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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偶然得知，由于教务不允许主讲教师在卷面上调整分数，由北京大学数学学院开设的一门公共基础课（概率统计A）的不及格率接近20%，从而引起选课学生不满，他们给校长信箱写信反映此事，并把信件公布在北大未名BBS上。我看到BBS上的帖子，觉得师生双方对这个结果都有负有责任，并且这件事涉及到北京大学的教务管理、试卷批改和评分、选课制度等诸多方面，就简单写了评论，与BBS原文一起发在知乎上（严格按照学术规范，声明转载并给出了原文链接），一方面支持学生维护自身利益，建议主讲教师重新调整分数，建议数学学院为大四学生提供重修的便利，另一方面也建议教务不要干涉主讲教师调整分数的权利。比较让我吃惊的是，当事学生对我在知乎上转载他们的信件的做法表示了激烈的反对，认为这是北大校内的事，不应该拿到校外平台讨论。我立刻就有一种现在去哈尔滨室外舔铁的感觉，连浇了几壶温水才恢复正常。其实这事在校外媒体上早就传开了，敢写敢发大字报，难道还怕人转载和评论吗？好在我一眼就看到了问题的本质——在我更详细了解了事情的经过之后，我觉得矛盾其实是由教育部多年以来的教学评估闹剧导致的，所以新开一贴，专门说说教学评估这种劳民伤财的形式主义闹剧，呼吁教育部赶紧取消教学评估！
每一所大学的教学都有其特点和传统，原本轮不上哪个主管单位来比比划划指指点点，因为教育这件事，难道还有谁比一线教员更懂一些吗？不同专业，不同教师，上起课来也各有各的门道，自有相关学科的各种委员会和资深教授来指导和约束，其毕业生进入社会后，也自有市场来检验大学的成色。谁知道，教育部大概在2003成立了高等教育教学评估中心，然后就开始大张旗鼓地每五年大搞特搞一轮本科教学评估，现在是2021—2025年这一轮。北京大学在2022年1月发布了《北京大学本科教学审核评估工作方案》，成立审核评估工作领导小组和工作小组，全面启动审核评估工作。
早些年教学评估轮到北大头上的时候，周围教师们还发发牢骚，感慨一下北大也有今天，也有人来管北大了，然后对教育部指令各种嘲笑。好在北大就是北大，并不太折腾一线教员，可能是根本没把评估当回事吧，我不记得上课还要填报什么符合教学评估规定的表格之类。唯一与以前不同的是，期末考试的存档要求变得严格了，例如考卷上批改成绩一定要用红色笔（甚至红色铅笔不行，一定要圆珠笔或者钢笔或者水笔，毛笔也行，不过我不会），批改如有涂抹必须由批改人签字，还有随考卷一起存档的封面、试卷分析等等一堆材料，很严格，很规范，必须照办。这给人一种感觉，课上得好坏并不要紧，这些书面的材料必须工工整整恭恭敬敬，随叫随到，经得起检验和考验。曾经还有一段时间内，教务老师要倒查以前的试卷存档，看批改的笔迹是不是合规，查漏补遗搞了好久，我也被叫去给涂抹之处签过大名。我听说还有些大学专门为此伪造过成批的考卷和教案之类的文档，总之教育部要看什么，我们就能造出来什么，互相骗呗，这谁不会呀？因此，教学评估的恶果之一是形式主义大放光芒，都在应付检查。我想起来，早年在工学院大楼还没盖起来的时候（尽管去年刚改好），在力学系大风洞还健在的时候，力学系的本科实验室条件其实很差的，根本过不了教学评估这一关，水力学实验室只存在于虚拟空间中。我和同事还曾经被委派去中国科技大学学习水力学实验室建设的先进经验，看完了只能长叹不已。力学系曾经有过水力学实验室的，好像就在现在大烟筒冒氮气水蒸气二氧化碳混合物的那个位置。但是，教学评估轮到北大的时候，都轮了好几轮了，水力学实验室还是没有，一度买来很多实验设备，连包装都没拆就堆在破房子里，反正蒙混过关了，架不住教务办公室的文件整理得好啊！
这次的数学公共课是怎么回事呢？据内部人员透露（咱也是有内线的），期末整难了些，批改成绩时也按照比较严格的方式给的分，因为按照惯例可以再调整的。结果考卷批改完了，教务突然通知说不能调整卷面分数了，结果就悲剧了。说实话，我对这个结果有些不相信，因为就算不能调整卷面分数，咱可以修改总评成绩的各项比例啊。例如，如果以前约定期中、期末各占一半，现在可以改为期末只占30%，另外20%留给作业，等等，这种调整的余地是很大的，各项比例在教务系统中也不是事先锁定的。就算不调整这样的比例，主讲教师在意识到有必要全面上调分数的时候，完全可以在每一份卷面上白纸黑字写明：为整体调分需要，本试卷成绩上浮30%或者加几分之类的话，然后签字画押完事。不符合教育部规定？去他个大头鬼！作为主讲教师，老子就是有绝对完全的评分自主权，你教育部管得着吗？我要是当事教师，原则上会用前一种方式解决，调整一下比例即可，这事无论从技术上还是操作上都不难呀？
很可惜，这事演化成（从数院教务）“得到的答复是今天早上接到上面的通知，一切成绩禁止调分，llp班一共挂了11位同学”。据说是某位领导一拍脑袋就让接近五分之一的学生挂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