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权群里,不时有“更惨”的消息传来:有人因此离了婚,有人中风了,有人举债加杠杆投资,据说还有人挪用了公款……
截至7月30日,有媒体统计:传出爆雷的P2P平台超过250家,以投融家为例注册用户规模在145万人,
涉及资金130亿之多,
这场盛夏的雷暴,影响的人数难以预量。
寻找李振军
程生现在每天最多的事,就是坐在电脑前收集证据,联系各方可联络的人,想方设法进行维权,他觉得这比平时管理公司更累。
半个月来的奔波和睡眠不足,在程生脸上留下了大大的黑眼圈。
30岁的程生做过服装批发生意,两年前转辗到广州,目前正在创业,因为妻子所投资的投融家旗下的p2p平台爆雷,直接损失高达一百万,里面包含了有他们的多年来的积蓄还有50万的贷款。
他投资的目的很简单,“就是不想把钱放在银行里贬值”。刚好在朋友的介绍下知道了投融家这个平台。
夜幕下的投融家,目前已人去楼空
出于对银行朋友的信任,程生夫妻还是减轻了许多对p2p的顾虑,程生为了安全起见还特意在网上查了他们公司的信息,公司有政府的站台,新闻对互金的支持,上市公司的背景,银行托管的保证等。这都是程生看好这个公司的因素,夫妻俩就开始就把钱放到了这个平台。
7月30日,有媒体统计:爆雷的P2P平台超过250家,以投融家为例注册用户规模在145万人,涉及资金130亿之多。
突如其来的P2P违约雷暴让很多人产生了幻灭感。
余额不能提现,到期的标的没有回款,客服电话无人接听。分布在各地的投资者此前并无任何沟通渠道,APP内的投友交流区突然变成了投资客们的维权联络区。一些人踊跃建群,希望收集更多的公司信息。
不少人从外地赶赴杭州,过去几天里,他们顶着烈日或午后忽然而至的暴雨,像无头苍蝇一样,奔走于杭州各个区,寻找追回财产的任何一丝可能性。
他们自称P2P爆雷潮中的“难民”,在过去的一两年内,他们将个人或家庭的所有积蓄,2万到100万不等,投入到了杭州号称服务新中产的P2P平台投融家。让他们猝不及防的是,平台突然爆雷了。
对家里有老有小的李霞而言,这一切撕开了她脆弱的中产幻觉。
“你怪自己吗?”
坐在旅馆床上的李霞听到这句话,情绪突然失控。她双手掩面,抽泣起来。“怎么能不怪自己,我本来什么都有,有房有车,现在怎么弄成这样,像个难民。”正在四川旅游的李霞马上买了一张火车票来到杭州。
回忆起爆雷当天的情形,她情绪依然激动,她抽噎着,肩膀不能自制地颤动。
李霞押注了家庭的全部积蓄以及父母的10万公积金。“全家只有我丈夫一人上班,本来想给孩子报个钢琴班,现在也只能压缩这些计划了。”
她每天只顾得上在各个群里探听各种消息,没有心力给孩子辅导作业,小女孩经常一个人被留在宾馆看动画片。
爆雷后,失去财产的投资者来杭州维权。为省钱,她们在廉价旅馆的大床房里挤了八九个人,地毯上铺着几床被子,桌子上放着早晨没吃完的咸菜和包子。
窗外阳光热辣,但不远处能看到一团乌云,盛夏的暴雨正在酝酿。
受害者互称“难友”。7月的杭州,日间平均气温高达35摄氏度,难友们为了自己的积蓄到各地讨说法,有人因此中暑,酒店里,藿香正气水是他们的必备。
张颖刚满20岁,还在念大三,自己损失了打工存下的两万多元。她考过证券从业资格证、投资顾问证,还打算考CPA。投资之前,她仔细比较了一些机构给各个网贷平台的打分,最终挑选了收益率相对安全、分数在前30的投融家。
“我避开了很多雷,从来没想到还会被坑。”张颖在几天的时间里脸上长了不少痘痘,她没告诉家人这一切,唯一庆幸的是自己还没更多钱来投资。
张颖买了卧铺的火车票来到了杭州,因为匆忙,来时只带了一个包,几天的经历让她开始怀疑学到的金融知识。
几名从四川过来的难友在诉说自己的遭遇,他们是当地的老师,之前曾被同事提醒小心p2p的风险,结果自己三十万的积蓄一夜清空。
在P2P和各类理财平台狂飙猛进的那几年,让整个行业的沉疴也成了不理性投资孳生的土壤。互金公司会对销售人员进行产品风险培训,在客户沟通阶段也会提示风险。
“但实际情况是,理财经理一说风险,客户掉头就走,这就是国人的理财心理。”
大部分理财者都没有理性的预期,长此以往,为了客户留存,几乎所有平台的理财经理都不再提示潜在的风险。
