帕伯莱投资基金创始人莫尼什·帕伯莱：芒格让我意识到用辩证且理性的思维来思考问题的重要性

提问 ：帕伯莱先生，您和巴菲特、查理·芒格两位价值投资大师是十四五年的老朋友，特别是你和芒格先生保持了密切互动，这么多年过去，芒格给了您怎样的启发？

帕伯莱 ：很高兴参加你们的访谈。有时候我真的很想掐自己一下，看看与查理成为朋友这件事到底是不是真的！我想说，在查理·芒格身上我学到了很多，当然也包括沃伦·巴菲特，他们的所思所述、分享的丰富信息，教育了全世界的投资者，不仅仅是如何投资，更是如何拥有好的生活。

我从查理那里学到最多的，不是他所说的话，而是通过观察他，看他如何与8个孩子互动，与爱人互动，与孙子互动，现在有了重孙，又看他如何与重孙互动，以及他如何与朋友和生意伙伴还有他圈内的鱼友等各色人等互动。在这个观察的过程中，我会看他如何度过每一天，在哪些事情上保持专注等等，我认为这教会了我很多。

我认为，《穷查理宝典》和罗杰·洛文斯坦（Roger Lowenstein）的《一个美国资本家的成长》很好地解释了他们对于我们到底意味着什么。我从中学到了诸多人性的品质。查理在伯克希尔股东大会上表现得非常直率，或许外表给人一种严苛的感觉。但他待人热忱，富有爱心，且十分理性。

尽管富可敌国，可查理一直过着简单朴素的生活，他仍然住在1954年买的房子里，差不多70年了。这是他设计的房子，所有孩子都在这里长大。所以我认为，我从查理身上学到的最多的东西并不是他对我说的话，尽管他对我讲过很多奇妙的经历。但更重要的是观察他如何与身边人互动，如何生活等。

提问 ：据您的观察，芒格会像巴菲特那样在每年的圣诞节给子女们发股票或现金吗？

帕伯莱 ：是的。每当圣诞节临近，巴菲特都会认真为身边的亲人准备礼物——送一定量现金，不仅仅是他的子孙后代，还有大概30个家庭成员会得到他的捐赠，包括他的堂兄弟、侄子、侄女——这是个大家族。

查理在早些年也这么做过。他的妻子生前一直想把他们所拥有的一半的钱，基本上就是她的那部分钱分给孩子们。恰巧有一年，美国还没有开始实施新的遗产税法，他的妻子又碰巧出了意外，从楼梯上摔下来，所以查理在那一年把他们持有的伯克希尔·哈撒韦公司的一半股份分成8份，给了他的8个孩子。当时孩子们每人大概分得了价值1.25亿美元的股票。从那时到现在，这些股票的价值已经涨了三到四倍。如果孩子们还留着这些股票没有卖出，大概每人的持股价值有5亿美元左右。而且，我观察到，芒格的几个孩子建立了自己的慈善机构和基金会，他们都在做一些了不起的工作。沃伦·巴菲特的孩子也是如此。

我和查理的几个孩子也是多年的好朋友，他们都很优秀，做了许多有趣的事情，例如做慈善捐赠等。在大多数情况下，查理给孩子们的大部分钱最终都将用在造福社会方面。所以，他们确实很富有，同时他们也在致力于帮助整个人类，这一点真的很棒。

提问 ：顺便聊一下，巴菲特给孩子们的股票，假如是在20年多前可能会是可口可乐的股票，那么现在有没有可能会是比亚迪的股票？

帕伯莱 ：巴菲特以前给过孩子们可口可乐的股份，可能还会给伯克希尔·哈撒韦公司的股票，因为他不喜欢买卖伯克希尔的股票。每年盖茨基金会和他的三个孩子都会得到大量伯克希尔的股份，他曾经承诺要给他们所有人。

巴菲特会不会把别的股票也送给孩子们？这个没人知道。但我不认为会是比亚迪的股票，因为美国投资者持有比亚迪的方式是，要么持有比亚迪美国存托凭证(ADR)，要么在香港开设经纪账户买入比亚迪H股。

提问 ：本刊报道组曾在2018年赴奥马哈参加伯克希尔股东大会并对话了查理·芒格，他说，想要成为理性的人，需要一辈子的努力。他今年都99岁了，依然在为理性而努力吗？

帕伯莱 ：事实上，我看了你们2018年的对话，我觉得那次对话非常棒。

是的。查理99岁了，他将在2024年1月1日迎来100岁生日。在今年4月份，我在奥马哈见过他，在他家里一起吃晚餐，当时他邀请我参加他100岁的生日派对。预计从2023年12月31日持续到2024年1月1日，查理的家人、好朋友们与他共聚一堂，为他的100岁生日举办盛大的庆祝活动，因为这是一个重大的里程碑。查理的90岁和95岁生日的派对都很隆重，沃伦·巴菲特和其他许多名人纷至沓来，所以我十分期待这次100岁生日派对。

