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正非接连疾呼“说真话”，华为出了什么问题？

虎嗅APP · 公众号 · 科技媒体 · 2017-09-08 17:06

正文

大厦有恙，蝼蚁先知。

过去几天，华为因为两件事儿上了媒体，都跟任正非有关，都是他签发的邮件。

一个是9月4日任正非签发，为了鼓励华为员工讲真话，“公司决定对梁山广，工号00379880，晋升两级，到16A ”，“由邓泰华保护不受打击报复”。

据悉梁山广从16C跳过16B直接升到16A，月薪从14500元上调到19500元。本质上，他的提升是任正非想借机表达的一种鼓励员工讲真话的态度。

华为有一套非常严格的晋升制度，从16C到16A一般要经过两三年的锻炼，有的甚至要被外派到其他国家和地区进行一线锻炼，而梁山广是幸运的，据说他实名举报了NUI的考核造假。

当然，针对这封任正非呼唤讲真话的邮件，虎嗅作者阑夕在微博上评价道：“事实上，没有真话和假话的分别，只有任总爱听的话和不爱听的话的区别，如果运气不好讲的是后者，下场就会截然不同。”

他指的是任正非曾经针对一位写万言书的华为新员工批复：“此人如果有精神病，建议送进医院治疗；如果没病，建议辞退。”

这与任正非此次呼吁讲真话形成强烈的违和感。

另一封邮件是在9月6日，任正非开口就是接连发问：

为什么优秀人物在华为成长那么困难，破格三级的人为什么还要离开。我们要依靠什么人来创造价值，为什么会有人容不得英雄。华为还是昨天的华为吗？胜则举杯相庆，败则拼死相救，现在还有吗？

华为的文化难道不应回到初心吗？

为什么不能破格让他们走上主官，为什么不能破格让他们担任高级专家与职员？为什么不能按他们的实际贡献定职、定级？

任正非和华为公司大声疾呼：

加西亚，你回来吧！孔令贤，我们期待你！2014年孔令贤被破格提拔3级后，你有了令人窒息的压力，带着诚意离开了华为。周公恐惧流言日，更何况我们不是周公。是公司错了，不是你的问题。回来吧，我们的英雄。我们要形成一个英雄倍出（虎嗅按：原文如此，似应为“辈出”，下同）的机制，英雄倍出的动力，英雄倍出的文化。要紧紧揪住英雄的贡献，盯住他的优点，而不是纠结英雄的缺点。回来吧，加西亚，是公司对不起你。

任正非签发的这两封邮件全跟华为底层员工有关，说明了华为目前内部矛盾程度之激烈，被提拔2级的00379880号员工竟然需要任正非发邮件保护、避免遭到打击报复。

说真话这么平凡的事情都要得到提拔，亦足见华为官僚主义和组织僵化之严重。

而呼唤孔令贤回来，看上去更像是一种表态，表达对优秀人才、英雄的呼唤，而未必是真的希望孔回来。

孔令贤是2015年11月离开华为的，这位一毕业就去了华为、曾经被破格提拔3级的优秀员工在入职华为四年半后选择离开，他说：“原本以为自己能在华为待个十年八年的，但还是经不住五年之痒，提前下车，因为剩下的路，我想自己走。”

他当时离开还写了一封公开信，其中有一段话是：

我离开，并不是因为华为不好，或业务没希望，恰恰相反，是因为华为太好。毕业4年多，公司待我不薄，在公司我学会了做人，学会了做事，学会了大公司应该有的章法，但即便如此，我的人生经历和技术经验仍然不足以支撑公司给我的级别和地位，我走，正是因为自己的胆怯。如果我给不了公司想要的，那么我接下来的工作，就无异于混日子。所以，急流勇退也好，临阵脱逃也罢，我是带着诚意离开。

这是最后的温情告别，却不是离开的真实原因，他曾在心声社区上说过：

自己在华为这个位置上做的时间长了，有点温水煮青蛙的感觉，慢慢的就没有了‘奋斗’精神，而逐渐变成了琢磨如何争取更多的资源、如何揣摩领导们的心思、如何配合公司的战略、如何制定团队的目标和方向、如何在做团队排序的同时能够让团队里每一个兄弟姐妹都能感到公平等等，自己在技术花的时间在逐渐变少，而写PPT、开会以及团队琐事却占据了大部分时间和精力。我知道，这种事情，在任何一个公司都存在，美其名曰：团队贡献者，这是一个程序员向上走的唯一途径，至少在华为是这样。

针对任正非的呼唤，这位已经技术移民新西兰的这位前华为技术有限公司OpenStack社区开发部技术经理在微博上回应道：“加西亚已收到，没有谁对不住谁，华为是民族企业的骄傲，提起华为我依然自豪，希望以后还能有合作的机会。”

一个奋斗的地方变成了一个揣摩领导心思的地方，这对任何企业任何员工都是灾难。在心声社区这个表达华为员工心声的地方，华为员工都是怎么说的呢？

- 见过很多为公司着想的人离开了公司。说实话，我觉得我们的流程过于僵化。还有就是笑脸对着领导，屁股对着客户与同事的绩效牵引。

- 组织能力的雷达图是由所有下面人员的长板决定的，所以组织不怕下面的人员有短板，怕的是下面的人员没有长板！组织内长板员工走了，组织在某一块就由长板就变成短板了。

- 目前公司部分主管，搞政治斗争走火入魔般，你在天天加班、忙着解决一线困难，推动流程优化，领导却想着你不是他山头的人，什么屎盆子、脏水都变着法往你身上扔；而不是客观的，系统性的分析、解决问题，部门风气极差！不决策、乱决策、不作为、拍马屁。

- 如实反馈我怕打击报复，虚假反馈我觉得对不起我的内心，尼玛连沉默的权利都不给？

- 公司这样空喊口号有什么意义？看看很多17、18、19级所谓的技术专家，其实做着管理岗，公司应该好好查查这些专家。

- 求真务实是工程师最重要的思维品质，可是当穿越思维太过盛行，讲真话需要保护的时候，就说明问题有多严重！不是坊间流传，在华为没有实现不了的KPI吗？组织氛围调查，业界3.5分左右，但是华为4.85以上都可能垫底，然后大家都懂得！工程师是比较直的，直的弯不下去的就只能走了，选择留下的也慢慢学着变弯的了。

……

在心声社区，有人专门开帖问“心声里的实话，这些到底会不会被主管挖出来打击报复”“心声匿名发帖，HR会知道你是谁吗”，搜“打击报复”会跳出来出来一连串帖子。

今年8月21日，任正非在规范职能组织权力工作组座谈会上说：

我们过去的业务管理多是基于不信任的集中职能管理，机关拥有太多的否决权，而且日积月累，没有做减法。未来要逐步走向基于信任的管理，倡导在内、外合规的边界内‘多产粮食和增加土地肥力’，就是英雄。前线将领审时度势，呼唤炮火，并对结果负责。机关要逐渐放权，慢慢培养一批能独立支持服务作战的人员。

任正非还表示，应该避免“18个人生病，18万人吃药”的赛马、评比、考核体制。

作为一家拥有17万员工的大公司，华为不可避免地会患上大公司病，而心声社区作为华为内部员工交流、发表观点的平台，也是任正非观察、了解华为一线员工心声的地方，他呼吁大家在上面讲真话，显然是认为华为已经到了不得不敲打的地步。

从呼唤炮火，到呼唤真话，任正非的接连疾呼，说明华为已经到了最值得反思的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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