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死君:今天是泰国导演阿彼察邦·韦拉斯哈古的46岁生日。作为当今最具影响力的东南亚导演之一,我们已经反复推荐过他。本推送成文于六月上海电影节期间,首发于MOViE木卫(movie432)。
阿彼察邦被大众熟知,一是因为他几乎是被戛纳一路捧红的泰国导演,二是他与蔡明亮的美学亲缘性。
从2002年凭借《祝福》(Blissfully Yours)获得一种关注单元奖、2004年以杰作《热带疾病》(Tropical Malady)获得评审团奖,到2010年《能召回前世的波米叔叔》(Uncle B oonmee Who Can Recall His Past Lives)摘得了第63届戛纳金棕榈,阿彼察邦站在了戛纳的最高峰。
在两个完全不同的政治环境下,
人们选择匿名的幸福。
我希望这样内心燃烧的情感
能够对所有观众根据自己爱情经验而开放。
我们都有兽性的一面。
作为人类,我们的责任是成为驯兽师那样的人,
驯服其它动物,
甚至教它们做一些与兽性背道而驰的事情。
Uncle Boonmee Who Can Recall His Past Lives
洞穴和丛林一样,
象征着我们的根源、生灵过去的家园,
布米回到洞穴,
就如同时空穿梭一样
阿彼察邦和蔡明亮的关系也很微妙。同样受到泛亚式镜头语言的影响,也同样是同性恋身份,近似的影像气候,以及在实验影像的领域都有自己独有的框架。而阿彼察邦也把蔡明亮的《不散》纳入自己的十佳,他还坦诚,安迪·沃霍尔、杜尚也对他影响甚远,而法斯宾德除了同性恋身份,还有他对爱与生命的表达,都是无比动人的。
阿彼察邦的影像作品不是第一次来到上海,在2012年就在UCCA进行过个展的回顾,涵盖了从1994年的实验影片《0116643225059》迄今的20部作品。而在去年下半年,就有两部装置影像进入美术馆。
阿彼察邦·韦拉斯哈古,《烟火(档案)》,2014
单频高清录像,杜比5.1声道,彩色,6分40秒
@RAM
阿彼察邦·韦拉斯哈古,《迪尔巴》,2013
单路视频/装置/全息屏。
@香格纳画廊
阿彼察邦如何被理解,是一个具有挑战的任务,他的影像存在一层名为神秘的屏障,让人无从进入他隐秘的丛林和变形的欲望。
香格纳画廊的阿彼察邦《纪念碑》个展,展示了艺术家从1994至2017年精选的影像装置及摄影作品,所有作品均在国内首次展出。提供了一个理解阿彼察邦的方式,从“洞穴”、“火”与“光/影”,进入他的幽冥影像。
在洞穴里由火、阴影以及太阳光线
构成了另外一个现实平面
柏拉图洞穴描绘了对阴影和现实的混淆
两种现实交错产生的幻觉
本次的《纪念碑》影像展,掀开幕布,我们如同进入一个洞穴——这就构成了阿彼察邦的“火”、“光”、“影”所发生的场所。
《俳句》(2009)
单路视频,高清数码立体声(展览中为无声), 彩色
1分58秒 (图片来自香格纳画廊)
在《俳句》中,一些年轻人睡在红色的时间机器中,阿彼察邦记录了在纳布亚进行的庞大项目 " 原始 "。在这个影像里,我们所看见的他们的睡容,却无法看见他们的梦境。真实的不可见,就成为阿彼察邦的影像主题之一。
阿彼察邦的洞穴之喻,来自于柏拉图。
设想在一个地穴中有一批囚徒;他们自小呆在那里,被锁链束缚,不能转头,只能看面前洞壁上的影子。他们的身后有一堆火,当有人从火堆前走过,投射到洞穴墙壁上产生影子,囚徒自然地认为影子是惟一真实的事物。当有人把囚徒拉出洞穴,他们从影子,看到了光下的事物,甚至看到太阳本身。
在反洞穴的柏拉图那里,蒙昧的人通过文明教化摆脱洞穴,从感官世界达到理智世界。而阿彼察邦,他对墙壁上影之迷恋,对洞穴中火光的迷恋,告诉我们去返回洞穴,那里被静谧与神秘充斥,又时时刻刻从内心释放出不可见的光亮。
洞穴首先带来的是恐惧感,这种恐惧不再是人的恐惧,而是空间的恐惧,是人类学-宇宙学的恐惧,它与伟大的原始传说呼应。一切尚在混沌之中,一切并非黑白分明,只有未知的灰阶,生死之间的灰阶。
在灰阶中必然存在无法被文明化的无意识,它需要我们拿着烛台去洞穴。而内心的烛火唤起了我们的中心意识,在洞穴里,我们发现发现壁画,发现人类灵光乍现的痕迹,发现内在的精神冲动,发现艺术的起源,科学、想象、遐想、诗意融合与归一。
当时有很多受到敬重的高僧
他们以冥想为主要的修行方式
在与世隔绝中获得涅槃
他们都强调一点
闭上眼睛之后
会产生各种其他想法或是幻觉
其次,洞穴又是被包裹的宇宙。布米叔叔曾有问:“山洞像不像是子宫?”于是,洞穴又有着孕育的魅力,这是生命起源;是密闭空间,是安全感的温床。
阿彼察邦在“家与光”的讲座上,跟我们讲述了他曾经想象过梦想的交通器的样子,图片是当时交通工具的雏形,这是他们手工制作的。冬天的时候,这架飞船里非常温暖。大家喜欢在里面玩乐、饮食、睡觉。这正是一个洞穴最简单的模型。
从光亮到黑暗
闭眼之后在黑暗中萌生的幻想和梦
我们从中获得对历史和叙事的理解
小时候,医院、湄公河、孔敬
这些一层层的记忆
像永远存在于一个狂热的梦境
