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邓新华
人文经济学会特约研究员
前两天，是“宏观经济学之父”凯恩斯诞辰日。经济学者何帆写了一篇稿，讲“如何高逼格地谈论凯恩斯”。何帆教授写道：
“凯恩斯主张‘动物精神’影响着人的决策行为。认为在未来不可预测的情况下，人做决策并非靠精确计算，更多时候是受情绪影响。也正因如此，企业的投资很容易受到对未来的信心的影响。这是凯恩斯经济学的精髓，也是凯恩斯和提倡‘理性人假说’的古典经济学的最大分歧。”
的确，谈“动物精神”是很多经济学者装逼格的一大法宝。一提这个词，一个俯视市场、规划芸芸众生的形象就跃然而出。市场有“动物精神”，有非理性投资，造成非理性的繁荣和崩溃周期，所以，需要宏观调控一下。
“哼，你们市场算什么！还是看我的指导吧。”
然而，这却是对市场的彻底误解。
前不久我在评论岭南大学朱富强教授的观点时，举了张五常教授的一个例子：一群不懂得理性计算的人开加油站，有人开在山顶，有人开在海边的密林里，有人开在公路边，只有开在公路边的人能活下来。
这才是真实的市场。
真实的市场是消费者决定结果的。企业家是否本着“动物精神”投资，根本就不重要。
因为，企业家投资错了，就会被消费者抛弃，他的企业不仅无法扩大，反倒会不断缩小。
与此同时，投资正确的企业家却受到消费者的奖励，越做越大，获得的资源越来越多。
在一个开放的、消费者决定结果的市场中，投资错误的企业家再多，也不能造成系统性的非理性繁荣、崩溃周期。
举个例子，腾讯从几个人发展到市值2万多亿港币的超级大企业，在腾讯成立之初，有无数的企业，其投资是错误的，这对这些投资者是打击，但对整个市场来说，没有关系，这些错误投资的企业的资源转移到腾讯来了，整个系统仍然是发展的。即便当年马化腾的对面站着1000000个错误者，也不能改变这个结果。
当然，事先谁也不知道哪个投资是正确的。马化腾也有过动摇。但没关系，市场的算法会算出来谁是正确的。
当然有聪明人说了，不管怎样，那些错误的投资总是浪费资源吧？如果能够通过官员干预来避免，不是更好吗？
企业家的投资错误，是其他企业家在行动中发现的。
同样的产品和服务，甲的成本比乙低，于是乙就成为错误的投资者。
在技术运用上，有企业家采用更迎合市场的技术，老产品就成为错误。否则，老产品就不是错误。
有个著名的笑话，说黑道大哥出狱，神秘地带着小弟去发掘入狱前埋下的巨额财富：一大堆BP机。
是的，现在BP机的投资肯定是错误，但如果没有手机的发展，BP机的投资就不是错误，人们至今都会在用BP机。
也就是说，在一大堆企业错误的同时，也有一大堆企业正确。如果没有正确的企业，很多错误的企业也就不成其为错误。
投资错误不可能靠官员来发现。你说：“我在办公室通过计算，发现有个办法可以降低成本。”那没有用。你必须在行动中真的降低了成本，才能证明其他企业家是错的。
投资错误总是市场的算法在企业家的行动中算出来的，不是理论分析出来的。
也不必担心错误的投资浪费资源。
错误投资的企业，很多资源并未浪费，而是转移。经济学家弗里德曼说过，航空公司破产，飞机并没有消失，而是转移到其他航空公司了。
企业家本来就在努力发现错误、避免错误，因为犯错将赔上他们的身家。无数企业家的努力，当然胜过办公室的官员。
相反，如果干预市场，那么整个算法就错了，变成了干预者决定结果，而不是消费者决定结果，这是系统性的错误。前面说了，市场中错误和纠错是一同出现的，而干预出现后，对面没有站着正确的投资。
例如宽松货币下，本来正确的投资受到惩罚，资源被调走，而本来是错误的投资，却获得了资源，在危机爆发之前，呈现非理性的繁荣，然后走向崩溃。
然而凯恩斯却错误地理解成，是市场造成非理性的繁荣、崩溃。
朋友圈的一个凯恩斯主义者，打了个比方，说，经济停滞后，刺激一下经济，就像医生给病人打了一针，使得经济再度活跃起来。
他不明白，萧条期，是市场算法在默默地纠正之前干预造成的系统性错误，让正确的企业家积累、胜出，经济走向健康的繁荣。
而刺激又再度打乱了市场的算法，短期理性繁荣，长期却活力不再。
美国这样做，从高增速跌到低增速，现在3%的增速都足够被总统反复吹嘘。日本这样做，失去的20多年。中国呢？不说吧。
所以，朋友，如果下次再有经济学者用“动物精神”装逼格，你可以跟他说，“我给零分吧。”
市场并不完美，这是因为人类并不完美。但在不完美的人类世界，市场已经是最好的算法。不要去寻找完美的算法，只要寻找最好的算法即可。
很多人把凯恩斯当成正确者、思想革命者纪念，而真正理解市场的算法的、伟大的米塞斯，却远远没有凯恩斯这么大的名声。
没关系，未来随着人们对算法理解的加深，凯恩斯的错误会被越来越多的人认识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