关于理性，我认为对查理来说，清醒的认知至关重要。这些年由于年龄渐长，他的身体不如以前，他不再打高尔夫。过去常在俱乐部打桥牌，现在也不去了。他现在感到劳累的时候越来越多。有时候看着他像是睡着了，我们说话的时候，他闭着眼睛，我说点什么，他又会回答，好像在听一样。

但我发现，他的认知能力没有下降，我想原因是他一直保持理性。我认为，理性是查理成功的一个重要原因。对于人类来说，理解这一点比从他那里得到的其他东西更加重要。在投资领域，人们需要非常理性，但我们不应该那么理性地看待与周遭的关系，维系关系需要更多的感性。

因此，查理很好地平衡了这一点。他有很强的理性，他能够理解、分析，之后正确地掩饰情绪。所以我发现，他和各色人等相处融洽，很少有事情让他烦恼。比如去他家吃饭，不管他们为他准备什么食物，他都只管吃，从来不提要求，他不会说“我想吃这个或者那个”，他很随和。家人有时（为了他的健康）限制他吃喜诗糖果的数量，但在每日日报和伯克希尔的会议上，查理会吃很多糖果。因为开会时没人限制他，而糖果就放在那儿，没人说“你不能吃”，所以他通常在伯克希尔的股东会上想干嘛就干嘛，他想吃多少糖果都可以。

提问 ：可不可以展开谈一谈，理性有哪些具象化的含义？

帕伯莱 ：他说的其中一个观点是，当人们对某件事有意见时，通常会变得不理智。例如，如果你问一些人，“在哈佛大学的入学门槛方面，非洲裔美国人是否应该比其他人更容易？”大家会持不同的看法。有些人会说，“不，请一视同仁”。其他人会说，“不，这些人过去受到歧视，我们应该对竞争环境做出一些改变”，双方都有不同的论点。

查理会如何处理这种事情呢？他会认为你应该全面了解双方的意见，否则你无权发表意见。基本上，人类很难在大脑中同时持有正反双方的观点，并且还能理性对待。大多数人会有一种固有思维，相信哈佛只应该根据成绩录取人才，不能掺杂其他因素，他们甚至不会考虑对方的观点。

这是查理的长处，经常在他做决策前发挥作用。例如，当我们考虑投资一家公司时，有诸多因素会影响投资结果，其中包括我们可以理解或不理解的很多因素。查理和沃伦所用的一个帮助投资的工具是，假设他们在考虑投资某家公司时，比如一家汽车零部件公司，他们会尝试与该公司的竞争对手交谈。他们会问竞争对手，“你最欣赏自己所属行业的哪些公司?”“你认为哪些公司真的很糟糕？”巴菲特说，如果你和五六个竞争对手谈论某家公司，你就会清楚地知道哪家公司是行业中最好的，哪家公司是最差的。实际上，这可以解释为什么某些公司，随着时间的推移比其他公司做得更好。

投资的重大危险之一是我们可能会爱上一家公司或一项投资，每当这个时候，我们就会变得盲目，我们的思考方式也会变得不理性、不务实，我们必须回过头来思考。

沃伦和查理了解未来发展的一个方法是仔细研究企业基因。举个例子，查理的一个弟子最先关注到比亚迪，并预见到比亚迪创始人王传福是一个非常聪明、非常努力的顶尖企业家。在弟子的介绍之下，查理也注意到比亚迪，并回去研究了王传福的早期历史，发现王传福最初创业时没有钱，王传福是他7个兄弟姐妹中最小的孩子，是哥哥有鉴于王传福的聪明才智给了他一笔钱帮助他创业。实际上，从查理的角度看，这是一种儒家的理想，一种儒家的原则，即帮助家里最有能力的人。

因此，查理认真研究了比亚迪的早期历史，然后还调查了公司的发展轨迹。例如，比亚迪曾经尝试生产在日本需要巨大洁净室才能制造的电池，这些电池价格非常昂贵。比亚迪的第一个创新是不建造洁净室，而是设计了一种洁净箱，女工们可以戴上手套，穿过箱子进行相关操作。通过这种创新你会发现，王传福能够通过创新思维来降低很多制造成本。而且，王传福拥有企业家精神，比亚迪建设了许多住宅楼，他和工人们都住在住宅楼里。这样的企业文化意味着，你的员工会为你做任何事。

正是因为全面的了解，查理认定王传福属于托马斯·爱迪生、亨利·福特、比尔·盖茨那类人，王传福的为人处世与这些人有相似之处。这最终促成了查理和巴菲特对比亚迪的投资，而且收益很好。

提问 ：理性和对自己诚实之间的关系是什么？后者是一个有效的工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