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栋梁在科学与无神论论坛上演讲
项栋梁,可能是北斗团队里历任职务最多的志愿者,也可能是中国大陆唯一既做过人文启蒙又做过科学普及的公共写作者。可以确定的是,28岁的他依然笑得腼腆。
大学毕业后,他做了4年跑果园下稻田的农业记者,后来投身科普,成为“连吃100天转基因食品”科普公益项目发起人。而这一切开始的地方,叫北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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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星君:讲讲你们怎么认识的吧(怎么有种闹洞房既视感)
项栋梁:最开始认识北斗是08年的下半年吧,那时北斗和校内网都还是崭露头角。当时我在学校做通讯社社长,想着发起一个类似高校学生记者联盟的机构,把各个学校里有想法的,愿意参与公共事务的同学凝聚起来。后来一位师姐跟我说校内上有一个类似的组织叫北斗,建议我去了解一下,然后就……相爱了呗。
摘星君:据说你第一次给北斗投稿是交了一篇投名状?
项栋梁:呃,那篇文章叫《仰望北斗》,听起来的确是很像投名状(=。=)不过!其实讲的是对公共媒体转型的看法啦,那时候什么微博微信都还不存在,讨论新媒体超前瞻有没有?北斗大神太多,讨论经济、政治、哲学什么的我不擅长。
摘星君:后来为什么从撰稿人转向编辑?
项栋梁:很自然的啊,北斗大部分志愿者都是从读者和撰稿人里涌(hu)现(you)出来的。而且,年轻的我第一次混进北斗圈子就被震惊了,从没见过这么多有意思的奇葩,还聚在一起开会。很自然地你就想靠近些,再近些,通过跟他们共事来结识更多奇葩。
摘星君:北斗人里“有意思”或者“有个性”的人实在是太多了。最聊得来的是谁呢?
项栋梁:当然是曹晶晶(男)和李卓然(女)啦,嗯,必须标明性别。北斗这个圈子吧,大家虽然散在不同的地方,甚至从没碰过面,但一旦见面的时候互相完全不会有陌生的感觉。前阵子余岚在澳门办婚礼凑了一桌北斗“网友”,宾客们都满脸黑线,啊哈哈哈。我觉得最重要的是这里有种安全感,你知道在TA面前表示出个性奇葩、锋芒的一面,绝不会被嘲笑。虽然大家表现的方面可能不一样,但生而不易,愿同摘星嘛。
摘星君:那你做编辑期间最满意的一篇稿件是什么呢?
项栋梁:要我挑一篇稿件好难,但我知道在北斗期间做过最满意的事情,就是发掘了一批特别高产和优质的作者。比如慷慨激昂王箐丰,就是我的下线,还有琴棋书画谷卿谷大师。做编辑能够发掘到好作者,是特骄傲的事。
摘星君:北斗对你意味着什么呢?
项栋梁:这个影响太大了。
我在中学阶段一直是极度自信又极度自卑的人,通过北斗各位的帮助才真正三观定型。以前觉得自己会思考宏大的问题,会参与公共事务,比同龄人都成熟,这会让自己比较自信。但此时并不知道整个世界是什么样子的,不知道其它地方的年轻人在做什么想什么,特别优秀的年轻人优秀到什么程度,每每想到这些的时候又会极度自卑。
但是加入北斗之后,认识这样一帮价值多元、生活方式多元的朋友之后就特别安心,知道自己是什么样的人,大概处于什么样的位置,其他年轻人在想什么。在这个基础上三观就逐渐稳定了。
摘星君:似乎理想主义者都喜欢往媒体跑,你是因为这个去的报社吗?有没有理想幻灭的时候?
项栋梁:有理想主义的因素吧,这大概是北斗人为数不多的共性了。但我因为上学时做过很多实习,不太会有不切实际的憧憬,去媒体主要还是因为好奇心。
进南方报业后我一直在农村报做种植产业报道,“关心粮食和蔬菜”。跑了很多果园、菜园、稻田,采访了非常多农业的专家。记者的视角是跨阶层的,有时候上午在采访耙田插秧的农民,晚上在跟当地的市长吃饭,然后下一周又去采访上市公司的老总,特别穿越。
项栋梁与所采访农民合影
摘星君:有没有理想幻灭的时候?
项栋梁:我没有经历过理想幻灭这样的事。因为原先就是一个比较能够认识现实的人,所以一直都会尽量地把北斗这个圈子里的朋友往现实里面拉,所以才有人说我靠谱吧……
但是的确会有很无力的时候。一种是你看到问题却无力解决,恨自己没有通天之能。另一种是知道是对的但不能做,不同于北斗那样的纯兴趣写作,你现在是为机构写作,换取薪资,总归要考虑到机构的利益影响,也就是广告商嘛。
这真的不适合逞一时之勇,只能尽力守住底线。正如南方报业一位老前辈讲的,你可以有不说的真话,但是不要去说假话。
摘星君:这对你的理想主义来说是一件好事还是坏事?
