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日本共同社、日本经济新闻等媒体报道,当地时间2024年12月29日,日本首相石破茂再次表达了访问中国的意愿,并强调中日关系“必须保持稳定”。多名日本政府相关人士30日透露,石破茂拟推迟原定于1月中旬的访美行程。
石破茂于29日在TBS电视台的一档节目中表示:“日本首相访问中国是极为重要的事。领导人之间的信赖关系不能仅停留在表面,必须积累次数”。
就在几天前,日本外相岩屋毅深夜访华,被认为是为石破茂首次访华铺路。
有心人都知道,一国元首上任后,在地缘冲突中选择先访问哪个国家,后访问哪个国家,其中大有门道,往往意味着这个任期的外交方向。
更敏感的是,石破茂“推迟访美、首次访华”的时间点,刚好选在了特朗普上任的敏感窗口。
刚刚当选首相的石破茂,是想给川普一个下马威吗?
摇晃的同盟
其实,石破茂倒也想和特朗普见面,奈何吃了闭门羹。
今年11月,石破茂在秘鲁参加亚太经合组织峰会时,希望会面川普团队,但被川普以“法律限制”为理由拒绝,这也说得过去,毕竟川普还未成为总统,和外国领导人见面不太合适。
然而,特朗普连续会见了阿根廷总统米莱、法国总统马克龙和乌克兰总统泽连斯基,把拒绝石破茂的理由抛在了脑后,日本媒体为之哗然。
更让石破茂尴尬的是,特朗普又会见了两个日本人,先是软银集团创始人孙正义,然后是安倍晋三的遗孀安倍昭惠,把日本首相甩到了第三位。
不过,特朗普会面安倍昭惠时送了她一本书,还托她把礼物转赠给石破茂。
随后,日本内阁官房长官林芳正透露,特朗普已经通过相关人士告知——2025年1月中旬可以与石破茂安排会谈。
而这也正是石破茂要推迟的“访美”时间点,他极有可能进行上任内的首次访华。
特朗普冷遇石破茂并不奇怪,他很有可能在上任后对日本进行“极限施压”,迫使日本在关税、经贸和军费开支上让步。
而石破茂的反应,也十分微妙。
他一直被视为“美国的麻烦”,上台就是战胜了亲美反华的鹰派对手。
在竞选时,石破茂就声称:“日本应该与美国平起平坐,既然美国在日本驻军,日本自卫队也应该在美国驻扎”。
石破茂甚至提过,要修改有关美军驻扎日本的日美地位协定。他在美国哈得孙研究所网站发布署名文章,表示日本从美国的安全附庸变为一个与美国对等的国家,仍可以成为亲密盟友。
石破茂的强硬表态,让一些美国专家为日美同盟感到忧虑。
日本《朝日新闻》12月25日发布了题为《“性格截然相反”的特朗普与石破茂》的报道,采访了约翰·霍普金斯大学赖肖尔东亚问题研究中心主任肯特·考尔德。
在考尔德看来,”我与石破先生有过几次会面经历,我认为他的性格与特朗普截然相反……美国国内对于石破政府的未来的确存在担忧“
他说:”我最担心的就是日美韩的稳定关系能否延续。“
田中传人
10月1日,67岁的石破茂接任岸田文雄,成为日本新首相。
石破茂竞选自民党总裁,早在2008年就开始了。
而他当议员,则是从1986年开始的,那时他29岁,是日本历史上最年轻的议员。
石破茂也算是政治世家出身。他祖父干过村长。他父亲石破二郎,是日本前建设事务次官、鸟曲县前知事、参议院前议员,
石破二郎有一个好朋友——日本前首相田中角荣,他一手促进了中日邦交正常化。
1981年石破二郎去世时,田中角荣是治丧委员会委员长,当时,他深陷美国发起的洛克西德行贿案,正面临着牢狱之灾的危险。
当时,田中已被迫退出自民党,但田中派依然是党内一实力较强的派系。
石破茂进入仕途,也是田中推荐的。
1979年,刚从庆应大学法学部毕业的石破茂,并没有立即从政,而是先去了银行工作,1983年后才进入政界。
那一年,田中角荣被东京地方法院判处4年徒刑、罚款5亿日元,田中表示不服,提出上诉。可他仍然在年底的众议院大选中,以无党派候选人身份继续当选为众议员,某种程度上,石破茂是他的接班人。
石破茂40年参政,主要集中在日本防卫、地方创生,他的兴趣也很广,是火车迷、军舰迷,还出了不少政论书。
