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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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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宛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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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公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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宛央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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配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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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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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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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宛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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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岁的时候第一次见到陆路。他穿着干净的白校服,站在台上做自我介绍:“大家好,我叫陆……陆……路。”
台下一片哄笑,有人不识趣地问道:“你到底叫陆什么啊。”他更嗫嚅,“叫陆……路。”脸红得像斜挂在夕阳上的火烧云。
我还是没搞清楚他叫什么,心想,这个“陆”姓后面的名字得有多么难听,才能让一个少年羞于启齿。
后来,课代表收作业,看到他很认真地在扉页写上“陆路”。再回想开学那一幕,忍不住笑了。
不知道是不是当年,小县城里对女孩子的教育不重视,80几个人的班级,女生只有20多个。所以总有那么一两个会成为女神,而我是个女神经。
那时候,陈奕迅红得一塌糊涂,总有男孩子站在女生宿舍楼下唱陈奕迅的歌来表白。然后女孩子感动得不得了,我一直没搞明白这有什么感动的,把陈奕迅的歌唱成那个鬼样,根本就是灾难嘛。
庸俗如我,还是觉得那种给你买好吃的男人更实在。
陆路喜欢给我带早餐,张记的包子,李记的豆浆……每天不重样,味道也很好。如西天取经一样,带了九九八十一天。
第八十二天,陆路带了双份:“顾盼,以后,我能和你一起吃早餐吗?”我使劲儿点头,咬下一口生煎,陆路的白色短袖上,就多了一条油乎乎的黄色油渍。
像我们干净的青春,终会泛黄。
我始终保持着弄脏陆路衣服的习惯,今天撒点蒜泥,明天抹点奶油,或者吃着吃着,就高兴地拿自己油腻腻的手拍拍陆路的肩膀。
那时候特流行课堂上传小纸条,我也传,别人传的都是情话,而我,几百个日子里,几乎一成不变:“陆路,一会儿一起逃课去吃xxx,好吗?”陆路的回信永远只有一个字“好”。
好在他行动倒是够快。每次都在收到纸条后没多久,就羞涩地站起来:“报告老师,我肚子疼,想上厕所。”陆路成绩好,长着一张良民脸,老师根本不怀疑。
而我,就没那么好运,每次都要躲过老师的目光镭射,一步一步像乌龟一样挪出教室。
