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浪者的救赎
文
/
元气青年玄
1.
我家便利店附近来了一个流浪汉。
我是出门倒垃圾的时候，刚巧碰见了他。
他衣衫褴褛，披头散发，浑身臭烘烘的。
他正扶着垃圾桶，在里面费力地翻找着，寻找着一些发馊的食物。
我提着袋垃圾停了下来，看着这个流浪汉，心里有点发怵。
“啊……啊……”流浪汉好像看出来我的紧张，他手指胡乱地比划着，转身离开了垃圾桶。
他看站的有些远了，继续“啊啊……”的跟我比划着什么。
我恍然大悟
:
他好像是一个哑巴。
这个时候，我借着路灯投下来了光，细细地打量这个陌生的流浪汉。
大约五十来岁，是个老人，他的脸黑乎乎的，可那双眼睛却分外明亮。
“啊啊！”流浪汉跟我摊了摊手试图向我示意他并没有恶意。
我心中一暖，冲流浪汉笑了笑，扔下了垃圾，转身准备回店里。
我刚走出不远，就听见背后窸窸窣窣的声音，我扭过头看见了流浪汉继续翻找垃圾的身影。
我心头一酸，有的人追求的是生活吧，而有的人追求的却是生存而已。
已是入秋，天气有些转凉了，路边铺满了落叶，我循着昏暗的路灯光回到了店里。
店是我父亲开的，我一般晚上来做搭把手帮下忙。
父亲此时正皱着眉头算着账，便利店的盈利一直不稳定，他最近心烦意乱。
我不敢作声，小心翼翼地坐在柜台旁看着店子。
突然我眼角一瞥，店外的路口旁站着一个佝偻的身影，正怯生生地往我这瞅。
是那个流浪汉，他来干什么？
“那个乞丐哪来的？去把他打发走，别影响我们生意！”父亲也注意到了那个流浪汉。
“哦……”我从柜台下面找了两份快要过期的面包，出了门朝流浪汉走去。
我把面包递给他，他先是一怔，然后怯生生地接住。
“啊啊。”见我转身要回去，他连忙喊叫了两声，摊开了他脏兮兮的手。
他的手掌里躺着一只粉红色的发卡。
他指了指发卡，又指了指垃圾桶，焦急地看着我，我这才明白过来。
那个发卡是我不要了的刚扔垃圾桶，他刚刚翻我扔的垃圾的时候找到了。
“哈哈，这个呀，这个我不要了。”我笑着冲他摆了摆手
:
“送给你了。”
他仿佛得了宝贝一般呲着牙笑了起来，接着把发卡往自己破旧衣角上擦了擦。
我看着他像个小孩子一样手舞足蹈的样子，心里一阵酸涩。
他会是谁的父亲？又会是谁的儿子呢？
2.
流浪汉从此一直我们这一块街区游荡。
没人知道他是从哪里来的，也没人知道他要在这里待多久。
我时不时会拿一些快过期的食物给他，他也不嫌弃，有吃的就狼吞虎咽。
他经常会在路边垃圾桶坐着，看着马路上走过的行人。
偶尔有小孩子好奇，凑上来打量他，他总是搓着手满怀期待的，欣喜地等待着。
“臭老头子你想干嘛？”小孩的家长这时候总会气冲冲地跑出来拽着孩子离开。
这时候他明亮的眼睛会暗淡下来，失魂落魄地耷拉下脑袋。
马路对面的服装店老板和我爸关系不错，他常来串门。
他是一个爱凑热闹，贫嘴的中年男人。
“嘿，老周啊，你知不知道我们街区这块新来的那个乞丐什么来头？”
他倚在柜台旁，捉狭地看着我爸，我爸正记着账。
“我听说啊，那老头子手脚不干净蹲过局子！”他口气夸张地说道。
“嗯？”我爸停下了手里的事，我此时也震惊不已。
他梗着脖子，敲着柜台
:
“真的！老周，后来他出来老婆孩子都跑了，他就疯了。”
他看着我和我爸震惊的神色，得意地笑了笑，意味深长地看着我。
“还有这种事！？婷儿你以后不要再与那老乞丐来往了！”父亲严厉地盯着我。
“唔……”我小声地答应着。想起了那个流浪汉无助的模样。
晚上，流浪汉在照例在那个垃圾桶旁等着我，等着我施舍的食物。
我偷偷从店里溜出来，把一袋子面包饼干放在他旁边。
“我以后就不来了啊……”我小声朝他说道。
“啊……”流浪汉怯怯地点点头，接过食物，转身离去。
我皱着眉头，很难把眼前可怜的老人和别人所说可恶的小偷联系起来。
我看着流浪汉的佝偻的背影消失在转角，融入了夜色中。
3.