不过,石破茂虽然也算出身政治世家,人缘也不错,得到政坛大佬提携,但与麻生、安倍、小泉、鸠山和福田等大的政治家族相比,家族实力还是相对较弱的,接近平民。
可能也是这个原因,他更想自己开宗立派,不想屈服于任何派阀之下——这也有点像田中后期的无党派候选人身份。
因此,他的从政经历有点“跳跃”,一度退出过自民党,后来又重新加入,还开宗立派,搞了一个石破派,也叫“水月会”,旗下原本20名国会议员。2020年因为输给了菅义伟,“水月会”解散了。大概也是这个原因,日本媒体说他是“无派阀”。
但我们都知道,日本政治,主要就是派阀政治,如果你想竞争首相之位,或自民党总裁的位置,又不属于任何派阀,那是相当困难的。
石破茂从2008年第一次竞选自民党总裁开始,至今已经竞选了5次,前四次都失败了,其中核心原因,就是他无门无派。
某种程度上,石破茂在看重“跟脚深厚”的日本也算是一个素人,正如特朗普在美国。
尤其在安倍时代,日本媒体说,他与安倍一直存有“瑜亮情结”,两人的政治竞争非常激烈。
然而安倍祖上显赫,可谓“四世三公”,背后有非常雄厚的政治派阀支撑,石破茂自然竞争不过。
其中两人最典型的一次竞争,出现在2012年,第一轮投票中,石破茂力压安倍,获得最高票。但进入第二轮后,由于议员票,也就是派阀大佬掌控的选票的重要性,会凸显出来,结果,石破茂再次败了。
后来,他一度放弃与安倍的竞争,将目光盯紧“后安倍时代”,打算等安倍任期满了后在冲击自民党总裁。
没想到的是,安倍不按常理出牌,在2017年修改宪法,将自己的任期延长,超党章连任三届,再次打击了石破茂的首相之梦。
石破茂非常生气,但也没办法。
然而,安倍还是迎来了自己的结局,2022年,山上彻也的子弹射入了他的心脏。
黑金
无门无派的石破茂,这一次为何夺得日本首相?
说实话,有运气成分。
竞选之前,自民党爆出了一个大丑闻,即2023年11月开始突然发酵的“黑金”丑闻。
自民党多个派阀向旗下议员下达出售政治筹款派对券,然而这些资金不会登记在派阀正式的账簿上,成了不受监管的秘密资金。
被查出来的这部分秘密资金规模相当大,比如,涉事的“安倍派”“二阶派”和“岸田派”未出现在政治收支账簿上的资金,超过17亿日元,约合人民币8200万元。
这个事,对涉事的派阀影响很大,对自2012年执政到现在的自民党的产生了巨大冲击。2024年开年以来,岸田内阁的支持率持续下降至20%以下。
为了平息众怒,岸田文雄解散了自己的“宏池会”,随后,作为安倍派的“清和政策研究会”,也就是安倍派,以及“志帅会”即二阶派,也在同一天宣布解散。后来,森山派、茂木派,也宣布解散了。
截至9月初,自民党六大派阀,除了“麻生派”外,其余都散了。
派阀解散,对这次选举的一大影响,是导致参选的人数多达9人之多,比过去一般4-5人的规模多了近一倍,选票因此分散了。
长期“无门无派”的石破茂,幸运地躲过了这次“黑金丑闻”的影响。而自民党内部,为了挽回声誉,也需要他这样一个与这事无关的“干净”的人站出来。
而他本来最大的竞争对手,比如岸田文雄,则不得不宣布退选。
所以说,这次黑金丑闻,大大助推了石破茂一把。
这也有点像隔壁韩国,尹锡悦的一系列神操作,烘托出了李在明。
中道
石破茂的上台,战胜了两种力量,一是政治世家,二是极右翼势力。
他在竞选中的两个最大的竞争对手有两个,一个是大政治家族二代小泉进次郎,一个是极右代表高市早苗,但他们都有各自的软肋。
先说小泉进次郎。
这大兄弟,今年才43岁,长相在日本政坛算拿得出手的,因此据说是日本家庭妇女的最爱。他是前首相小泉纯一朗的次子,从做他父亲的私人秘书开始进入政坛,算是日本政坛名副其实的大家族二代了。
他的从政经验很浅,此前就做过一次环境大臣而已,外交、经济等重要部门,都没有经验。曾被记者质问,“你的认知水平如此之低,估计会在国际舞台给日本丢脸,即便如此,真打算当日本首相吗?”
