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章描述了因纽特文明在现代文明和气候变化冲击下的生存状况。资源开采和气候变暖导致自然环境变化,使因纽特人的传统生活方式和文化受到威胁。文章讲述了作者在格陵兰岛观察到的因纽特人的现实生活情况,以及与现代文明的对比。同时,文章也描绘了因纽特人的传统文化和他们对未来的挑战。
资源开采和气候变暖导致冰层消融,摧毁因纽特人赖以生存的自然环境。传统服饰、捕猎活动等方面的文化元素逐渐消失,被现代经济体系所替代。
作者描述了与因纽特人日常生活的对比,如传统的生活方式与现代超市、汽车等现代文明的融合。观察到因纽特人的生活变化,以及他们对现代文明的适应和接受程度。
尽管面临现代文明的冲击,但格陵兰的因纽特人仍然保留着自己的文化特色,他们依然珍视传统文化元素,并在生活中尝试将其与现代文明相结合。
全球化改变了格陵兰岛的经济和文化格局,导致一些传统的生活方式和文化元素逐渐消失。
《因纽特人的啤酒罐——东格陵兰手札》(孟小书)
在北极寒风中世代延续的因纽特文明,如今正被开发的铁蹄和气候的变化逼至存亡边缘。资源开采和气候变暖导致的冰层消融,正在摧毁因纽特人赖以生存的自然环境,而古老的文化在现代文明面前溃不成军,语言、信仰与族群纽带逐渐瓦解,把时间浸泡在酒精里,是不是将成为一个民族最后的挣扎?
因纽特人的啤酒罐
——东格陵兰手札
孟小书
【续】
因纽特人,曾被叫作爱斯基摩人,但他们不喜欢这个叫法,因为那是“吃生肉的人”的意思,其中颇有一丝歧视的意味。在加拿大上学时,教授历史课的老师曾讲过在北部努纳武特省(Nunavut)和魁北克省的努纳微克(Nunavik)地区,住着一部分因纽特人,他们长年以打猎、捕鲸为生,冬天穿着海豹皮制作的阿诺拉克(Anorak)和皮裤,保暖而又舒适。阿诺拉克是一种带帽子的大外套,专门抵御极寒天气,这些传统服饰注重保暖、舒适和覆盖身体的设计特点,而现代的套头帽衫就是在这些特点上进行了时尚化的改良。北极熊皮、海象牙雕刻的人物肖像、鱼枪,还有鲸鱼骨制作的饰品等等元素,构成了我对这一民族的全部想象,但实际上,我从未见过一个真正的因纽特人。我对他们有着种种幻想,期待着能亲眼见到一场真正的捕猎活动。但遗憾的是,如今的因纽特人的生活方式已和过去大不相同,全球化的影响逐渐改变了他们的传统生活,很多社区已不再完全依赖打猎为生,而是融入了现代经济体系。随着气候变暖,北极冰盖的融化,使得狩猎的窗口时间严重缩短。目前生活在格陵兰——这片位于地球最北端地区的因纽特人,几乎已经脱离了打猎生活。在萨满吟唱祈祷的歌声下分割血淋淋猎物的场景,早已十分罕见。那么,在这四处被高耸的雪山环绕的岛屿上,被现代文明裹挟的他们,靠什么来维持生计?当我身处此地时,眼前的景象除了漂浮在海面上的点点浮冰外,再无令我感到一丝与因纽特文化以及北极地带相关的线索了。现代超市、汽车、时髦的服饰、满地的嘉士伯啤酒罐和山坡低矮处绿油油的地衣,这一切使我彻底颠覆了对这里的期待和想象。我突然意识到,无论是课本还是外界传播中,对这里的文化塑造从未改变,它一直都停留在了过去,那个我们所认知的因纽特文化。然而,那些穿着海豹皮帽衫,手握渔枪的捕猎者形象,早已成为历史停留在了影像中。清晨,耀眼的阳光把我叫醒,睁开眼睛感到一阵眩晕。我躺在床上备感焦虑,未来的十天该如何度过。我慢慢坐起,小心侧过身体,顺着狭窄的楼梯爬下了一楼。朋友已在厨房里忙活了一阵,见我说:“这里的厨具,倒是可以把菜做熟。”我仔细翻着所有橱柜来验证朋友的结论。橱柜中的碗碟刀叉,都被刷洗和摆放得无比整洁、有序,不知是客人们的极端自律还是工作人员的认真工作,又或者是根本不会有人在这里做饭。朋友说得的确不错,由于欧洲人的饮食习惯与中国人不同,他们以煮、煎、拌为主,所以这里只有两个一大一小的煮锅,和一个平底煎锅。这样的组合让我们得出的结论是,或许只有煎鸡蛋配方便面了。