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里的人都走了,只剩下了阿福一个人还坐着喝酒,他的脚边摆着十二支空的酒瓶。
桌子上还有一盏见了底的杯子,给射灯照得晶晶亮亮。
前台的音响里放着方大同的《橙月》这一张专辑,正播到《爱我吧》。
我见阿福斜斜地倚着一旁的墙,头歪着,脸上还挂着一串轻飘飘的眼泪。
“你要回去了吗?
挺晚了呢。
”
我上前轻轻推了一下他,门口挂着的白底黑色招牌灯早熄了,世界已陷入了黑暗。
“你知道吗?
”
阿福听见我的声音努力撑起了身子,抬起了头,看了我一眼接着说。
“我真的好想他出轨了啊。
”
我挨着阿福坐了下来,刚一坐下,他整个人冲着反方向靠了过去,头抵着强,抽搐着身子,哭了起来。
入夜的天,很凉,我不知道该怎么去劝他。
我见过很多人在我的酒馆喝得酩酊大醉痛苦地流眼泪,可阿福的眼泪不一样,他哭得很安静。
只有眼泪好似拧开水龙头没有停歇的滚,也不知道他那里来这么眼泪。
我起了身,去后面拿了笤帚,将其余的地面上的瓜子壳都扫进了垃圾桶。
方才还一片狼藉的地面,终于恢复了清爽,要是这世间所有的变故都可以轻易地扫进垃圾桶。
该多好。
· 2 ·
阿福跟我说,他拿了男友的手机。
他到现在都记得,那天男友的手机到货了,还是他开门从快递小哥的手上取过来的。
当时男友正在洗手间里蹲马桶,阿福冲着卫生间喊。
“喂!
你的新iphone到了!
我要拆了哦!
”
“不许,等我!
我要自己拆!
”
这部手机是去年阿福送给男友的新年礼物,男友和他在一起从大学到工作,也快七八年了。
从前阿福也想过要送他手机,偏偏男友一直不肯,总嫌太贵。
“行吧!
那我等你出来拆!
”
话还没说完,卫生间里响起了马桶冲水的声音,男友一边提着裤子一边冲了出来。
“来了来了!
”
“诶!
你洗手了没啊。
”
“我都没有拉出来呢!
洗个屁啊!
”
“脏货。
”
男友把手在衣服上正反两面都擦了擦,拆开了盒子,开了机。
开机的设置完了,进入界面,男友没有急着下载软件,直接进了设置录入指纹。
他将阿福的手一把抓了过来,将阿福左右大拇指都摁了上去。
“你不怕以后我偷偷看你手机吗?
”
“我有什么怕的,你的就是我的,我的就是你的。
”
“哦。
”
“哦什么哦,再说我的身体你都能进去呢,手机当然可以了。
”
阿福在心里暗骂男友是个笨蛋,却又很珍惜。
他知道,这世界上可以进去身体的人海了,可以进入手机的少得多了。
这一年来,阿福从来没有碰过男友的手机,他从没有担心过什么。
今天晚上下班回去,阿福发现男友的微信有新的消息。
阿福这些天没有再给他传消息了,想来应该也不会有人给人传消息吧。
恋人不在一旁,震动的手机总是对我们有着极大的吸引力。
宛如一个散发着甜味的糖果,又是隆冬里的一锅冒着热气的火锅。
阿福坐在客厅,小心翼翼地覆上指纹,手机进入桌面,点进去微信,有十条。
“我想你了。
”
“真希望能再见见你呀。
”
“哪怕就像从前那样,只是在咖啡馆,你陪着我喝一杯拿铁。
”
“我还记得,那天你一直很不认真,一直盯着桌子上的手机,担心你老公给你发消息。
”
“对了,前两天我碰见你的老公了,他和我一样,都是去看你的吧。
”
“有时候我是真的很怪你的。
”
“你说,如果那天喝咖啡完了去开房,你跟着我上去了是不是我就不会一直挂着了。
”
“毕竟都说,得不到才叫人心痒痒。
”
“如果我那天得到了你,你可能也就没那么特殊了,和我其他的炮友一样了吧。
”
“可你偏偏却和我说对不起,你要回家陪你男友吃饭。
”
阿福放大了发消息人的头像,是一个很好看的男孩,背景是湛蓝的海,男孩笑呵呵地站在草上。
应该是男友喜欢的类型吧。
脑子里浮出的画面是一个午后,颗粒的余晖照在咖啡馆的玻璃窗户。
男友拒绝了他面前好看的男孩子发出的约炮请求,回家穿上围裙做饭等他吃饭。
一想到这里,阿福就给这画面逼出了眼泪。
他退回了微信的界面,最上面置顶的依然是自己,最新的一条消息还是前几天他睡不着发的。
“我好想你。
”
阿福将手机紧紧地抱在了怀里,贴着胸口的位置,高高大大的一整个人佝偻着身子。
脸上的神色仿佛挂着十号风球的台风过境,一片凌乱。
如果,他是说如果,男友要是真的去约和那男孩约炮了,他是不是会好受得多。
“要是他没有那么喜欢我,我也就不用那么喜欢他了。
”
· 3 ·
阿福说这一年来,他每个月都会在一号的时候给男友的手机交话费。
也会在电量快低于百分之二十变成橙色的时候,替他的手机充电。
他看着有些人把男友删了,也看着有些群把阿福移了出来。
其中有一个人是男友当时最好的一个朋友,那天是清明节,晚上那人先给阿福发了两条消息。
一条是“再见”两个字,后一条是一个再见的表情。
阿福像一个小偷似的,蹑手蹑脚给那个人发了一条消息,是一个句号。
系统提示:
“对方已开启了好友验证,你还不是他(她)的朋友,请先发送朋友验证请求,对方验证后,才能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