这个年轻的官二代,性格平和,有很强的网红气质,但毕竟太年轻,很难让日本人放心,尤其现在日本,经济和国际境况说实话都不太妙,急需要一个可担大任且老道的政客走上前台,而不是一个仅止于招人喜欢的上进的小年轻。
我们再说说这个高市早苗。
高市早苗出生于1961年。她身上最大的标签,是前首相“安倍晋三的接班人”,右翼色彩,甚至比安倍本人还浓,主张修宪将自卫队更改为国防军,多次参拜建国神社,对华强硬,是日本政坛有名的“极右暴走女”。
她不仅右,还右的特别“冲”。
在核问题上,她像个“好战分子”。岸田面上还坚持所谓的无核三原则,她则主张核共享、发展核武器。
对于俄乌战争,她就一直说日本已经因为这场战争已经处于极其危险的边缘了,频频指责岸田文雄的政策、方针,而且话语非常辛辣,整得岸田下不来台,以至于媒体也说她的言行是“暴走”。
还有台湾问题,频繁炒作安倍那句"台湾有事就是日本有事"。虽然岸田,在台湾问题上已经算右了,可她更右,更露骨。
她是典型的“安倍经济学”的拥趸,主张通过发债、印钞、放水,也就是用未来的钱,增加当前的防卫费、提升日本军力。
由于观点过于激进,这次选举中,高市早苗没有得到同为右派的岸田文雄支持。
右派阵营四分五裂,而温和派更为团结,这让石破茂捡了一个大便宜,获得了最高票。
石破茂的政治立场,是比较中和的,有时左有时右。
他是田中角荣、中曾根康弘的嫡系,而后两者是传统的对华温和派。田中角荣,是首次访问中国的日本首相,也是他的任上,实现了中日建交。而中曾根康弘,则在改革开放之初,给了我们很大的支持。
因此,对华,石破茂可能会比前任相对没那么右——注意,是相对,他在南海问题,是寻求与中国对立的,另外他窜访过台湾,拜过蔡英文的码头,还说要建一个亚洲版的北约。这点可能跟他长期专注于日本防卫有关。
另外,他曾表示不同意拜鬼,说要把战犯挪出去。而对于美国和西方,他则主张要小心警惕,不再是一味迎合。
右派国家
可是,石破茂的“中道”,真的符合当前日本主流倾向吗?恐怕未必。
很多人说,石破茂的当选,说明日本选民已经对岸田文雄、安倍晋三那套右派立场厌倦了。
但实际上,在中美摩擦剧烈的当下,日本政坛主流倾向,依然是偏右的,没有真的改变什么。
从任期也能看出这点,岸田文雄干了三年之久,总计1046天,这是2010年以来仅次于安倍晋三的任期长度。而与他同为右派的安倍晋三,更是打破纪录地干了2799天。
如果没有这次黑金丑闻,岸田文雄大概率不会中断任期。
自2022年以来,有个普遍的共识,是借助口罩时期的大冲击,日本已经走出了数十年以来的大通缩,股市和物价都开始上涨了。
但实际上,它的经济问题依然很严重:日本的人均GDP多年没涨,国际排名也没有停止往下掉的趋势,另外,虽然股市和物价在上涨,可是,无论钢铁、汽车、芯片还是新能源,这些实体制造业,依然处在急速衰败的趋势之中,面临来自中国的强劲竞争。
尤其汽车,去年,我们的产能、出口量第一次超越日本。要知道,汽车业,已经是日本为数不多的工业王牌了。
为了解决日本的经济问题,从2012年开始“安倍经济学”不说多有效,但日本人普遍觉得还是可以用的。而继承了安倍衣钵的高市早苗,自然也会被认为,比较适合于当前的日本。
这次,石破茂抓住了“黑金丑闻”让各大派阀走背字的利好,成功登顶。
然而,日本政坛这类所谓的黑金丑闻,非常普遍,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它会影响政客一时间在选民心目中的形象,但不会影响太久,政客除了道歉外,几乎不会受到任何惩罚,而道歉完以后,过一些时日,他们又会卷土重来。
届时,自民党又会恢复成派阀的天下,而无门无派的石破茂也极有可能失势。
这次石破茂上位,主要也是因为自民党需要他这样一个平和、干净的人洗刷形象。
然而,石破茂真的能在他的任期内,像前辈田中荣角一样,做出一番大事业来吗?
在日本历史上,出现过几位“亲华”的首相,但政治生命大多都比较短,石破茂会是一位“短命首相”吗?
有一个小插曲耐人寻味,就在几天前,石破茂要求尽快搬入有“凶宅”之称的日本首相公邸。
韩国有“青瓦台魔咒”,而日本首相公邸也素来有“闹鬼”传闻,
日本首相办公的地方被称作“官邸”,首相居住的地方则被称为“公邸”。首相公邸紧邻首相官邸,步行距离仅一分钟,地址都是东京千代田区永田町二丁目3番1号。
建于1929年的公邸,正是日本有名的“凶宅”,这里发生过数起重大命案:
1932年5月15日,时任首相犬养毅在这里被杀;
1936年2月26日,时任首相冈田启介的秘书兼妹夫因长相与冈田相似而被误杀;
2000年至2001年时任首相森喜朗因为房间内异响,一直坚称:“那里有老鼠、蛇和鬼魂。”
日本前首相小泉纯一郎据称偷偷找来了法师“驱魔”;
安倍晋三在第二个任期时拒绝搬入公邸;
继任者菅义伟也承认害怕住进公邸。
“我不是特别害怕。”在新闻发布会上被问及“凶宅”时,石破茂说:
“真的看到一些东西可能会很可怕,但这不是我们担心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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