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我们同行的人,比我们要到达的地方更重要。
精华摘录:"由于教会外的应酬和演讲越来越多,教会内的事工和活动越来越多,保罗离尤妮丝和提摩太越来越远。"
回到家,整个屋子静悄悄的。
保罗坐在桌子前奋笔疾书着什么,而提摩太此刻已经躺在自己的小床上了。
"你给他洗澡了?"尤妮丝颇为惊喜。
"我和他说好了,让你明天早上给他洗。"保罗的语气冷冰冰的。
"可是明天早上他还需要上课,哪里来得及?"尤妮丝有些不悦。
他的眼睛暗沉下来。"你可以早点起床,帮他洗完澡再送他上学。"
她放下手中的歌本,轻轻地坐下,小心翼翼地问道:"到底怎么啦?"
"你太宠他了,他都已经被宠坏了!你知不知道?!"
他的声音那么大,而卧室的隔墙那么薄,提摩太即使睡着了都能听到。难道他就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话语多么具有杀伤力吗?
"尤妮丝,这孩子已经8岁了,可他还是像个小婴儿一样哭闹。他一会儿要看电视,一会儿要听故事,一会儿又想要洗澡。他总是要、要、要……"
"他想要和他爸爸在一起。"
"不要和我说这个,我已经给他足够的时间了。"
"每天陪孩子几分钟,而且一会儿忙这,一会儿忙那,这根本不是有质量的亲子时间。保罗,这一点你比谁都清楚!"她看见他的脸色立刻变得铁青,也知道自己不应该说这么重。可自己的心情也很难受啊!
"昨天晚上我辅导过他做作业。"其实保罗是一边辅导,一边接电话。
"周六我也陪他打过棒球。"但才打了半场球,保罗就被叫走,去打高尔夫了。
"上周我还带他到查理餐厅一起吃饭!"其实,保罗是去和吉纳德吃饭,顺便捎上儿子而已,不到一个小时,提摩太就嘟着嘴回家,因为保罗根本顾不上和儿子说话。
"就算我花上一整天时间,或者每天都和他在一起,他还是不知足。他根本不明白,他老爸还有别的事情要忙!我从没见过比他还不懂事的孩子!"保罗的每句话都犹如一把尖刀,直刺尤妮丝的心脏。哦,主啊,让我独自来承受吧!可是请别让提姆听到这些!
"你有必要这样大声为自己申辩吗?"
"我就知道你只会惯着他!都是你惯坏的!"保罗立刻气冲冲地拿起书和笔记本,朝门口走去。
"你要去哪里?"
"回教会办公室,在那里我才能安心工作!"
"保罗,可现在都已经9点30分了。"
他看也不看她一眼,就砰地关上门走了。
她在门口怔了好一会儿,才想到去看看儿子。推开虚掩的门,她能听到儿子捂着被子抽泣的声音。她不敢开灯,只是坐在小床边,轻抚着儿子的背。"提姆,他爱你。"
"不,他根本不爱我。"
"他非常爱你。只是他最近工作太忙,要去很多地方。"是的,他要去很多地方,见很多人。在保罗的人际关系优先顺序中,依次是跟进"重量级"慕道友、联络长老、召集执事、训练平信徒……而陪伴提摩太和尤妮丝注定排在最后。
提摩太侧身投入妈妈的怀抱。她强忍着泪水,紧紧地抱着他。"提姆,很多人都想在圣诞节期间了解我们的信仰,因此,他们就会找爸爸问这问那。这段时间爸爸的压力很大,所以脾气就会急一点,你要体谅。"
提摩太用袖子擦了擦鼻子,重新钻回被子里,背对着妈妈。又将自己的泰迪熊拉到身边。淡淡的月光照进窗棂,她觉察到孩子的肩膀在瑟瑟抖动,就知道他仍在暗暗抽噎,只是不想让妈妈瞧见而已。看到这一幕,她心都碎了。
"提姆,我爱你。爸爸也爱你。爸爸忙完这段时间,就会好好陪你的。"她摸着提摩太柔软的头发。提摩太缩回自己的脚,将脸蛋更紧地贴着泰迪熊,好掩饰自己的哭声。
尤妮丝能做什么呢?除了跪下来为儿子祷告,她切切祈求儿子不要受地上父亲言语的伤害,祈求儿子在天父的爱中得到安慰。她祷告得那么恒切,等祷告结束的时候,发现提摩太已经睡着了,只是小脸上还挂着残余的泪痕。她帮他盖好被子,免得他着凉,又在他额头亲吻了一下,才轻轻关上门,走出房间。
这时,忍了好久的眼泪终于全部爆发出来。但她不敢太大声,担心会吵醒提摩太。
她觉得刚才和提摩太说的那些话好虚伪,什么爱?什么陪伴?他永远这么忙乱,为"复兴上帝的国度"而忙乱,忙得无法安静和上帝独处,忙得没有时间来聆听圣灵的微声。他有必要这么忙吗?
其实,他现在有一个长老团队为他出谋划策,还有一个专职秘书为他分忧解难。自从两个月前新秘书莉卡上任以来,她工作积极负责、细致认真,为保罗节省了大量时间。
本来,尤妮丝乐观地以为,从此保罗就可以将省下的时间用来读经祷告和陪伴妻儿,就像他大学毕业后那几年一样。没想到保罗并没有这样做,而是为自己安排了更多的演讲,更多的应酬。
"教会要在这个社区形成公共影响力,唯一的方法就是让更多的人听我演讲!灯不能放在斗底下,而是需要照耀出来!"