这里的餐饮价格极高,两人每餐约在1000元人民币。来到这里才发现,经验丰富的游客几乎都会自备食物,带着自备或是租赁的野炊用具,到山里自己做饭。而对于严重缺乏户外旅行经验的我们,只在巴黎的华人超市里买了六包方便面。我们似乎一直存有“食物焦虑”后遗症,没有下一餐的解决方案之前,无暇顾及其他事情。早餐过后我们便立即下山,寻找食物。Tasiilaq岛的时间以格陵兰首都努克为准,只比巴黎晚三个小时,时差可以忽略不计,但或许因为这里氧气充足和极度兴奋,即便只是浅睡三四个小时,也丝毫没有感到睡眠不足和时差带来的困顿。清新凛冽的空气,令我神清气爽。时值夏季的格陵兰,温度保持在十摄氏度上下,但望着远处的冰雪,以及“北极”这一相当寒冷的词语,心中不免总是会产生对冷的畏惧。我套上一件薄羽绒服后,又穿了一件宽大的羽绒背心,戴上毛线帽,全副武装地走在下山的路上。空气中含有草籽的味道,天上没有一丝云,山下的浮冰也全然变了造型,昨晚那座被搁浅在岸边的浮冰,融化成了另一种样子。旧的浮冰像过客般漂走,新的浮冰又紧随其后。在顺着土路往山下走时,一个看似五十岁的妇女垂着头坐在路边的石头上,她手里攥着一听嘉士伯啤酒,她脚边还有四听已经喝完的空罐子。她左右轻微摇晃着身体,两侧散下来的头发挡住了脸,嘴里时不时发出“嗡嗡”声。我走到她旁边,她丝毫没有反应,想必已经喝醉了。朋友说:“这得遇上了多大事儿,这个点就喝多了。”是啊,面对这碧蓝的天空、无尽的大海和远处的山脉,该会有什么事情令她如此难过呢?经过她时,我放缓了脚步,目光驻留在她身上,脚步却没有停下来,直到拐了一个弯再也看不到她。忽然间,从海边的方向传来几个男孩的叫喊声,我闻声寻去,是三个穿着运动帽衫和短裤的男孩,赤脚在海水里面钓鱼。海水没过了他们的小腿,一个浪打来,又浸湿了他们的裤沿。他们激动万分地为其中一个男孩钓上来的鱼而欢呼。我站在半山腰上看着他们光腿站在海里面继续钓鱼的样子,双膝和脚踝不由得抽搐了一下。
我们按照罗伯特的指引继续往山下、海边的方向走去,一对正在谈恋爱的年轻人,手挽手冲着我们迎面而来。男孩穿着黑色短袖,手里同握着一听嘉士伯啤酒,女孩穿着帽衫和紧身牛仔裤,手里也握着一听啤酒。他们大方地冲我们笑了笑,我用英文对他们说:“早上好,想问一下超市在这附近吗?”女孩很热情,也许是酒精上了头,用流利的英文对我说:“没错!就在下面!”“你们的啤酒也是从那里的超市买的吗?”“不不,超市里不卖酒的。在超市旁边,有一个酒吧,你可以去那里买酒。”女孩长得很漂亮,有着一双细长的眼睛,宽额头和高颧骨,让她的脸显得很立体,常年在强烈紫外线的照射下,他们的脸上都有密密麻麻的小雀斑。我又问她:“你们是因纽特人?”当然,我这个问题显得有点傻,但还是想亲耳听到这个问题的回答:“是的,我们都是因纽特人。”我欣喜极了,不知为何,我一直对这一族群充满着好奇,他们的文化离我们太过遥远,遥远的事物永远都充满着无限的神秘。根据格陵兰政府统计,格陵兰岛目前的总人口为56000人,其中估计92%是格陵兰因纽特人。从基因上讲,这其中25%的人有欧洲基因。格陵兰人在语言、文化和遗传上与加拿大和阿拉斯加的因纽特人、伊努皮亚特人关系密切,更远的与阿拉斯加和西伯利亚的尤皮特人极为相近。在1721年至1953年的丹麦殖民制度下,格陵兰岛的文化也逐渐向白人文化靠拢。随着文化和历史的演变,殖民的代际问题也逐渐浮出。(选读完,全文刊载于《收获》长篇小说2024冬卷)孟小书
著有作品集《猎物》《业余玩家》《午后两点半》,儿童文学长篇小说《浪尖上的大鱼》等。曾获第六届西湖·中国文学新锐奖、第二届《钟山》之星文学奖、山花双年奖、《十月》文学奖、丁玲文学奖等。现为杂志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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