“店里最近账不对呀。”父亲在柜台上记着账目
:
“店里的烟少了好几条。”
我也发现了，店里丢了好几条比较贵的烟，但是我关门前都清点过啊。
“难道店里遭贼了？”父亲皱着眉头扫视柜架上的烟喃喃道。
每天晚上十一点，我会把店门关了，然后回家，第二天早上再来开门。
“你最近看到那个老乞丐没？”父亲严厉地瞪着我。
那个流浪汉从那天晚上开始，我已经好久没见过他了。
“没，没有啊，我好久没见着他了。”我紧张地跟父亲说道。
父亲数点着一条条烟，对比着账目
:
“少了三条！？”
我心中一惊
:
“爸，难道是店里晚上有人进来过？把烟拿走了？”
这时候店里的门突然“吱呀—”一声被推开。服装店的老板探出了头。
“老周，我这几天晚上回去的时候，看见那个老乞丐在你们店门口晃来晃去的。”
他眯着眼，绘声绘色地描述着
:
“真的，就是每天凌晨的时候我看那老头就在这晃，半天不走。”
“有这回事？我早就想着是不是他搞得鬼！”父亲立刻咬牙切齿道。
“老周，我看那老贼今天晚上还会来，你自己进看着办。”服装店老板拍了拍我爸的肩膀。
说完他便转身离开了店里，我看着他离开的背影一头雾水。
“婷儿，今天晚上咱们假装关门，一定把那个老东西逮出来……”父亲狠狠地说。
时间转眼来到晚上十一点，浓浓的夜色弥漫，路上熙熙攘攘的走着几个行人。
路口的路灯孤零零地立在那儿，投下了昏暗的黄色的光，一切都显得静谧自然。
“哗——”我像往常一样拽下卷帘门，若无其事地离开，随后隐藏到路旁的草丛里。
“盯着点。”父亲伏在草丛里弓着身子紧张地盯着店门那块。
夜里的寒风凌冽，街道上空无一人我和父亲已经伏在草丛里好一会儿了。
“爸，要不咱回去吧……”我搓着手对我爸说。
“难道真的不是那个老东西？”爸爸沉吟一声，慢慢探出了身子。
就在这时，街道路口处突然出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那个流浪汉！？
4.
我刚想站起身来大呼一声，却被父亲摁住。
“先等会，看他搞的什么鬼！”父亲深深地看了我一眼。
只见那个流浪汉慢悠悠走近了便利店，随后在店的门口晃来晃去。
他佝偻着，在寒风中瑟瑟发抖，最后倚着便利店的门靠坐了下来，开始摆弄门上的锁！
我和父亲对视一眼，都是看到了对方眼里的震惊。
“妈的！”父亲一个箭步冲了过去，一把拽住流浪汉的衣领，拳头就往他脸上招呼了起来。
“爸！”我紧跟着父亲的后面，看到了正殴打流浪汉的父亲。
父亲狠狠地挥动着拳头，流浪汉被打的缩在角落，发出痛苦的哀嚎。
“小偷……锁……”流浪汉支支吾吾地哀嚎着，蜷缩着身子护住头。
“你个老东西，偷东西偷我头上了？啊！？”父亲红着眼，大力踹着乞丐。
我看着流浪汉头上渗出了血，再打下去怕是要出事，我连忙扯住父亲的衣服。
“爸！再打下去要出事啦！”我从后面抱住我爸的腰，父亲这才缓过神慢慢冷静下来。
流浪汉僵硬地瘫坐在地上，头发凌乱地盖住了他的脸，上面沾着红色的血。
看不到他的表情，他沉默着垂着头，抱住了自己的双膝。
“你为什么要这样？我这么相信你！快走啊！”我失望地冲流浪汉吼道。
流浪汉抬起了头，他呜咽着，眼里盈满了泪水，颤巍巍地站起了身。
父亲愤怒地喊道
:
“你个老骗子！年轻时候是个小偷，现在老了还是小偷，一辈子人人喊打！”
流浪汉的身子明显僵硬了一下，他的目光一下子暗淡下去，仿佛苍老了几十岁。
“咳咳……偷……”流浪汉痛苦地挤着眉头，像泄了气的皮球。
“别说了，你走吧，不要让我再看到你！”我看我爸又要发作，急忙冲乞丐吼道。
我心里充满了愤怒，无奈，痛苦，同情。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啊。
“还不快滚！老东西，再不走我可报警了！”爸爸恨恨道。
流浪汉扭过头，慢慢地离开了……
只剩下昏暗寂寥的路灯静静地照射着长长的马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