风险是个概率事件,只要它未曾发生,它仿佛就不存在。在大部分的理财平台上,风险提示的埋点都特别深,投融家平台的设置也是如此。
备案前的“迷局”
数百名受害者在纸上写上了自己名字及损失金额,并打上了手印,希望能得到有关部门注意。
实际上,早在6月14日,多家主流媒体曾报道,整个行业原本定于6月底前完成的P2P网络借贷备案工作已整体后延。中国银行保险监督管理委员会普惠金融部主任李均锋曾在“第十届陆家嘴论坛”接受采访时表示,整个行业的备案工作年内可能不能完成。
投融家爆雷至今,很多投资人都不知道公司备案的具体情况,也没有细致去了解过实际情况。到爆雷之时,投资者们始终相信平台融资额增加会有利于备案工作的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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投融长富的总部如今已经人去楼空,办公室大门紧闭,变得冷冷清清。有消息称,投融长富的老板李振军早在7月初就已出境。
看似毫无征兆的倒塌,可能更是一场缓慢的“合谋”。6月初,投融家在APP中发布了一则诱人的活动:“跨越百亿,感恩加息1%”(简称“跨百亿”)。愚人节前后,它的交易额刚刚突破90亿。“跨百亿”推出之后短短一周之内,平台吸收资金超10亿。
李霞和难友在酒店查看北京地图
“跨百亿”期间,“迷局”已经露出端倪。例如,平台上突然涌现出许多标的,随时都可以投标。出事之后,李霞才仔细查看了标的内容——几乎都是关于净水器的,这令她感到不可思议。
净水器几乎成了一个梗,杭州拱墅区小河派出所门口,维权的投资客们彼此打招呼时会问,“你也买了净水器?”
另一个被投资者频繁提及的障眼法是“备案”。在投融家APP中较显眼的位置,至今还放着一则宣传信息,公司正在进行一项覆盖整个行业的P2P网络借贷备案。这种资质背书,让李霞和程生们觉得又给平台上了一重保险,让平台变得更规范了。
“百亿攻坚战”广告宣传曾吸引了更多的资金进入平台,正因此广告,李霞把原来已经到期的本金再次投进去,并追加了20万。
到9号那天发现爆雷的时候,她打到400的客服想寻求说法时,已经是空号。
专门从河南过来的李娟决定放弃维权回家。她对所投资的40万能否拿回来开始失去了耐性,为了不影响生活,她决定先回去,在老家等待消息。
7月底的黄昏时分,财富小镇华灯初上,远洋大厦楼前几百米的位置,音乐喷泉已经升起,新中产家庭的夜生活刚刚开始。商场橱窗里摆出新一季的服装,咖啡很香,蛋糕很甜,音乐时髦又愉快。挂着“投融长富”四个字的招牌,已不再亮灯,相较于周边的大厦有点黯淡失色。
一些家长带着小孩在喷泉下嬉戏。对于“互金之都”的杭州成为了爆雷的重灾区,他们一无所知。
中产以下的打击
这场风暴对中产以下家庭的打击,也许更为致命。王淑珍生活节俭,闷热的夏夜依然舍不得开空调。她的家庭本已危机四伏,大儿子还在殡仪馆,八月份墓地才能安置妥当。年过三十的小儿子至今未婚,多年的积蓄被她砸进理财产品。
如果不是投融系员工的一直推荐,一时心软,王淑珍可能不会与p2p有关,她还记得该员工带着他去公司看了一下公司的状况,跟她说自己的业投资了这个项目,她就签下了这个合同。
这个线下p2p的合同显示,这个是合伙协议,对于背后的风险,王淑珍一无所知,只是知道每年有12%的收益,利息应该每月规定的时间都会打到王淑珍的账户上,而她只收到第二个月利息后,她所投资的企业已经发生了问题。
原本指望到期之后取现,将一家人住的老房子装修一下,但现在一切都化为泡影。
银行行长,学生,销售,家庭主妇及保姆。
怎么都没想到这样一群没交集的人群会因为成了难友而住在一群。拱墅区莫干山路上的廉价旅馆,李霞从窗外可以清晰看到金融小镇的轮廓。为了方便到派出所,涉案公司及政府部们中获得最新消息。他们住在了一起,抱团取暖。
理财小白的严婷因为最近看了很多理财公号想尝试做一些投资,经过这个爆雷后她损失了7万元,在去年的时候她和丈夫在老家买了两套房产都已涨价,她现在更加相信房产的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