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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次高考制度改革是1977年恢复高考以来规模最大、涉及面最广、难度最艰巨的一次改革。”教育部相关部门曾一语道破新高考制度改革之重。
2014年9月份国务院高考改革《实施意见》颁布，启动了高考改革；9月份浙江和上海颁布了高考改革方案，启动了新高考改革。2017年上海和浙江已经有了第一届学生参加新高考。2017年9月起，北京、山东、天津、海南4个省市，将在浙江和上海之后启动新高考改革。
新高考的政策实行之后，培训市场最有可能发展的潜在商机会集中在高中生的职业生涯规划与对学生的背景提升方面。除此之外，还会对哪些机构产生潜在的商机呢？选课走班制还会对机构产生哪些改变与影响？走班之后学生的自我管理能力能跟得上吗？丰富的选课选择权真的可以解放学生的“生产力”吗？近日，鲸媒体就21世纪教育研究院副院长熊丙奇的新书《深度解读新高考》与他聊了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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鲸媒体注：《国务院关于深化考试招生制度改革的实施意见》（《实施意见》）指出，考生总成绩由统一高考的语文、数学、外语3个科目成绩和高中学业水平考试3个科目成绩组成。保持统一高考的语文、数学、外语科目不变、分值不变，不分文理科，外语科目提供两次考试机会。计入总成绩的高中学业水平考试科目，由考生根据报考高校要求和自身特长，在思想政治、历史、地理、物理、化学、生物等科目中自主选择。
《实施意见》表示，自主招生主要选拔具有学科特长和创新潜质的优秀学生。申请学生要参加全国统一高考，达到相应要求，接受报考高校的考核。试点高校要合理确定考核内容，不得采用联考方式或组织专门培训。规范并公开自主招生办法、考核程序和录取结果。严格控制自主招生规模。2015年起推行自主招生安排在全国统一高考后进行。
《实施意见》强调，探索基于统一高考和高中学业水平考试成绩、参考综合素质评价的多元录取机制。高校要根据自身办学定位和专业培养目标，研究提出对考生高中学业水平考试科目报考要求和综合素质评价使用办法，提前向社会公布。
（政策一览）
导读：
1. 冷门物理的“尴尬”格局怎么打破？
2. 选课走班制更强调学生的自主管理能力
3. 招生录取背后的思变？
4. 自主招生反向压缩学生的选择机会？
5. 新高考带来了哪些新机遇？
鲸媒体：从学科角度方面观察，新高考对现在的课外辅导机构产生
了
什么影响？
熊丙奇：新高考改革目前采取的是3+3科目组合，区别于以前的3+文科或理科综合。以前文科综合和理科综合，培训机构可能更多进行基于语文、数学、外语的辅导，以及大文科综合和大理科综合相关科目的辅导。在以前的文理分科中，大致会有70%的学生选择理科，30%的学生选择文科。
有报道显示，新高考在浙江试点之后，选物理学科人数变少，排在所有选考科目的第六位，25万考生中选物理的考生只有8.9万。以前理科的选择率比文科高，现在新高考的3+3科目组合打破了原来的学科格局，选择物理、化学等偏理科性质科目的学生会降低，而选择地理、历史、政治等偏文科科目的比例会增大。随着学科选择的变化，整个教育培训业也会随之发生变化。例如原来一些可能不太重视的学科，地理、生物，在新高考的推进下，这些科目有更多学生选择，培训机构对这方面的学科培训将会有所增加。
除了3+3的科目组合之外，新高考还有自主招生和综合素质评价录取改革，这也会对课外培训市场产生相应的影响。
有的培训机构会围绕自主招生和综合素质评价，
推出
一些素质拓展培训项目，比如组织学生游学、进行课题研究，包括到大学去进行相关的实验等等。
