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晶瑞︱撰文
肖丹︱编辑
李木易︱摄影
大北窑——不知如今北京城里还有多少人用这三个字称呼它，或许挂在嘴边的更多是国贸或CBD。这里最初只是侵华日军在此建的一个“砖窑”。如今，目前全球最大、功能最齐全、设备最先进的国际贸易中心——中国国际贸易中心屹立在此，成为北京高端、繁华、上档次的地标性区域之一。
有人说，国贸建筑群是一张世界名片，是大北窑变迁及CBD历史变迁的见证者，也是中国改革开放历史、中国建筑业发展历史的一个缩影。
伟瓣桔（微信号bjcbnews）从中建一局了解到，国贸三期B将于本月竣工验收。届时，其将与国贸三期A组成“国贸双璧”，完成国贸建筑群最后一块拼图。
▲1990年，即将全面开业的国贸一期外景。
时尚的咖啡色、万千块玻璃拼接而成，高156米的国贸一期现身大北窑时，周边居民对这个洋气的“大家伙”充满了好奇和新鲜感。但对于参与国贸一期建设的人们而言，对这个“大家伙”的感情却是负责的——骄傲、激动和满满的压力。
“1986年，建国贸一期时，我们国家施工企业实力还不够强，国贸一期我们只是参建者，是跟着人家外国人后面干活的。”据原中建一局集团建设发展有限公司国贸一期项目调度员常本宏回忆，当年，国贸一期建设时，大北窑南侧是北京第一机床厂，北侧是洗衣机厂，东西则是荒地和一小片矮矮的居民楼，没有丝毫的“大都市感”。
常本宏告诉伟瓣桔（微信号bjcbnews），由于当时各方面实力都还无法和国外相媲美，为此当时的国贸一期总承包商为法国SAE公司，中建一局仅是国内主要分包商，承担除中档宾馆和职工中心以外37万平方米的主要建筑90%以上的结构、装修和机电安装任务，同时还负责全部工程的道路、临时用水、用电、现场平面管理、安全、保卫及物资储运等多方面工作。当时的中国，正处于“开始全面改革，确立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及基本路线并大胆探索改革目标的10年”，对于中建一局来说，还缺乏建设这样大型现代化建筑群的经验，为此，承担国贸工程在当时来说是一个全新的课题 。
“当时，无论是管理、还是技术，国外都比我们先进很多。当我们还在辛苦的做着预算，人家已经可以通过‘方块化’的管理模式，准确的把控施工进展；当我们还在用过去农村盖房垒砖的方式盖楼、不知道什么是石膏板时，国外已经可以精准测算出固定每一平方米的石膏板需要18颗螺丝了。对于中国建设者来说，这种‘刺激’可想而知。”常本宏说，那时候，每个参与国贸建设的建设者大概都曾在心里问过自己，“为什么我们就不可以呢？”
尽管如此，1990年8月，国贸一期竣工，常本宏所在的中建一局施工队伍还是胜利完成了份内的任务——结构、装修和机电设备安装，创造了月平均交工近1万平方米的先进速度，工程质量达到国际、国内的先进技术标准，17位专家最近鉴定后确认，综合施工技术能力已达到国际先进水平。
“记得当时，外方投资者、中国国际贸易中心副董事长、马来西亚的郭鹤年先生察看全部工程后高兴地说，‘很美，很满意，没想到干得这么快、这么好。’”常本宏回忆说，听到这样的肯定，所有人都激动不已。“那可是大伙儿从1987年2月至1990年8月，经过43个月、1300多个日日夜夜的奋战换回来的呀。”
不过，常本宏和建设者们深知，参与国贸一期建设，除了学习到国外先进的管理模式和施工技艺，最大的收获是思想、思维上的的冲击和洗礼。而参与建设国贸一期也为后来中建一局成为国贸二期的主承包商和三期的总承包商、为中国建筑快速发展奠定了基础。
▲1999年国贸中心二期竣工。
1998年9月，一幢刚封顶不久的高层钢结构工程赫然耸立在中国国际贸易中心的东北角，与国贸一期高层遥相呼应、辉映成趣，这就是中国国际贸易中心二期。
“和一期分承包的角色不同，国贸二期时，我们的角色已经变成‘主承包’，更多的国内外施工单位成了我们的分包啊。” 国贸二期工程相关负责人忍不住向伟瓣桔（微信号bjcbnews）骄傲地感慨道。
据这位负责人介绍，国贸二期办公楼高156米，共39层。“90年代，中国进入全面改革开放时期，156米的建筑在当时再普通不过，但对于我们建设者来说，可谓是一个天文数字。”该负责人表示，国贸二期工程是当年京城最高建筑，包括主楼、中式花园和地下4层的地库三部分，总建筑面积13.2万平方米。主楼的主体采用先进的钢筋混凝土核心筒加外围全钢框架相结合的结构形式，这种结构具有形状不规则、角度变化多、垂直度要求高的特点，施工难度相当大。
