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不出口的“我爱你”，今天就说吧

文 | 雨水微安

一直以来，都很想为母亲写点儿什么，但每次一提笔，总觉得思绪万千，竟不知道从何处开始说起。

母亲很平凡，也很普通，朴实得就像被我们踩在脚下的泥土，可就是她，用自己的所有爱和心血滋养着我们一天天长大。

母亲是从来不吝于向我表达自己的爱意的，每次回家，迎接我的，总是热切的拥抱和甜甜的亲吻。

她会抚摸我的头，轻拍我的背，一遍又一遍地说“又瘦了”，责怪我不懂得照顾自己，不好好吃饭，然后，她会一个人跑前跑后地开始忙碌，为我下一碗面条，或者蒸一颗蛋，看着我将它们悉数吃下，眼睛里满是盈盈的笑意，让人心里暖暖的。

年轻时候的母亲，真的是个美人儿，她有一双细腻的手，有一头瀑布般的长发，有美丽的容颜，还有满脸的胶原蛋白。

我记得有一次，同学来找我玩儿，正巧碰上我们在吃饭，于是，母亲热情地留她吃了午饭，还笑意盈盈地给我们烙了好吃的烧饼，让我在同学面前挣足了面子。去学校的路上，同学一个劲儿地对我说“你妈真好看，做的饭真好吃”，说这话的时候，一脸羡慕。

我把头扬得高高的，欣然接受她的所有夸赞，心里为自己的母亲感到无比骄傲。

可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皱纹偷偷爬上她的眼角，岁月悄悄染白了她的长发，她的手变得宽厚又粗糙，关节处高高地鼓起，手掌上的纹路愈发明显，沟壑纵横，指尖上常年有开裂和倒刺，像一张张婴儿的小嘴，母亲常常戏称说，自己的手就是一把锉子。

小时候，我老是喜欢央求母亲帮我挠背，她怕弄疼我，从来不会用指甲，总是伸出手，用自己宽大的手掌慢慢抚过我滑嫩的后背，我静静地感受着她手上的小刺轻轻地滑过我的皮肤，心里，钝钝地泛着酸。

外婆一共生了五个孩子，母亲排行老四，从小她就是个苦命的女人，小时候的她，聪明好学，却因为家里条件拮据，连初中都没有上过，在她心里，这一直是一个无法弥补的遗憾。

生下我不到半年，外婆就去世了，我不知道那个时候的她到底一个人默默承受了多少，只知道，她刚刚做了母亲，自己就成了一个没妈的孩子。

爷爷和奶奶有点重男轻女，对于母亲头胎生了我，一直心怀不满，所以，在日常的生活中，难免会有些偏心，奶奶会全心全意地帮大伯一家照顾已经五六岁的堂哥，却不会伸手帮衬帮衬初为人母的母亲。伯母仗着家里人的宠爱，向母亲使过不少绊子、甩过不少脸色，为了家里的和睦，温顺的母亲从来都是照单全收，从来都不会多说一句。

母亲是个很温和的人，脾气很好，二十多年来，我从来没见她跟谁红过脸。

她很少凶我，几乎没打过我，唯一一次冲我动手，是在我上幼儿园的时候。

那时，家里经济条件很不好，年轻的母亲，早早儿地就学会了精打细算地过日子。我却拿着她新买给我的作业本，一张一张地扯下来，发给幼儿园的小朋友，教他们折纸飞机，看着满教室飞舞的纸飞机，心里还很得意。

当放学回家的我哀求母亲再给我买新的作业本时，看着只剩下两页封皮的本子，温和的母亲第一次发了怒，她抬起手，一巴掌打在了我的屁股上，我疼得哇哇大哭。

后来，看着我屁股上红红的手掌印，二十多岁的母亲，抱着我默默地流泪，我不知道她为什么哭，也许是为自己悲苦的命运，也许，只是因为心疼我吧。

却也是在那个时候，她将“节俭”两个字，深深地刻在了我人生的字典里。

我虽然是个女孩子，却很皮，小时候为她惹过不少麻烦，也闯过不少祸。

那个时候，一大家人都住在一个大院儿里，放学回家之后，遇上家里没人，堂哥总是会把书包挂在自家的门把手上，然后跑出去玩，有一次，年幼的我看见了，便踮起脚，小心翼翼地取下书包，拿出书本，大概是觉得无聊，我翻了一会儿后，便开始自己撕书玩儿，一页一页地扯下来，再撕成碎片，一个人玩儿得不亦乐乎。

在屋子里忙碌的母亲，许久没听到我的动静，于是出来找我，却看到了漫天的纸屑在空中飞舞，看着母亲阴沉的脸，我才意识到自己闯祸了。她没打我，也没凶我，只是把能捡回来的碎片都捡了回来，然后买了一卷透明胶带，开始一页一页地把那本书粘在一起。我不记得她粘了多久，只记得后来的她，拉着我，拿着书，去向伯母和堂哥道歉。

在妯娌关系并不和睦的当时，我不知道母亲鼓足了多大的勇气，只知道，通过那一次，她就将“要爱护书本”深深植根到了我的脑海里。

后来的我，养成了爱书的习惯，上学之后，每次从老师手里领回新课本，总是会仔细地把它包起来，再工工整整地写上自己的名字，再后来，我成了一个如痴如醉在书海里畅游的“书虫”，现在的我，以书本为友，以文字为伴，我想，母亲功不可没。

那个时候，父亲工作的厂子效益不好，发不出工资是常有的事儿，家里的所有事情几乎都是母亲一个人包揽，有些时候，家里会大半个月没有任何进项，但是，母亲从来不会向我们吐露这些难处，只是尽自己所能，给我们最好的一切。