鲸媒体：您刚才提到的
70%是理科的现状，是因为一本二本的理科招生指标比较多吗？
熊丙奇：在传统高考制度之下，高校分文科、理科录取，实行3+文科综合（或理工综合）的省市，选择理科的学生大概在70%左右。现在文理科打破之后，就不再分文科和理科了，也不存在原来的这种比例关系了。学生的选择和大学的专业招生也要随之调整。
从全国范围看，重点中学的理科班学生往往是文科班学生的2-3倍，换言之，重点高中成绩好、分数高的学生，更多集中在理科。而一般普通中学中，文理科学生则基本持平，这表明成绩中等的学生，更倾向于选择文科。
这就不难解释，为何原来一本理科招生计划多，总体上看文科一本录取率低，但进一步联系重点中学的文科生比例就可以发现，一本院校理科招生计划为文科计划的2-3倍，与重点中学理科生为文科生的2-3倍是吻合的，而在二本阶段，文科计划则大增，这也和普通中学文科和理科生持平对应。
鲸媒体：虽然有的地方进行新高考考试调整的试点，对学生的要求有所提高，但是相应的后端招生似乎没有太多的变化，您如何看待这种情况？
熊丙奇：这实际上是整个高考制度的整体问题，不仅仅是试点省市存在问题，今后各个省市的高考制度在实施过程中也存在同样的问题。高考制度整体来说包含考试制度和录取制度，考试制度包括考试内容和考试科目。
由于整体的考试制度变化了，但是录取制度没有变，就会导致出现一系列问题，例如学生选科的问题，报考大学选择专业的问题，大学的招生培养的问题等等。
鲸媒体：浙江和上海为什么会成为最早第一批新高考试点的城市？
熊丙奇：这里面有多方面的原因，高考改革首先要先行先试。从先试角度看，一项改革如果不经试点在全国实施，会有较大的风险，先试可以为在全国各地铺开积累改革的经验。从先行角度来说，要具备一些相应的条件，如学生体量和教育发展程度。从浙江和上海来说，上海每年高考的学生体量为5万多人，浙江则不到30万；教育发展程度跟其他地方相比，他们也走在全国的前列，例如上海大部分高中已经实行了小规模办学。
而其他省市推进高考改革的时候，可能会出现比上海和浙江更加复杂的问题，因为他们学校规模大、班额大，推进选课走班的难度可能就更大。
鲸媒体：选课走班制对学校的自身条件和软实力会有哪些要求与挑战？
熊丙奇：选课走班制对学校提出了几方面的要求，一是要求学校具备足够多的教师开设相应的课程；二是在课程建设方面，要求学校能够开设更多高质量的课程供学生选择；三是要求场地，校舍要满足学生的选课走班要求。原来是固定班级，现在要采取走班制度。可以借鉴的是，美国加拿大的校舍设计可以满足学生的选课走班要求；四是学生的自我管理能力。
国内中学以前是以班级为主对学生进行管理的，这种管理模式一方面导致了学生经常被老师规划与管理，学生的自我管理能力比较弱；另一方面也导致学校的社团文化、校园文化建设比较薄弱。
浙江和上海实行新高考改革后，有不少学校的选课走班从最初十分理想的全员走班，发展到后来的“套餐制”(给定学生有限课程组合，实行按班教学)，
一个十分重要的原因是，不少学生存在功利选科，以及缺乏自主管理能力的问题，导致选课走班实施后，学生所选科目的成绩下降，学校的教学管理面临新的挑战。
新高考要解决实质问题，则需解决教师问题、课程问题、场地问题和学校的管理问题，而前三者又需要政府部门参与解决，通过调配师资来解决课程设置问题，另外课程建设还需要政府部门的投入。
鲸媒体：选课走班制会不会对学科老师的要求有所提高？
熊丙奇：最好的模式就是变成学分制模式，但是现在中国高中学校还没实行学分制，美国和加拿大的高中都实行学分制，跟大学的学分制是一样的。目前就新高考来讲，选课走班还没有达到这个程度，但是也对教师提出了挑战，比如说学生选某一科目比较多，选另外一些科目的少，就会导致某些科目的老师多出来，甚至无课可上，这需要老师具备更强的适应性。
