叫万物静观皆自得,四时佳兴与人同。



现 场 观 众 问 答


互动环节



观众:文涛老师您好,我经常感觉您的节目只有最后五分钟聊到点子上了,也不是说前面没聊到点子上。但是我觉得看越多、听这些聊的越多,我就越看不清楚这些事。知道这些事越多就觉得越看不清楚。您觉得这是......?

 

窦文涛:你的问题说的很好,说明我们多年工作有了回报。我一直想把群众的思想搞乱。


简单一点,我有时候也有跟你一样的困惑,但是那天我有一个嘉宾马家辉解了这个困惑,难道我们活在这个世界上,如果一个人能够知道有多种眼光可以看待一件事情的时候,你不觉得更有意思吗?


发生了一件事情,很多人喜欢简单的贴标签,你告诉我他是好人还是坏人,他是真的还是假的,如果在真假、是非两个维度之外,还有三四五六七八这么多维,可以看待一个人的话,是不是你的生活会更丰富。



观众:老说朋友应该同甘共苦,但是我现在发现有些朋友不能同苦,能同甘。您怎么看这个问题?

 

窦文涛:我可以介绍一个很有资格回答这个问题的嘉宾给你,就是李小牧,夫妻关系作比,有的夫妻只能同甘,有的夫妻只能共苦,李小牧是结了六次婚,有七个老婆。所以他有资格讲讲这个人生况味。

 

李小牧:这个话题转到我这,其实在每一个年代,每一年,每一月,每一个环境会遇到不同的人,其实只要有一点,不要有敌人就可以。


可能对方会把你当敌人,都没关系,宽大一点,不管什么样的朋友。其实你的朋友圈真正每天有十个人给你打电话可能都很难。真的这十个人给你打电话也不一定是很好的朋友。


这没关系,你管他是用心也好,只要他愿意跟你笑,愿意给你打招呼就是朋友。一视同仁就好。

 

窦文涛:我的感觉,这跟个人性格有关系。比方说我的性格不太爱跟人交往,所以我说了甭说见大家,连我自己的好朋友都经常抱怨,说我不肯出去。像我这样也挺好,就是说这个共苦的时候很多时候咱们能共苦。同甘的时候往往不能同甘。

 

但是问题是我有时候觉得我也不需要跟别人同甘。活自己的就完了,很多时候咱们当年一起奋斗过,奋斗完了。

 

我们做节目还讲,为什么曹雪芹的《红楼梦》是永恒的,因为他讲了一个中国人的哲理。就是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中国文化里一个情节就是各个圈子里的人都不断地在回忆当年的黄金时代、当年的创业年代,包括明朝的这些移民,回忆当年十里扬州、风花雪月,但是到今天落得白茫茫大地一片真干净。

 

这恐怕就是人生,就是这么一回事,很多时候为什么一定要同甘呢?我们共苦也很有意思。至于说很多时候可以同甘,我对人性有点偏悲观。同甘也不会长久,所以还不如自得其乐。

 

观众:我们微信朋友也叫朋友,微博朋友可能也叫朋友。其实这一个词在中国这么长的文化发展里面,就是用“朋友”两个字概括了整个人和人之间的关系,其实它就像是一个洋葱,是一层一层的。我个人在实际生活当中也会遇到这种问题,就是对待每一层的朋友,你们是一并这样去对待,还是每一个人不一样?

 

蒋方舟:我还挺认同刚刚窦老师那句话,我们被流行歌曲害了,流行歌曲里总是唱朋友一生一杯酒、一起走。


我发现成长过程慢慢有些人在你生命当中陪你走一段之后就消失了,这个消失的过程不能指责成他变了或者你变了,他无情或者你无情,这是成长一部分,所以我自己能够称之为朋友的人,我觉得还是挺少的。大部分人文涛老师这样的人,我愿意称之为我认识的人。

   

就像微信朋友里大部分人,我也只是称之为认识的人,朋友可能就五六个,我觉得朋友建立的基础就是共同的理解,我不需要他夸我,或者我夸他,而愿意跟我说狠话,愿意说你退步了的人,我觉得是真正的朋友。需要夸的朋友都不是真的朋友。

    

观众:我现在看到圆桌派主打的四个字“撩聊了料”,撩放在第一个字。您觉得撩男嘉宾和撩女嘉宾,您自己感觉有什么不同,或者方法上有什么不同?第二个问题,您怎么通过撩现场嘉宾撩到了屏幕这方的观众?

