酷暑时节,
“从全球到村庄:以乡村作为方法”国际暑期班正在浙江省缙云县如火如荼地进行。
2017年7月2日,中国传媒大学教育部“长江学者”讲座教授、浙江省“千人计划”专家赵月枝教授在暑期班上做了题为
《
乡村作为方法?理论思考与实践意义
》
的主题演讲。
在引言中,赵月枝讲到自己思考“乡村作为方法”过程中的一次学术碰撞:2015年,在崔永元口述历史研究中心召开的“口述历史在中国”学术会议上,听到国内权威学者引用人类学家格尔茨名言讲“人类学家不研究村庄,他们在村庄里做研究”时,她感到认同,但是她很快“苏醒”并“找回自己的北了”,不仅对西方中心主义有了进一步的反思,而且还认识到,“我不是人类学家”,做的不是人类学研究,而是“
跨学科理论与实践相结合
的学术模式
”。赵月枝从来不隐瞒自己对社会主义的追求,她希望自己的理论和实践是世界社会主义运动的
一
部分。
随后,赵月枝从
五个方面
展开“乡村作为方法”的探讨:
一、研究问题的缘起
赵月枝通过最近拍摄的三张照片切入她所思考的问题。
第一张是她在上海高铁站出口拍摄的刚抵上海的一位缙云妇女。在某大学的讲座上,有同学说看到这张照片的感觉是格格不入,可是
为什么会感觉格格不入?
赵月枝解释,因为这是城里人特定的关于现代化的眼光,认为城市是时尚的而乡村是土气的,这张照片就是当下城乡关系的隐喻。赵月枝问道:如果没有进城的农民看孩子、卖早点、打扫卫生、没有城乡交换的不平等,哪来国家的工业化和城市的发展?在这个意义上,她非常赞同王晓明教授反转世博会的口号所说的,
不是“城市让生活更美好”,而是“
乡村让城市更美好
”
。
第二张照片是赵月枝家乡村庄里一位老人加工塑料制品的场景。在缙云偏僻的小山村里,老人和妇女做的塑料制品卖到国外,
“世界工厂”不止于富士康以及各地的工厂装配线,而已经把触角延伸到她家乡村庄的各个角落
。“世界工厂”的末端不仅仅有在工厂里打工的青年,还有年过七旬依然从事来料加工的农村老人。不仅如此,赵月枝指出,中国还有电子垃圾村,受到严重的环境污染。赵月枝也提醒学员不要带着找“原生态”村庄的预期参加暑期班,所谓的原生态大都是媒体建构的,带有媒体的城市中心主义偏颇。
赵月枝展示的第三张照片反映了
秋收时节一个妇女收割庄稼
的情景。她指出,现在有些村庄虽然很现代化,很多设施也是新修的,但是空心化问题很严重,村里留下的大多都是老人和孩子,像这张照片所展示的,一位妇女单身一人在收割稻子。
让赵月枝念念不忘的还有多年前自己在温哥华的一份报纸上看到家乡的一位小青年利用网络与一位云南的青年相约自杀的故事,在震惊之余,这让她从学术角度去重新理解新媒体与整个农业发展和乡村未来的关系。赵月枝引用米尔斯
《社会学的想象力》
中的一段话来诠释自己的学术追求:“
社会学家的政治任务就是在具体情境中将个人困扰升华为公共议题,并不断提升在微观经验材料和宏观的社会历史之间进行穿梭的能力
”。
二、“乡村作为方法”的理论资源
赵月枝指出,思考“乡村作为方法”是因为受到日本学者沟口雄三
《作为方法的中国》
和台湾地区学者陈光兴
《去帝国——亚洲作为方法》
等
论著的启发。
赵月枝指出,
把乡村作为方法,不是把农民的需要捧到最高,而是
要有城乡关系的视角
,阐明国家发展和不同群体之间的利益平衡关系,尤其是农民为国家工业化做出的巨大牺牲。
加拿大原住民学者也给赵月枝提供了宝贵的思想资源。赵月枝指出,
加拿大当下的学术思想前沿不在白种男性学者那里,而在原住民那里
。在殖民时期,原住民基本上被赶尽杀绝,遭受同样待遇的还有原住民代表的农业社区和农业文明。赵月枝以美国史为例指出,美国史不仅有代表“主流”的《光荣与梦想》,还有记录美国中下层人民反抗史的《美国人民的历史》以及她最近读过的《原住民的美国史》。虽然殖民主义和种族主义摧毁了原住民社区,甚至使其到了文化灭绝的边缘,
但是原住民社区最终还是产生了自己的一代思想家和历史学家。
赵月枝指出,马克思理论主要聚焦劳资关系、工人阶级如何被剥削等问题。马克思虽然对印度被殖民、亚细亚生产方式有评论,但是在殖民地、在欧洲之外发生了什么,他并没有完全展开。从原住民的角度思考,他们有土地,有自己的生活方式,不想成为无产阶级,不认为那是好的出路。在加拿大的一些激进原住民群体看来,他们的民族解放仍没有完成,现在还在争主权,正因为如此,依然把所在地的资本主义国家定义为垦殖主义国家。原住民理论家提醒我们,殖民关系和劳资关系同样重要,而
殖民关系在一定程度上也可以引申过来理解城乡关系
。
英美资本主义崛起把对原住民的屠杀和对殖民地的掠夺作为后盾。今天,中国既不能对外掠夺,也不能走内部殖民的路径,必须构建
更平等的城乡关系
。
三、“乡村作为方法”的内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