比如，在基础施工中，由于基坑周边密布各管线，无法做护坡桩。他们开动脑筋，一连做出了桩拉桩、地下连续墙、桁架式支撑、逆作法支撑和大规模钢结构支护体系五个支护方案。通过科学的论证，并征得业主同意，他们采用了深基坑侧壁由两道钢结构支护、一道锚标锚固的办法完成了深基坑支护。由此创造了国内大面积采用钢结构支护之最，即深18.6米、长250米、宽49米，使用钢材近200吨。
“同时，为了配合核心筒加外围全钢框架这一主体结构的施工，我们投入使用了全国最大的、第一台国产内爬式塔吊。可以随着结构的升高而升高，既解决了吨位问题又解决了场地狭小的问题。”该负责人称。
另外，新投入使用全液压爬升模板体系，模板的提升利用自升液压，不需要塔吊，并且爬模体系可自我校正偏差，解决了对核心筒偏差要求严格的问题。至于国贸二期爬模的使用，则大大加快了施工速度，最快时达到了2天一层的高速度，这是国内最快的施工速度。
最终，国贸二期于1998年9月8日提前4个月结构封顶。如今，高156米、共39层的国贸二期办公楼和国贸一期像是一对双胞胎，在东三环比肩而立。
谈及从分承包商到主承包商的华丽转身，还有一小段插曲。据国贸二期工程相关负责人介绍，二期工程之初，业主只给了中建一局集团四公司土方开挖（一标）和地库结构（二标）两个标段任务，主体结构和装修任务的三标是采取国际招标的形式。
“当时，招标的标书只青睐于日本大成公司、法国的SAE和布依格、香港的保华公司。”这位负责人回忆说，1997年初，国贸二期项目经理部还在承建地库结构时，业主代表针对现场种种不利因素断言：中建一局四公司根本无法按合同工期完成地库结构施工。“即便当时我们国贸项目经理杨耀辉向他详细地介绍了地库施工的总控计划和应急计划，但这位业主代表仍对持否定态度。他跟我们打赌说，如果我们能按合同工期做完，他就奖给我们100万元。”5个月后，杨耀辉率领着他的团队以提前一个月的业绩交出了一份满意的答卷。这位业主代表便不得不郑重地宣布，会将三标任务给中建一局四公司，这样中建一局成为国贸二期工程的主承包。
▲2010年8月，国贸三期A正式投入使用。
国贸三期工程总投资约8亿美元，工程总体分为A、B两个阶段。其中，三期A建筑面积约29.77万平方米，主塔楼高度330米，是北京目前投入使用的最高建筑。6层以下为大堂、2000人大宴会厅、高级中餐厅等；7层至53层为写字楼；56层至68层为酒店客房；69层至73层为泳池、高档餐厅、SPA、酒吧等。已于2010年8月16日正式投入使用。
伟瓣桔（微信号bjcbnews）日前探访国贸三期A的顶楼，鸟瞰北京城，景色十分震撼。“如果说国贸一期是中国建设的学徒期，二期是成长期，那么三期就是创新期。”中建一局集团建设发展有限公司国贸三期B项目现场经理常奇峰告诉伟瓣桔（微信号bjcbnews），为了支承国贸三期A整个大楼的重量，其基础采用了平均厚度为4.5米、局部最厚达9.6米的大体积混凝土底板，平面尺寸为64.8乘63.8米。
“通过大体积超厚基础底板承受整个大楼的重量，并将重量传递至下部的350根超大直径工程桩，从而确保了整个大楼的整体受力稳定可靠。”常奇峰说，为确保大楼有可靠的“支承”，工程地基挖到了地面以下23米深，相当于8层楼的高度，下部为北京地区最深、直径最大的地桩基础群。
国贸三期工程主楼钢结构构件数量共2.3万件，按计算工期为15个月计算，平均每天需54吊次。同时主楼混凝土结构和机电幕墙装修辅助吊次仍需要占用大量吊次。“于是，我们通过合理塔吊选型与布置，以及吊运方案的优化配置，这才确保了结构整体施工进度。”常奇峰说。
此外，国贸三期工程主塔楼为型钢混凝土组合结构，总用钢量为5.5万吨，混凝土浇筑总量为18万立方米，钢筋用量为4万吨，工程超高层钢结构含地下室共77层，创造了国内钢结构工程施工的奇迹。
▲“新竹”之上。
和三期A相比，于本月完工竣工验收的三期B因为其新颖的外观设计更受时尚年轻人的喜爱。伟瓣桔（微信号bjcbnews）前往正在建设中的国贸三期B，从外观看来，一棵参天的“新竹”已经长成。
“这样的外形看起来漂亮，但也给我们工程增加了很大的难度。”常奇峰说，国贸三期B整体外观像一棵高耸挺拔的竹子，也似古塔，站在楼下仰望，玻璃幕墙构成的“竹节”层显得格外大气，不过，59层的“新竹”没有任何两层的高度和大小一致。