 

窦文涛:这四个字是优酷宣传人员的灵感,我并没有水平想出这样的警句,撩男、撩女这事我还真没想过,我反正是看见谁我就好象自然就知道怎么跟他说话,我没有认真想过。

  

我生活里是很自闭的人,我只要一上台他们就是我的爱人,有人把这种叫做职业心态,我就对他有无穷的兴趣,我没有什么方法,没有什么教条,但是我觉得有的恐怕是心情。

 

比如你想撩一个男的,或者想撩一个女的,我觉得恐怕最根本的是你爱他,我说这个爱不是小牧那种爱。我说的就是孔子有一句话那样“仁者爱人”,我在台下做不到,反而在台上短暂的状态下(能做到)。

 

我经常讲一句话,大家经常觉得我有什么观点,但是主持人和嘉宾是很不一样的。我可以跟大家庄严宣告,我干了二十年这行我根本不承认我有过什么观点有些人认为我说一些观点影响了什么人,我告诉你连我自己都不相信,我认为我所讲的话都是为了让朋友们聊天儿服务,甚至我自己也经常怀疑我的正确性。

 

我说这个话只是因为这么聊比较好玩,你比如说你跟朋友在一起聊天,一个饭局大家希望做四座皆欢,非常高兴。需要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有些人说文涛你今天说这个观点我不同意,你错了,对我来说根本无所谓。

 

比如小牧说我喜欢山,我可能跟他说我觉得水也挺好,这并不是说我真的就认为水也挺好。而是当我这样说的时候你会刺激到他,你会使得他山更好。我跟你说我最喜欢山了,你是他一个反面,所以很多时候聊天节目主持人,自我感觉就像一个太监,他其实就是陪你聊,怎么让你发挥得更好,你说左我就说右,你说右我就说左,这么多年你以为我有什么观点?

 

一个主持人就是一个聊天的服务员,他无所谓什么观点。有时候节目两个人打起来了,面和心不和,有这样的情况。我有时候很难理解,因为我觉得聊天节目和辩论节目,和政论节目不一样。我觉得它主要还是为了享受聊天,让朋友们开心。观点之争没有我们的友好重要。

 

想象一下你跟朋友,你自己爱的朋友们在一起的时候,大家都坐在这么一个圆桌上,我觉得我没有什么技巧。


 

蒋方舟:我刚才想了一下。我觉得您撩还是有技巧的。其实您是一个跟人交浅言深的人,这个东西第一次见面的嘉宾跟他抛出你最深的恐惧、最大的焦虑,病态的心理,饥渴的性欲等等(笑)。

 

包括你也是面向观众的,然后我觉得其实这个特长还挺少有,因为我觉得大部分的人,大部分称之为认识的人,都是交深言浅,我跟文道老师认识很多年,跟他点头哈腰,好像跟文道老师不太熟。就像火车上我看到两个东北人,一路聊咱们生意怎样?挣几百万。到下车时说,我们互相加一下微信,他们两个不认识。

 

跟您感觉好像并不熟的人,您也像给了他们洞悉你内心秘密的途径,其实离你真正的秘密还非常遥远。所以不能说撩是没有技巧的。

 

窦文涛:听起来骗术很高超。我都没有想到,你讲的很好,你讲的很对,可能就是其实我老是讲,人跟人之间没有那么多技巧。

 

大家都是将心比心比心,比如说平常不认识,可是咱们今天要做这个节目了,我就觉得你既然愿意跟我聊天,他们很多人我也觉得很有意思,现在做完一个节目,今天社会里的人我有时候看观众的反应,我老发现在很多观众脑子里发生一场斗争,战斗的眼光看待每一场讲话。你看你怎么把他带偏,怎么把他给害了。

 

我总觉得开玩笑这样说没问题,我怎么觉得跟我内心的感受不太一样?我就觉得只要你来到我这个桌上,我就觉得你是我平生最好的朋友。真的就是在那一个瞬间,我就是心里好像很爱你。对你的一切我都很感兴趣。


我觉得那个话顺嘴就来了,所以你就像我们老说阿庆嫂“垒起七星灶、摆开八仙桌、招待十六方、来的都是客,全凭嘴一张,相逢开口笑,过后不思量。人一走茶就凉,哪有什么周详不周详”。

  

李小牧:我补充两句,我觉得不是单纯的技巧,文涛老师首先他学习,他经常在背后去看人家嘉宾的微信朋友圈,实际上他在学习,他还很爱看书,有他的智商还有他的情商,他就是个阿庆叔。

 

窦文涛:我就是失散多年的阿庆,是吗。

 

