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头银发,花白胡子,清瘦慈祥的脸上是纵横交错的皱纹,犀利的眼神,看到我立马变得那样的慈祥亲切,笑意盎然的脸如同秋日的暖阳,虽已年迈,走起路来却精神抖擞,这就是我的爷爷。
爷爷年轻时是生产队长,干起工作来风风火火。听长辈们说爷爷对生产队的考勤纪律管得很严,谁要是干活迟到或早退就会被他毫不留情地扣工分。为了提高生产队的产值和效益可没少得罪人。
爷爷还有一项绝活—精湛的木工手艺。
在我记事起,爷爷年岁有些老了,但还是经常会被乡邻们请去做木工活,打家具、装木头房子,做犁田用的犁。爷爷做出来的犁特别好用,精湛的手艺在十里八乡都特别有名。
在我几岁时,要是本村乡邻请他去做木工活,爷爷总是会把我带在身边,他在乡邻家里一丝不苟地干着木工活,让我在一旁玩耍。
适逢镇上农历三六九赶集,爷爷便会歇一天。那时,他会将我背在背上去赶集,买我最喜欢吃的裹有白芝麻的香气扑鼻的鸡脚杆糖。在街上,爷爷总是跟人不停地打着招呼,我则趴在爷爷背上开心地吃着鸡脚杆糖,好奇地不时打量着热闹的街市和熙熙攘攘的人群。
寒冬木屋里的火坑旁,炎热夏季的院子里,我经常偎依在爷爷身旁,他总会滔滔不绝地跟我讲许许多多有趣的故事。他讲得绘声绘色,我听得津津有味。
爷爷还喜欢钓鱼。
夏天的傍晚,爷爷便会在菜园里挖好蚯蚓,拿着竹竿,腰上拴着竹芭笼,牵着我去小河边钓鱼。每当沉钩后,看到鱼线上下晃动时,便知道是鱼儿咬钩了,这时爷爷便会飞快地提起鱼竿,将鱼竿拉回到岸边取下鱼儿递给我。于是,我将鱼儿放进事先用手挖好的小水坑里,高兴地手舞足蹈。那时,没有之一,我觉得我一定是全天下最幸福的小朋友。
爷爷的生日是正月初八,所以每年的这一天,家里都会高朋满座,所有的亲戚这一天都会来给爷爷祝寿。那一天,家里总是热气腾腾、喜气洋洋。房子里飘荡着欢乐声,空气里弥漫着腊肉香。
在父母和爷爷的陪伴下,一晃,我中学毕业,考入了湖北省护士学校。
临行前,爷爷和父母总是担心:一个女孩子家从来没出过远门,好在镇上有几位老乡也在武汉上大学,可以一路护送我到学校。
爷爷也不知道从哪儿要到了安大庭伯父的地址。跟我说,到了武汉一定要去找安大庭大伯,他是武汉市汉口区四十三中校长。我想,爷爷一定是希望我在外地能得到伯父的照顾。
爷爷小时候家里弟兄五个,他排行老四,家里穷,所以当时爷爷就过继给安大庭伯父的爷爷安集成做儿子,原本就是一家人,都住在四合院里。安集成祖爷是当时的大盐商,家庭条件优渥。爷爷最起码在他家不愁吃不愁穿,在安大庭伯父小时候,爷爷经常照顾他。安大庭伯父在河龙上高中时,解放前那时还不曾有这样便利的交通工具,所以那时爷爷经常要走上百里的路程,翻山越岭地去给他送米送菜。因此,他跟爷爷感情很好。安大庭伯父高中毕业考上了华中师范大学,后来就留在了武汉。
直到护校毕业前夕,爷爷叮嘱父母在来信中让我按着地址去找伯父。思前想后,觉得直接去找伯父有些太唐突了。万一伯父不认我怎么办?于是我决定按照地址先给伯父写一封信再说。信虽然寄出,但我担心寄出的信肯定会石沉大海,伯父也许根本就收不到这封信,即便收到了也不一定来看我,反正我也不抱什么希望。
然而,就在二附院骨外科实习的一个炎热的中午,带队老师突然叫我,说外面有人找。来到走廊,我看到一个戴着银框眼镜的六十岁左右的男士正打量着我,脑海中忽然一闪,会不会是伯父呢?然后伯父开口说你是安丹吧?伯父报了他的名字。
没想到这么快,我跟伯父见面了。伯父带我到楼下的一家餐馆吃饭,边吃饭边叙旧,伯父边问起老家的一些情况。边询问爷爷的身体状况,得知爷爷身体很健康,伯父很放心。伯父临走前带我去照相馆我们合了一张影,给我两百元钱,我不要,非要给我,还把他的电话号码给我了。暑假回到老家,爷爷听我说伯父去看我了,心里特别开心。
爷爷还有一个宝贝——一个漂亮的眼镜盒。
因为这个眼镜盒是堂姑家的大表哥送给他的。
大表哥高中毕业后考上了中央民族大学,毕业后分配到了北京上班。有一次,大表哥回老家来村里看望外婆,大伙儿听说他回来了,都去四合院里看他,其实我们也都靠得很近,爷爷也去了。大表哥眼睛高度近视,总是戴着一副厚厚的黑框眼镜。看到这么多亲人来看自己,他很高兴,一边说着话一边取出眼镜盒里的绒布,擦拭着镜片。站在边上的爷爷情不自禁地赞叹了一句“你的眼镜盒真好看”,大表哥立马就把眼镜盒递到爷爷手里说“四外公,您喜欢就送给您”。就这样,爷爷就有了这个宝贝,正好可以把他的老花镜放在宝贝盒里了。
假期回到家,爷爷小心翼翼地将眼镜盒从他自己亲手做的木头箱子里取出来,喜不自胜地给我看并告诉我眼镜盒的来历。只见黑色光亮的眼镜盒里是冰蓝色的细绒布,爷爷把它视若珍宝。
护校毕业后,我到了一个离家很远的城市上班,由于离家太远,所以平时难得回老家。但每一次假期,短暂的相聚总会让爷爷开心不已。参加工作两年后的一个傍晚,我突然收到了老家发来的一封电报——爷爷去世的信息。当我马不停蹄地赶回老家时,很遗憾,爷爷已经下葬,留给我的只有满心的难过。
时光飞逝,一转眼,爷爷已经去世二十多年了,但爷爷的音容笑貌始终深深地烙印在我的脑海里。儿时的点滴时常浮现在眼前,他对我的疼爱让我始终无法忘怀。(安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