《烟火(风扇) 》(2016),单路视频装置,
全息投影,高清(比例: 9:8), 杜比5.1,彩色。
8分43 秒。 (图片来自香格纳画廊)
名为《烟火(风扇)》的这幅作品装置于一楼正中间,通过两盏灯投射在中央屏中,再透光到两边的墙面上,构成了三重投影。观者围绕中间屏幕上的火焰走一圈,感受仪式般的视觉体验。能感受到阿彼察邦对火的尊崇。
《烟火(风扇) 》(2016)(现场摄录,非原作)
只见过夏天的人和只见过冬天的人有本质的区别,对“热与冷”的敏感性以及身体的敞开度完全不同。
在阿彼察邦日常的书写中,有夏日的正午阳光,有蒸腾起热浪的空气,有藏匿在灌木丛林的阵阵虫鸣,有林木静默或摩挲有声,有纳凉的亭子,夏日的冰块,突来的大雨,在明媚存在冷意,但这些都是平常映像。而真正有魅力的,是那漆黑不可测的黑夜里,布米叔叔的红眼睛、电风扇的光影、幽深的洞穴,一明一暗中,就产生了剧烈的差异和张力。就温度感觉的塑造,阿彼察邦的热带影像,是具有冷感的。如寒冬的人们渴望火光,而热带的人们渴望幽暗。
“暗夜里的火”是阿彼察邦非常重要的主题,火成为黑暗(稀释)空间中聚焦能量的点,它不是具体的物理的热,而是内在的热的意识,满足了目光的欲望,升华到最高点。
《宫殿》(台北国立故宫博物院) (2007)
五屏影像装置(墙面投影,展览选择其中三件)
数码, 无声, 彩色。(现场摄录,非原作)
对火的追求,使得阿彼察邦成为普罗米修斯情结者,他逾越了火所含有的“教化”的作用,而突出表达了对“火”的热爱与尊崇。火在极速地释放热量和焚毁一切,同时又产生光明。
灯光的作用成为火的一个面向,保留了光,舍弃了热,其实灯光和梦境是共通的,梦境保留了影,舍弃了真实。
我们将光线投影到幕布与烟雾上面
烟雾上的显影构建了关于鬼魂的概念
阿彼察邦的影,有两种,一种是暗影,更近似洞穴;一种是重影,即双重曝光。
《影子》(2016)
双屏同步影像装置,现场音频,12 分29秒
(图片来自香格纳画廊)
暗影与鬼魂相连。梦境就是生与死之间的灰阶。《影子》的主体造型设计是延续了《幻梦墓园》的电影场景:Banlop躺在医院的病床上,从睡梦中渐渐苏醒,Jenjira则坐在一旁发呆。《影子》成为电影的梦境投射下的暗影。
阿彼察邦对医院的记忆,来自他母亲所在的医院,母亲的办公桌上放着显微镜和听诊器,通过这些,他对微生物、寄生虫、心跳产生了浓烈的兴趣。
而让阿彼察邦难以走出医院的,是他本次展览上的另一部影像记忆:《父亲》,记录他父亲得肾衰竭住院的画面,这段画面被用于《能召回前世的布米叔叔》中,也是布米叔叔原型。
《记忆,丛林》(2017),摄影,艺术微喷
(图片来自香格纳画廊)
阿彼察邦一直在探索魂灵、不可见以及幽冥时刻,通过暧昧的暗影,他试图与离去的至亲尝试勾连,在模糊了生死的梦境里,在古老传说里,在可见的不可见里,在宇宙的子宫里。
阿彼察邦的双重曝光拍摄,私以为最为精彩的,是《烟火(档案)》,虽然未在本次展览中展出。他把他喜欢的两个事物合在一起,用光影蒙太奇的方式突出内在节奏的同一性。
《影像日记:一水》(2013)
单路视频,SD数码立体声、彩色
1分11秒(现场摄录,非原作)
2013年,阿彼察邦和蒂尔达在海边沙滩,阿彼察邦突然说:“蒂尔达,闭上你的眼睛,回忆你的梦境。”梦境与现实并置,不知周之梦为胡蝶与,胡蝶之梦为周与?
于是双重曝光的方式,承担连接线作用,将显形的和内在的光影相连,将梦境与现实映衬。
本次展览的最后一件作品,也是阿彼察邦的新作,《async -第一束光》,是与世界知名音乐家坂本龙一合作创作的。艺术家将相机寄给他的朋友们,由他们自己拍摄熟睡过程。在同一个空间内,与《记忆, 海边的男孩》交相呼应。坐在画面中间的我们,将两个画面同时看,也构成了二者的双重曝光。
《Async - 第一束光》(2017)
单路视频 ,11分03秒
音乐:坂本龙一
诗:阿尔谢尼·塔尔科夫斯基(由戴维·西尔维恩朗诵)
阿彼察邦的电影和实验装置是各有侧重,又互相关联。理解就在一次一次对他的接触中加深印象,要收回“不喜欢阿彼察邦”这种话了,因为他的魅力无法窥尽,毕竟我们面对的是无意识的洞穴,是前语言的梦境。
最后再来说一下这个“纪念碑”展的时间:
开幕|Opening: 2017/05/27 4pm-7pm
展期|Duration: 2017/05/28 - 07/27, Tue.- Sun. 11am - 6pm (周一闭馆Mon. Closed)
地点|Location: 香格纳上海,上海徐汇区西岸龙腾大道2555号10号楼 | ShanghART Shanghai, West Bund, Bldg.10, 2555 Longteng Avenue, Xuhui District, Shanghai, China
作者| 嘚嘚;公号| 看电影看到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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