这也会对老师有所要求，老师在课堂教学的时候，也要对学生进行相应的学科素养教育，这次国家提出的高中课程改革方案和课程建设标准，都提到要提高学业质量，和提高学科素养。所谓学科素养就是，例如在语文课程中，除了提高语文学业成绩之外，还需要提高表达能力，同时提高自身的人文修养等。这也要求老师进一步关注学生的个性化教育。
鲸媒体：我们注意到，您在书的每一章节都会在最后浓墨重彩地写到，要把教育考试与招生进行分离，对标美国、加拿大等国家。如果要做到的话，您觉得还需要多少年才能实现？
熊丙奇：该制度推进的难度并不如舆论想象的那么大。关键是愿不愿意改革。当然现在有些社会舆论会说，实行这一改革可能会导致不公平的问题，会导致招生的潜规则。但是我们要意识到，如果社会愿意改革，治理招生的公平问题和潜规则问题都是有相应的制度和机制的，不能说因为有这些问题的存在，就不改革了。
如果这项改革推进下去，我们先可完全放开高职院校以及“双一流”学校的招生，高职高专实行注册入学、申请入学，双一流大学实行自主招生。
具体怎么操作，在书里我有比较详细的介绍。
鲸媒体：美国、加拿大等国家也实行这种方式，会出现什么负面问题吗？
熊丙奇：制度并非完美，只是他们的制度相对来说更适合学生的个性、兴趣和创造力培养与多元发展，他们关注的是学生个性化发展，学校的自主办学和大学的自主招生，因此学校能够根据本身的办学标准培养有特色的人才，给学生更多元的选择。
我国现在其实已经意识到了这个问题，当前的高考制度，录取效率很高，可以在很短时间内完成招生。但是从人才选拔的科学性上，以及从发挥选拔制度的育人作用来说，是严重不足的，因此基础教育形成应试化格局，就是关注学生的分数，由此导致了学生整体的学业压力极大，对个人兴趣的关注很少。
但是我们所处的社会和时代在变，新时代要求培养具有个性和创造力的人才，如果继续实行原有的制度，是很难满足社会对于人才培养的要求的，所以我们必须要找到一个跟当前的经济发展、社会发展所匹配的新的考试招生制度。学校教育要关注学生的个性和兴趣发展，基础教育要摆脱应试教育，并促进大学科学选材。目前，整个社会舆论，主要关注的还是高考制度的公平问题，这是可以理解的，公平当然是基础，但只强调分数公平实际上这是不够的。
高考改革的核心问题就是要解决选拔人才的科学性问题和关注学生个性、兴趣的问题。如果大家只关注高考制度的公平问题，而且认为只有分数才能体现公平，这样的话我国的基础教育就永远无法摆脱当前的困境。
鲸媒体：有观点称，自主招生是天才和怪才的通道，您是怎么看的？
熊丙奇：这是错误的人才观，如果建立多元评价体系，就不存在所谓的偏才、怪才说法，在评价人才时，要结合统一考试成绩、中学学业成绩、特长、综合素质等进行综合评价。实行高考新政之后，自主招生有几个特点：一是自主招生名额进一步压缩，除了清华北大之外，所有试点高校的自主招生名额严格控制在5%以内；二是笔试和面试集中进行，考虑到面试的工作量，入围的学生会减少，而且面试和笔试的时间会撞车，学生的选择机会也会变少。
自主招生实质上是学生和学校的双向选择，但目前的自主招生反而压缩了学生的选择机会，也只是给学校有限的自主招生权。
鲸媒体:现在有一种担忧称，如果以后新高考改革的程度比较深，让所有的大学采取自主招生或者招考分离，那有钱做背景提升的学生，可能优势就更大一点，从而导致贫富差距直接体现考学上面，你怎么看呢？
熊丙奇：我们一定要意识到，真正的自主招生不是一个结果性评价，而是过程性评价。什么叫过程性评价？就是关注学生成长的过程，而不是只关注学生最终的成绩——统一测试成绩、竞赛获奖等，这是我们必须改变的人才评价观念。像美国和加拿大大学的招生，为什么没有出现那种所谓的学校嫌贫爱富的问题，是因为学校在招生时是对学生进行过程性评价。
