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蒜原产于亚洲西部, 自张骞经“丝绸之路”引进后,我国种植大蒜的历史已有两千多年。我的家乡处在山东中部,临近中国大蒜之乡—金乡,也算大蒜重要产地。这里土地肥沃、气候适宜、灌溉便利,世世代代有农民辛勤耕耘,在挥洒汗水的过程中,憧憬着更加富裕的生活。
近年来,由于玉米、小麦价格持续走低,农民们开始转变思路、更新观念,由种植粮食作物向种植经济作物转变。于是,产量大、收益高的大蒜就自然而然成了种植的首选。
2016年,全国大蒜种植面积估计为1173万亩,与上年度相比持平略减(数据来源于农业部市场与经济信息司)。受大寒潮及不稳定天气影响,山东、河南、河北等主产区大蒜生产遭受严重冻害。其中,主产区山东遭遇严重极寒天气,部分蒜苗遭受冻灾,个别地区蒜苗死亡率超过三分之二甚至绝收。
很不幸,我们就处在“个别地区”。
虽然大蒜减产,但并未减收。单就每斤1.5元左右的蒜薹,就基本抵消了大蒜种植的前期蒜种、化肥、灌溉等投入。每斤2元左右的鲜蒜、4元左右的干蒜,让包括我们家在内的许多村民,借着大蒜价格持续攀升的东风,小赚了一笔。
种蒜的赚钱了,没种蒜的眼馋了。大家都红着眼,坚定信心、摩拳擦掌,准备新的一年大干一番。有的农民面对8元一斤的蒜种,仍面不改色,决意扩大种植规模。更有甚者,怕再次遭遇极寒天气,提前喷洒了防冻剂……看上去似乎万事俱备,只待来年赚个盆满钵满了。
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今年五一劳动节刚过,还未从蒜薹丰收的喜悦中缓过神来,村民们就遭到了一记当头棒喝。
由于有其他农活要做,加上没有销路,我的父母像大多数本地村民一样,等待着村里或镇上的收购。5月6日传来消息,村里有收购蒜薹的了,每斤0.7元。这天早上,我的父母4点多刚蒙蒙亮就走向蒜地里,开始一天的劳作——抽蒜薹。
我相信,如果凌晨1点天亮的话,他们也会在凌晨1点开始劳作的。听说镇上收购价每斤0.8元,为了多赚那一毛钱,傍晚父亲载着满满一车蒜薹去镇上卖。等赶到镇收购点时,收购蒜薹的却已经下班了。
父亲心急如焚,很懊恼,也很生气,却没有别的办法,只好又带回了家。等回到家吃饭的时候,时钟已经走到了9点。而我的母亲,也因为受不了父亲的喋喋不休、着急好蒜薹卖不出好价格,没吃晚饭就睡了。他们不知道,新的一天到来时,蒜薹的价格会是怎么样。
5月7日,同样的起床时间,同样的劳作内容。不同的是,吸取昨天的教训,父亲早早去镇上排队卖掉了昨天蒜薹。回来后告诉母亲,每斤0.5元。而且临近乡镇也传来不再收购的消息。
母亲没有说话,不再算计昨天卖掉的话能增加多少收入,只是加快了手中抽蒜薹的节奏。临近7日中午,蒜薹的价格变成了每斤0.4元。到晚上父亲从镇上回来,价格已经是每斤0.3元了。
这时,父母的心态似乎发生了变化,不再纠结于头一天蒜薹没卖上好价格,反而庆幸还有收购的。他们相互安慰说,只要有收购的,不论价格高低,总归不是坏事。又比比邻村承包了3亩地的蒜农,感觉自己家损失要少许多,心理也平衡了些。
5月8日上午,父母在抽完最后一根蒜薹后,揉了揉酸腰痛背,长出了一口气。这时候,蒜薹的价格跌到了每斤0.2元。
至此,我们家“蒜你狠”的这出戏,终于告一段落。至于接下来一周后即将收购的鲜蒜,他们无法预测,只能被动接受。在种植大蒜这件事上,他们就像被市场这只“无形的手”牵着的木偶一样,找不到方向。
688年前,唐朝诗人张养浩写下了著名的那首诗《山坡羊·潼关怀古》,最后两句被广为熟知:兴,百姓苦。亡,百姓苦。这句话用在这里,并不恰当。
但面对“蒜你狠”给农民带来的创伤,我觉得我们“有形的手”也许应该多想些办法,给农民们一点抚慰,让他们依然相信那个曾经信奉了几千年的道理——勤劳能够致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