李小牧:他把能把三个人的话题,和四个人的话题,甚至眼前一百多人的话题,他都能给你接上来。我觉得这是一种情商,这不是一般的情商。通过20年的学习,作为一个主持人,要照顾左边照顾右边这样的话,才能形成现在的一种习惯。

 

窦文涛:别老夸我,我自己其实觉得自己真的很自卑,第一我认为我的口才比很多人都不如。为什么靠嘉宾?很多嘉宾他们都比我有口才,其实我觉得我能干这活,我老是觉得是一种什么性格上的原因。

 

因为我喜欢跟朋友聊天,觉得聊天很有意思,因为我自己私人生活当中也没有别的更大乐趣,最多的就是跟自己的朋友们聊天,你知道我跟我这些老哥们们聊天,经常一聊聊八个小时。我们可能就是几个男的,一聊聊到凌晨六点,聊七八个小时。


人为什么会愿意这样?一定是因为这个聊天当中有乐趣,有真乐。我本着这么一点感觉去做节目,我想咱们生活里的聊天当然不能完全搬到公众平台上,但是我总觉得大概是差不多的。


你想你聊天的时候是什么样?我发现你就希望朋友很开心,当然你需要知道大家对什么感兴趣。你就爱说他感兴趣的话,你想帮助他表达的更好,我觉得其实我不知道有什么经验,我总觉得跟他们一做节目我好像自然张嘴就来似的。



观众:现在好像在平常生活当中尬聊时常会出现,不知道节目当中或者是在日常生活当中如果遇到尬聊的情况,怎么妙手回春?

 

窦文涛:尴尬的聊天是我一生主要的命运啊!避免不了。


蒋方舟:我最近觉得我挺成长的一点,原来我特别想让人喜欢我。所以遇到尬聊我也会陪着聊,然后说你说的太对了,表现出一种对对方虚假的热情。但是现在我直接就摔门走人了,或者是黑脸不说。我觉得我成长了,所以我没有文涛老师悲惨,我摆脱了悲惨的命运。讲讲你怎么没有摆脱。

 

窦文涛:因为做节目和生活里是两码事,生活里碰见这个情况走了就完了。所以你觉得聊不下去了走人就得了。但是在做节目的时候,他们不让我走该怎么办。

 

我觉得我跟谁都能聊,这个是因为什么?不是吹捧我自己,但是我毕竟年过半百了,我今年50,最近经常说有些年轻人,我发现是不是因为独生子女,或者说因为他们都是在玩游戏电脑环境当中长大,我有时候经常发现会错意的现象,就是说你说一个事他听不懂。这样人当不了主持人,主持人就是察言观色,真正敏感的人你一个眼神我就知道你舒服不舒服。

 

但是我就说为什么会发生这种现象?就是有的时候为什么会会错意,情侣之间你怎么就不理解我呢?我不是因为这个原因,你却认为我是因为这个原因。这是经常发生的事,后来我发现两点:


一个可能是因为跟独生子女是不是有关系,现在的孩子经常不像我们小时候兄弟姐妹,跟平等的人有很多交流碰撞的经历,所以比较准确的知道你到底是为什么?这个孤独的环境下长大的会不会少一些环境。

 

再有一个,我不得不说跟阅历有关系。你比如说聊天当中就像我刚才举的这个曹雪芹的例子,他写出一个人就说明他脑子里有这个人。他的经验、他的阅历能罩住你,后来我就明白了。为什么我能理解这个人,为什么说我能理解他吃醋了呢,因为我也曾经吃醋,一个是有阅历,一个你天生敏感,常说善解人意,你愿意感触别人。


所以我不知道能不能回答您的问题。碰到很多所谓尴尬的情况,实际上你还是需要了解为什么尴尬。他是怎么了?是不是我这个话题不对了?是不是对这个不感兴趣。


有的时候跟人聊天,就像你在火车上碰见一个人,怎么跟人说这个话题。说实在的如果不是一个见闻广阔的人,你很难多方面的试探他。比如我跟小牧聊物理他不吭声,我跟他聊文学但是他也不是很热衷,我再聊苍井空他就眼睛亮了,这样也许可以避免一些个尴尬。

 

我记得王蒙老师曾经说一句话,他说:“你要让我这一生中最大的定位,我愿意把我自己定位为学生。我一直到80岁还在学习,还觉得我差很多人情世故,我懂得还太少。”


你一辈子要是喜欢活着,你就有好奇心。这种好奇心有的时候即便不能跟一个人聊,但是你对一个人表现出好奇心也容易拉近你们之间的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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