有一天，我放学回家之后，看到母亲一头漂亮的长发没有了，那是我第一次看到母亲短发时的样子，我带着几分诧异问她，好好的头发，为什么要剪掉呢？她沉默不语，只是看着锅里“呼呼”冒着的白气，长久地失神。

后来，我才知道，母亲用自己的头发换来了三十块钱，给我买铅笔，给家里买盐，去交水费和电费。

我们都说父亲如山，可在我眼里，母亲却像是柔韧的蒲苇，当父亲无能为力的时候，是她用自己的柔肩为我们撑起了一片天。

母亲的右手曾受过伤，手腕上有一处高高的突起，干活久了会疼。

上小学的时候，有一次，我蹲在路边玩儿，身边的一辆车突然开始启动，我一时慌了神儿，竟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站在一边的母亲看见了，平时柔弱的她那天就像是开了挂，她飞快地冲过来推开了我，然后，我们一起跌到了路边。因为母亲的保护，我只是轻微地擦破了皮，但是，我不知道的是，她就是在那个时候摔伤了手。

父亲在外地工作，家里只有她，还有我和年幼的弟弟，母亲只休息了几天，就开始像往常一样干活儿，照顾我们的衣食起居，就那样，耽搁了最佳的治疗时机。

我想，在这个世界上，再也不会有人像她一样爱我，再也不会有人在我遇到危险的时候，不顾一切地挺身而出。

这个给了我生命的女人，用自己的生命保护着我。

长大之后，我总想着为她治好右手，每当看到她因为劳累，停下来活动手腕关节的时候，我的心里，总是揪着一般地疼。

她手上的伤，早已治不好了，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从一个年轻漂亮的姑娘，变成一个病痛缠身的妇人。

我在慢慢长大，她却开始老去。

初中的时候，不管我每天多晚回家，她都会为我留一盏灯；每次考试之前，她都会早早起床，给我煮一碗面，再加一根火腿肠、两个荷包蛋，告诉我，吃了就能考一百分；下晚自习的时候，遇上下雨，她会拿着手电、撑着伞，站在学校门口等我回家；压力大的时候，我总是能在书本里看到夹在里面的小纸条，上面写满了鼓励我的话……

我心安理得地享受着这一切，还总是会嫌弃她唠叨、啰嗦，却未曾注意到她的鬓角已经悄悄生出了白发。

高中的时候，我开始去外地求学，看着别人衣着光鲜的妈妈，我总是会自惭形秽，我害怕别人知道我有一个这样的母亲，所以每次开家长会，我总是会千方百计地阻止她来，她似乎能看穿我的心思，总是告诉我：家里忙，走不开，我就不去了，你好好的就行。

见不到我的日子里，母亲会把她绵长的思念绣在一副副的鞋垫儿里，在我离开家的时候，连同我的所有行李一起放进去，我总是心里不乐意，却不忍拂了她的一片好意，所以，总是原样儿拿走，再原封不动地带回来。

我不知道她是否知道我曾经嫌弃过她，只是如今回想起来，觉得脸火辣辣地烧。

母亲一生没有得到过奶奶的荫蔽，老了之后，在她因为病痛卧床不起的时候，伏在榻前无微不至照顾着的，却是母亲。从送饭送水、洗脸擦身到端屎端尿，她毫无怨言，整整一年多的时间，直到奶奶过世。

我记得奶奶在病榻前对着前来看望的友人念着母亲的好，也记得她眼里偶尔闪现的愧疚和歉意。

母亲用她的一生恪守着一个妻子和儿媳的本分，她用自己的行动告诉我，要成为一个正直、善良的人。

母亲很少给我打电话，即使在我工作以后，她总是担心我在忙，怕自己会打扰到我，有时候，实在想得不行了，却又等不到我的电话，她会拨过来，总是响一两声就挂掉，然后坐在电话前，等着我方便的时候打过去，她用这样的方式告诉我，妈想你了。

在我面前，她越来越像一个怯生生的小孩子。

过年回家的时候，她穿着我买给她的羊绒大衣和珍珠项链，拿着自己的手机对我说：

跟妈妈照张相吧。过几天你又要走了，等妈妈想你了，就拿出来看看。

我揽着她瘦弱的肩，拼命抑制着自己的泪水，镜头里，母亲微笑着，像个幸福又拘谨的孩子，我终于忍不住，转过身去，泪如雨下。

我知道，在无数个看不见我的日子里，这张照片，就是她所有的念想，她会时不时地把它翻出来，用手抚摸过我的脸，思念着她远方的女儿。

我在离她一千五百公里的城市，一年只能见她一次，无法陪在她身边的时候，我会把自己的惦记打包成一个个沉甸甸的包裹，让它们带着我的歉意飞到她的身边。

母亲总说自己什么都不缺，让我什么都别买，却总是穿戴着我买给她的围巾和手镯，一脸骄傲地对身边的邻居和街坊说：看，这是我女儿买的。

曾经，她是让我骄傲的母亲，如今，我愿意成为她的骄傲，我想要努力给她最好的一切，带着她，去看看更广阔的世界。

她不仅是我的母亲，更是我穷尽一生，都无法报答的人啊。

内容经作者授权发布

原题《你是我穷尽一生，都无法报答的人啊》

雨水微安

写最治愈的文字，讲最温暖的故事，陪伴最孤单的你。我一直在这里，希望你一直不离开。

公众号：遇见微安，微博@雨水微安。

编辑：静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