比如说，如果一个学生来自一个贫困家庭，经济条件不好，要勤工助学挣生活费，导致他没有办法在中学里面参加一些课题研究，在学习上花的时间比其他学生少，因此，高中课程成绩不高，SAT考试分数也不高，但是学校认为他也很优秀，因为在这样的家庭背景之下花这么少的时间，能获得这样的成绩足够优秀了。所以说要看怎样进行评价，而且评价要独立、公正。如果只看最终结果的话，那综合素质评价很可能带来新的不公平，富裕家庭、城市家庭的孩子会有更多机会去发展综合素质，这样的改革就没有任何价值和意义。对学生的评价，但从以前单一的结果性评价，转为多元的、综合、动态的过程性评价。
现在有一些培训机构可以会给学生提供多种服务，比如提供游学服务让学生到大学去体验，参与课题研究，但是最终的包装是出于结果导向，急功近利，甚至弄虚作假提升被大学录取的机会。
这是以功利的方式，应对多元评价的改革，对改革没有促进，反而会阻碍改革。我国的教育培训机构，要对高考改革有正确的理解。要为中国的教育改革作出贡献，而不是加大中国教育的问题，这样的教育培训机构才会长久经营。当前，功利的教育情绪主导了中国的教育发展，培训机构追求商业利益，无可厚非，但做生意，更要做教育。要用正确的教育理念去为学生提供有益于学生成长的教育培训服务。
鲸媒体：我们注意到，新高考的政策实行之后，培训市场最有可能发展
的
潜在商机会集中在高中生的职业生涯规划与对学生的背景提升方面。您怎么看这方面的商机或者潜力？
熊丙奇：新高考给了学生科目选择权、课程选择权、考试选择权和学校选择权，有选择就要学会选择，因此，
在新高考背景下，对学生进行生涯规划指导，很有必要。但由于目前学校缺乏专业师资，学生和家长也不懂如何规划，因此，对于培训机构来说，这确实是商机。
但要对学生进行好的生涯规划教育，需要处理好学校和培训机构的关系，以及有正确的生涯规划理念。首先，学校要重视对学生的生涯规划教育，社会机构可以为学校进行生涯规划教育提供服务，而不能把全部的责任都推给学生和社会机构；其次，学生的职业生涯规划不能太功利，不是为了追求高分不顾兴趣选科或者以功利心态报考大学，而应结合兴趣、个性与长远的学业发展规划进行选科规划和升学规划。有价值的职业生涯规划，要尊重学生的个体，根据学生个性、兴趣，做出适合个体发展的生涯规划。
鲸媒体：职业生涯规划属于一个新兴的行业，缺乏相应的行业规范，那怎样发挥行业的作用？
熊丙奇：现在有一些原来的互联网从业人员投身这一领域，给学生提供“大数据”职业生涯规划服务，但是有一部分人对高考政策并不了解，也不懂教育，只是迎合学生的功利诉求。实际上，生涯规划行业，对从业者的要求很高，既要求从业者了解教育政策、懂教育，也要求从业者关注学生的个性和心理发展，而不是单纯地通过人工智能技术、测评工具进行大数据匹配工作，也不能把生涯规划变成功学或者励志学，这不是对学生进行个性化指导，选择适合自己发展方向。
鲸媒体：您觉得新高考会给大学或者高校，服务商会带来哪些商机吗？
熊丙奇：我认为随着新高考的推进，如果大学和高中都围绕人才培养进行深入改革的话，会出现一系列的变化，比如大学跟中学的合作，大学跟社会培训机构的合作，大学跟企业的合作。
包括大学给中学提供课程，开设先修课程；大学跟培训机构合作，开放实验室，提供实验与课题研究机会等等。
从浙江和上海的情况来看，目前变化不大，大学还关注科学研究，对人才培养并不很重视。甚至还出现有的学校为了提高招生录取分数，降低专业招生录取标准（招生专业很多提出科目不限的要求）的问题。教育部在2018年的工作要点中提到，将发布《普通高校本科招生专业选考科目要求指引(试行)》，指导高校在高考综合改革试点省份优化选考科目要求。新高考改革，是一个全面的改革，既要在中学改革，又要进行大学改革，还要有社会环境的变化，才能真正形成整体的改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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