“这栋建筑外形如同竹子生长一般，每层都要精确定位测量，整个工程的施工工艺可以用‘精雕细琢’来形容，将每一层楼板放线误差从3厘米降低到5毫米，以确保幕墙安装工序时，能让大楼穿上合身的‘外衣’。”
常奇峰说，主塔楼测量是工程的难点，为此他们用坐标定位更精准的全站仪取代了原本的经纬仪，配合着GPS定位，从柱子的角度到柱子的斜率都要做到百分之百的精准。“柱子的偏差要控制在2毫米以内，斜率必须是零偏差，只有这样，才能保证这棵‘新竹’可以稳定、健康的成长。”
常奇峰告诉记者，再精准的仪器也有可能存在偏差，为了保证“新竹”的安全质量，他们在使用仪器测量之后，还会再用钢尺进行人工核查。“最基本、最原始的往往就是最安全的，力求精益求精。”
除了“新竹”的结构给施工带来的难度，在如此寸土寸金、人流车流密集的地区进行大体积施工也是难点之一，就连最简单的运输水泥、泥浆都成了问题。“依靠货车往返运输泥浆肯定不现实，所以我们经过多次试验，最终研究了溜槽法施工，简单的说，就是通过一个沟槽，让调配好的水泥自动流到指定地点。”常奇峰说，如此一来，自然对泥浆的稀稠度提出了要求。“太稀，不能用，太稠，又流不下去。”
中国国际贸易中心是目前全球最大、功能最齐全、设备最先进的国际贸易中心，建筑群包括一期（1985-1990年）、二期（1996-1999年）、三期A（2005-2010年）、三期B（2013-2017年），总建筑面积110万平米。其32年的建筑史，体现了中国建设者“工匠精神”的传承，是一部中国建筑业的发展史。
国贸建筑群不断刷新超高层施工速度，创造了中国建造和中国品质之最。国贸一期创造了每月1万平方米的超高层施工速度，二期创造了两天一层的超高层施工速度，国贸三期A创造了15个月完成钢结构施工的超高层施工速度。
国贸建筑群荣获了国家科技进步奖、中国建设工程鲁班奖、詹天佑奖、百年百项杰出土木工程、美国绿色认证LEED金奖、全国建筑业新技术应用示范工程、中国建筑钢结构金奖、改革开放三十五年百项经典暨精品工程、全国工人先锋号、全国AAA级安全文明标准化工地、全国五一劳动奖等省部级以上荣誉20余项，几乎囊括了国内外建筑领域所有顶级奖项。
国贸建筑群实现了从156米到330米的高度跨越，创造了系列建造之最：
国贸三期A——世界最大国际贸易中心建筑群、北京第一高楼国贸三期B——世界规模最大、设备最先进的国际贸易中心建筑群和国家名片
接受伟瓣桔（微信号bjcbnews）采访的常本宏和常奇峰其实是父子关系。父亲常本宏62岁，是全球最大贸易中心国贸一期、二期的建设者；儿子常奇峰34岁，是国贸三期A和三期B的建设者。
他们用两代人的心血见证了首都城中城的成长。父子俩都说，“每每坐车经过国贸，都会忍不住抬头看看国贸建筑群，内心特别骄傲，特别有成就感。”
常本宏告诉伟瓣桔（微信号bjcbnews），因为从事工程建设，人生有20年的时间都是驻扎在施工现场，在外“漂着”，可因为对建筑的喜爱，从没有觉得疲惫。“每参与完成一个工程项目，我就会和自己的‘作品’合影留念。然后回到家，给我的儿子看。”
每到常奇峰放假，常本宏就会把他“扔”到工地去体验生活。“当时没想让他也干建筑工程这行，纯粹就是为了分享照片和历练他。没想到，他成了我的同行；更没想到，我们父子俩竟然一起参与了国贸的建设，他比我有本事。” 常本宏这样说着，眼睛里满是一个父亲的骄傲和欣慰。
正是常本宏这样的“不经意”，让常奇峰打小儿就和建筑工程结下了不解之缘。
“在我的记忆里，父亲总是拿着尺子和铅笔，在图纸上不停的画，神情十分专注。那会还没有电脑，我就默默趴在桌子边，看着父亲画图，一点也不觉得无聊。”常奇峰说，被老师点名问到长大后的理想时，他会毫不犹豫的回答说“工程师”。至于国贸更是他再熟悉不过的地方，“一期建设时，我就经常跟着父亲到工地去，看着大楼一层层拔高。”
80后常奇峰受最终还是从父亲手中接过了“接力棒”，在毕业后进入了与父亲同企业的中建一局集团建设发展有限公司。常奇峰接下父亲的衣钵，在10年里亲身参与了现北京第一高楼、楼高330米的国贸三期A和它的兄弟篇楼高296米的国贸三期B的建设。从项目责任工程师到现场经理，数百米的高楼、数十万平方米的现场，他运筹帷幄。常奇峰永远都是朋友圈中的刷步冠军，被项目部的同事称为“行走的施工图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