项栋梁:我觉得是好事啊。我理解的理想主义是“明知不易为而为之”,了解现实能帮助我做得更好。通过职业采访,逐渐亲身体会到事情不是单因素决定的,比如以前对中国的农村问题怎么解决会有一些很简单,有时还很幼稚的想法,但是从基层到高层走过一圈下来,就会发现每个问题的脉络都是多线交织的,需要很多人一起,从很多方向同时去努力才行。通过阅读知道是一回事,在现实中看到听到的感受还是触动更大。
这种时候才真的是需要靠理想主义去支撑自己了,支撑自己在其中一条自己擅长的路上继续努力。
摘星君:后来你从报社出来投入做转基因科普,是觉得找到了自己擅长的路?
项栋梁:唉,总还是丢不下公共情怀啊……因为知道转基因这个事情很重要,刚好我又适合去做它,就生出了一种责任感。我既有媒体经验懂得传播,又因为专业关系比较懂生物知识,还通过职业经历积累了一些科普资源,同时具备这几点的国内真的没几个人。
之前很流行一个词“精致的利己主义”,我想借用这个词,我可能是一个“精致的公共主义者”。从事公共事务能给我带来快感和幸福感,同时也是我认为比较有价值的事情。但是个人价值的实现,把自己的生活过好,也是非常重要的。所以我当时做公益就给自己设定了一个边界,就是我只做100天,把我的责任尽到就OK。那段时间我正好有点闲钱,也有时间,我就去做了。
摘星君:我看到你的科普行动红起来之后,包括新闻的跟帖,澎湃访谈的提问,网上那些评论都是骂多赞少。会后悔吗?
项栋梁:那叫一个惨不忍睹啊(T.T),哈哈。不过这些完全在预期以内啦。因为我自己是传播领域专业人士,还是能够预料到放出什么信息能够得到什么反馈,看到什么都不会意外的。
摘星君:但这样的反馈会不会让你觉得没有达到设想中的效果?大家反对的声音还是很强。
项栋梁:这又要重复提到那一句比较理想主义的话了。就是你不能因为擦不亮满天星斗,就放弃对一颗星星的努力啦。身边,包括网上,还是有蛮多的人被我说服转变了观点。也有很多人给我的公众号留言、在澎湃、在微博表示支持。但是这跟反对的不在一个量级。
网络上关于项栋梁科普转基因的报道
摘星君:讨教下经验,怎么样给家里的长辈做这些科普呢?
项栋梁:通常我会建议不要试图去影响他们,如果还没有严重影响家庭幸福的话,因为给长辈科普实在是太难,还是留给专业人士吧。
如果你觉得他们的恐慌切实影响到了生活,那就需要很有耐心地去分析,他为什么会这么想。症结是他缺少这方面知识基础,还是他存在“美帝亡我之心不死”的阴谋论,或者是他对自己的健康状况很不满意。如果不知道为什么怕,就无法解决这个“怕”的问题。
带爸妈去做次体检,帮助他们了解自己的身体,给爸妈好好做顿营养餐,告诉他们怎么吃更健康。这些会比科普更实用。
项栋梁下厨烹饪转基因菜肴
摘星君:就整个转基因科普项目的效果而言,你给自己打多少分?跟在北斗的表现相比呢?
项栋梁:90分吧。因为最终的影响力跟我预期差不多,主要是后期通过公共媒体进行了放大,传播效果还不错。
我会觉得在北斗时更多是自我启蒙和互助启蒙,跟面向公众的科普行动不一样。
摘星君:你在科普期间有邀请大家去家里品尝转基因大餐,也招待了很多北斗的朋友吧?
项栋梁:是啊,北斗的各位真是太温暖,出钱出力出脸给我支持,人太多就没法一一感谢了,栋梁有个小本本记着的啊!
家宴招待北斗朋友们
摘星君:科普的工作下一步还有推进计划吗?
项栋梁:现在是业余时间做,当做一个爱好,短期内没有大的计划了。会有蛮多人来找我咨询,想做类似的科普工作,今早还收到知乎私信,一位热血澎湃的小伙子想加入转基因科普。但真正付诸实践的人是很少很少的……不然为什么说做北斗和做科普都是理想主义呢?
俗套的感言时间:
摘星君:最后,你对北斗,以及北斗的朋友、读者们有什么话想说吗?能不能用三个词语形容一下北斗给你的印象?
项栋梁:接受这个采访的体验很神奇,又被拉回记忆里。一直很感谢北斗这群朋友,不是客套的感谢,因为它到现在一直都在影响我。包括我现在最好的朋友,也大部分都是北斗圈子里的。
像咱们俩今天这样坦诚而务虚的交流,就是在日常生活中很难体验的。因为我们曾经都在北斗的圈子,所以我们就可以比较深入、比较真心话地去沟通,大家沟通起来不会生分,不至于有理解的障碍。
我想到北斗的时候会反应出哪几个词……“朋友”、“三观”、“舒服”。两个名词一个形容词。
摘星君:这里有一群三观相近的相处起来很舒服的朋友。
项栋梁:不对,这里有一群三观千奇百怪但相处起来很舒服再相处41年也还不够的朋友。就是这样!
附|文尾彩蛋!
摘星君:最后一句真心话
项栋梁:最烦你们这些在斗内乱搞男女关系还不带上我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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