可以这么说,我和陆路深厚的革命情谊,就是建立在臭豆腐的臭味,炸鸡块的香味……
后来我们分班,没有了小纸条。于是陆路天天穿过茂密的树荫,斜挎着背包,站在晨光下等我。同宿舍的女生笑我俗,说女神死于甜言,女神经责死于甜食。
俗又怎样, 俗死事小,饿死事大。
我庸俗地迷上了那个等待于斜风细雨里,比万物生长还要认真的男孩子。
2007年,我和陆路高中毕业。出了考场的第二天,我把积压成山的试卷和教科书,打包送进了旧书市场。
我买了两瓶汽水,打电话给陆路,喊他一起庆祝毕业。空气里弥漫着夏日的燥气,少男少女们在衣服上把“省”做到了极致。
我和陆路踩着暮气去吃烧烤,活蹦乱跳的小龙虾丢进爆油中,噼里啪啦热热闹闹;呲呲拉拉冒着热气的生蚝,浇上一点蒜泥,嗅着鼻子都能闻到生鲜猛烈的人生。
那年我十八岁,第一次喝啤酒,很兴奋。可是喝着喝着,酒越来越少,我冲店家大喊:
“老板,你们的啤酒是不是缺斤少两啊。这么不经喝。”陆路听了在一旁直打嗝,“顾盼,你再喝下去,我会撑死。”
“小姑娘,不是我们酒少,是你男朋友心疼你,都替你喝了哦。”
这回,换我的脸红了,我发誓红得可以斗牛了。
傻瓜。我轻轻推开面前的啤酒瓶,把手覆在他脸上。
他的脸那么烫,估计放串羊肉也可以烤熟啦。
烧烤广场里,都是刚参加完高考的学生,不知道是谁站在桌子上高高举起一瓶酒,大喊一声:“我们毕业啦。”全场的人都沸腾了,啤酒的泡沫喷薄而出,膨胀、飞溅、刺激、易碎,像极了那时的我们。
空气里飘荡着陈奕迅的《爱情转移》,他唱:爱情不停站,想开往地老天荒需要多勇敢。
老板应景地拿出烟花,“嘭”地一下就在空中炸裂开来。在最后一道花火也要寂灭的时候,陆路在我的脸上轻啄了一下,他说:“顾盼,喜欢你。”
那是他第一次说喜欢我,他不知道其实我已等待很久。
我们于烟花散尽处分开。那时候我们说好,长大了,要吃遍全世界,然后一起去听Eason的演唱会。
好日子像春光,乍生乍泻。
之后不久,成绩出来。陆路考得很好,如愿以偿念到了梦想中的大学。我的成绩差强人意,约定好的那个城市终究不能一起去了。
其实,考试的第一天,我便知道自己要让他失望了。我一直没有告诉陆路,我进考场的前半个小时,从小待我极亲的奶奶心脏病发,被送进了医院。我试过极力克制,但最终还是有所影响。
其实,也只比平常的分数低了十几分,但这十几分足以改变很多轨迹。
我和陆路从此一南一北。
但我很乐观,对于一个极度热衷于吃的人来说,没什么不是一顿好吃的解决不了的。不在一个地方也很好啊,我们可以同时吃到两个地方的美食。陆路学校附近的担担面和辣火锅,足以秒杀所有伤感。
我喜欢在夏季去陆路的学校,没有任何遮挡物的街头上,弥漫着葱香、蒜香还有辣椒呛人的味道。烟火熏蒸、炊米烹食的瞭烈,抚慰着我们的胃,安慰着我们的心。
我也喜欢陆路在冬季下雪的时候来找我。北方的雪,一下就是很多天,整个世界像个巨大的水晶球。我们戴着厚厚的手套,握着软软黏黏的冰激凌,吃冒着滋滋热气的麻辣烫。冰与火相融的奇妙感受,像每一次相见与别离。
和很多异地相恋的同学一样,我和陆路致力于服务中国联通和中国移动,买了最耐用的国产机,煲电话粥一煲就是一两个小时。要不是担心手机太烫,会有爆炸的风险,我们能把所有活物聊成雕塑。
真不知道那时候哪来那么多的话,反正天南海北,上天入地,奇门遁甲,应有尽有。同寝的姑娘提醒我说:“现在把该说的话都说完了,将来没话可说,就该分手了。”
比分手来得更快的是毕业。
陆路考上了最好大学的研究生,而我……
“陆路,我不去读研了。”
“为什么,不是早就说好了吗?一起读研,一起工作,一起过好日子。”
“我不想去了。你自己去吧。”
“那我呢?”
“陆路,我们分手吧。”
那是我和陆路最后一次见面。
我嚼着变态辣的小龙虾,看他一步一步离开。知道他一定会恨我。
隔壁桌来了一桌新客人,老板问:“要一般辣,还是变态辣。”他们偷偷瞅了我一眼,对老板说:“一般辣吧,看那姑娘都辣成那样了,眼泪鼻涕一把一把的。”
我把嘴角咧到耳根,真特么的辣。
我决定和陆路分手的原因,其实很简单。
那一年,家里出了点变故,我觉得自己就是那种总在关键时期掉链子的人,可能是命吧。我爸和我妈那一年感情动荡,家里一切重担都落在了妈妈身上,还有个弟弟正在读书。
如果是从前,也许我无能为力。但现在我大学已经毕业,有些事情我有责任来扛,我已不再有资格任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