渐渐地,保罗开始成为这个小城有名望的公众人物,一些政要名流来到圣塔维尔教会,甚至上周连市长也应邀来听道。也因此,保罗更加相信自己所做的完全符合上帝的心意,蒙受上帝的祝福。因为"我手所做之工,我脚所踏之地,上帝都开了通达的道路"。
不过尤妮丝发现,自从教会开始吸纳更多社会精英分子后,保罗的讲道风格也变得更加华丽了,怎么说呢,更像大卫·汉德森(保罗的牧师爸爸)的风格了。他可以花上15个小时,在修辞和技巧上润色讲章,只是为了让讲道精炼为15分钟!
此外,保罗会下意识删减需要引用的经文,而大大增加举例和解释的篇幅。他的理由是,新朋友初次来到教会,就听到大量的圣经经文,会以为这是枯燥无聊的"神学教义";但多些有趣的故事,多些生活化运用,就有助于新朋友愿意再来教会听道。尤妮丝想提出反对意见,但问题是,不少信徒的确很喜欢他这种讲道风格。她也奈何不了。
就这样,由于教会外的应酬和演讲越来越多,教会内的事工和活动越来越多,保罗就离尤妮丝和提摩太越来越远。
她有些怨怼,甚至在想,也许当初来圣塔维尔就是一个错误选择。最初在高山教会服侍那几年,保罗虽然偶尔会叹息自己怀才不遇,但因为没有找到机会一展鸿鹄之志,反而有时间灵修内省,有时间陪尤妮丝散步唱诗,也有时间陪提摩太慢慢成长。
哦,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
越来越陌生的丈夫
主啊,怎么办呢?保罗真的变得越来越陌生了!
保罗从前一提起自己父亲(大卫·汉德森)的冷漠与苛责,总是内心伤痛;但如今,他却开始觉得父亲那样做才是对的,成大事者,就不能有妇人之仁,就不可念儿女情长。因为,他正在变成另一个大卫·汉德森。
一想到名牧大卫·汉德森这个头衔,她就有种说不出来的压抑感。这是为什么呢?她也试过爱戴保罗的父亲,就像爱戴自己的父亲一样。但这两位父亲有太多不同之处,不仅是神学思想、牧会方式,还有为人处世的态度。她在公公面前总是感到紧张、不自在。
记得订婚后,保罗带她去拜见公婆,那时她仍是淡施粉黛、清风明月的学生妹装扮。不苟言笑的公公一双锐眼打量她半天,然后开始大谈特谈为妇之道,劝勉她恒久忍耐,学习妥协,为大局着想,好好顺服丈夫,如同顺服基督一样,不要成为丈夫事工上的绊脚石……她只能唯唯诺诺地听着。
事后她问丈夫,公公对她这个准儿媳的印象如何,保罗踌躇了半天才说道:"我爸觉得你长得很漂亮,就是打扮得太土气,不够女人味,应该穿得更时尚靓丽一点,尤其重要应酬场合,我也有面子一些。"然后搂住她安慰道,"你别生气,我爸是一个非常严格的人。"
她并不生气,只是很惊讶。因为她本来就是在乡野间长大的女孩子,没见过什么世面。自然不懂何为时尚靓丽,况且,她也不怎么看重这些外在的打扮。但令人不解的是,公公当众劝勉她时,还援引圣经说:"不要以外面的辫头发、戴金饰、穿美衣为妆饰,只要以里面存着长久温柔、安静的心为妆饰",怎么反而私下认为她不够浓妆艳抹,珠光宝气?
那时,她开始隐隐觉得公公是一个把内心隐藏得很深很深的人,看不穿,也测不透。
再后来,保罗又带她去公公建立的那个教会参加主日。当她看到几千名信徒云集在设备豪华的大教堂,多数都来自中产阶层或上流社会,穿着盛装华服,举止矜持,表情莫测,透露着一种无言的精神优越感,她心中就感到不太平安。而她未来的公公,著名的大卫·汉德森牧师站在高高的讲台上,俯视着所有信徒,一手拿圣经,一手潇洒地比划手势。他口才出众,台风优雅,表达精炼,无懈可击。然而,那么完美,反而那么不真实……
直到婚后,保罗才断断续续告诉她,父亲一直以来对他的苛责和漠视,她也才多少了解一个更真实的大卫·汉德森。但问题是,受伤的保罗并没有反思他父亲的错误,反而继承了他父亲的思想,他拼命服侍,想通过发挥恩赐和成就事工来证明自己,赢得父亲的认可。因为自小活在父亲的阴影下,成长中有太多被父亲拒斥的负面感受,所以,保罗虽然表面上看起来很自信,但内心却很自卑。正因为如此,他才那么急于得到肯定,并为了这种肯定而不惜付上一切代价。
可是,最大的牺牲品还不是保罗自己,而是提摩太。保罗现在这样苛责和漠视儿子提摩太,其实就如大卫曾经苛责和漠视他一样。她也尝试过委婉地提醒保罗,不要步入父亲的后尘,重蹈父亲的覆辙,可是他根本就听不进去,反而为父亲辩护。奇怪的是,他虽然受过父亲很大的伤害,骨子里反而渴望成为父亲那样的人。人性真是复杂!
回到卧室,丈夫已经鼾声如雷。她看着他睡梦中的微笑,不由地叹了口气。他不过是个迷失的大男孩,而她起码比他幸运,享受过真正的父爱。还是坚持下去,恒切为他代祷吧……
李晓明律师在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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