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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及“蒋氏父子”,老蒋妇孺皆知,小蒋被公认为蒋经国,相比之下,另一位小蒋几乎成了小透明,他就是蒋介石的次子、蒋经国的弟弟蒋纬国。关于蒋二公子,最不缺的大概是段子,这些段子分两类,第一类是上一代传下来的,例如与哥哥蒋经国“宫斗”争夺继承权;经国“假传圣旨”赐死纬国夫人石静宜;蒋纬国欲改回“生父”戴季陶的姓氏,争夺“总统”之位等等,真真假假,堪比康熙九子夺嫡。第二类段子是近几年出炉的,高颜值的蒋纬国身穿纳粹德国国防军制服的照片在网上火了,于是衍生出蒋纬国和希特勒谈笑风生,蒋纬国参加德军闪击波兰战役,甚至参与屠杀犹太人等惊悚的故事。关于蒋纬国身世、兄弟关系等,已有不少学术著作珠玉在前,所以本文焦点仅集中在青年蒋纬国的戎装岁月。
1936年10月底,刚满20岁的蒋纬国由上海登船,开始长达4年的异国军旅。他离开故土的那年,整个世界都不太平,中日之间的战事一触即发,欧洲的西班牙已是烽火连天,而他将要去的目标德国,此刻也是一片万字旗的海洋。结束了奥运会的狂欢,纳粹的矛头又重新指向犹太人。对于欧洲大陆正在上演的种种光怪陆离,蒋纬国几乎一无所知,为此还闹了出乌龙。
少年时期的蒋纬国与父亲蒋介石合影,照片中蒋纬国身着军装,腰系童子军腰带
赴德的船上,蒋纬国结识了一位德国老人,他是一位非常热心的长者,得知蒋纬国想学习德文后便每日教导。当船抵达地中海时的某日,德国老人忽然问蒋纬国:“你对希特勒压迫犹太人,甚至赶走他们、暗杀他们的做法,有什么感想?”蒋纬国对欧洲的情况完全不了解,对纳粹、犹太人等更是两眼一抹黑,他心想这位老人既然是德国人,那就应该是站在德国那边的,于是回答说:“希特勒是了不起的,他做得很对。”蒋纬国不知道,其实那位老人就是一名犹太人,不知当他听到这中国来的毛头小子如此回答,心里阴影有多大。
当德国老人告诉蒋纬国自己就是一名犹太人时,想必蒋纬国立马尴尬症都犯了,好在他机智地话锋一转,说:“对呀,我知道你是犹太人啊,以犹太人这么优秀的一个民族,他想再住在德国的话,德国人还有机会混吗,除了把你们赶尽杀绝之外,我看希特勒没有第二个方法,所以这是最有效的方法。”听着蒋纬国这么一番变相夸奖,他的德文老师也十分得意:“你说对了,如果我是希特勒,我也只有这个办法。”蒋纬国后来回忆说,自己之所以能成功化解尴尬,是因为在上海时结识过一些犹太朋友,发现他们的生活方式与家庭观念等都与中国人相近,于是便用中国式夸赞来补救残局。通过此事,也让蒋纬国有所反思:“我就告诉自己,身在国外不要乱说话,没弄清楚情况之前要多看看苗头,以免说了不该说的话。”
尽管在航程中,蒋纬国跟随犹太老师学了些德文,但要做到交流无障碍还远远不够。抵达柏林后,首先要解决的还是语言问题,这时他正好遇见谭延闿长子谭伯羽,在他的帮助下,蒋纬国得以进入柏林大学的语言先修班。为了能尽早进入军校,蒋纬国还是下了一番苦功夫学习德语,除了在学校进修,放学后他的房东太太也会继续教导,因此进步很快,还有个德文名字叫“Wego”。给他取这个德文名字是戴季陶的长子戴安国,算是与蒋纬国有血缘关系的兄长。
念完进修班,蒋纬国移居到一位德国的伯爵夫人家里,开始与德国上流社会接触。他回忆说,那位伯爵夫人家房子很大,花园也很大,居住环境非常好。不过在那居住的4个月时间里,伯爵夫人都不许他讲中文,只许说德文,与此同时,还教导了他很多关于德国上层社会在衣食住行各方面的礼仪,德文因此又精进不少。蒋纬国的确很幸运,从离开祖国到柏林这不到一年的时间,他先后遇到了属于被迫害阶层的犹太老师,德国中产阶层的房东太太与上层社会的伯爵夫人,这三位德文老师对他了解德国社会发挥了很大作用。此外,蒋纬国在柏林时曾到蒋百里身边做过两个月的侍从官,学到不少军事知识,为日后在军校打下一些基础。
语言上已有小成,蒋纬国总算能实现夙愿了,不过等待他的不是军校,而是正规的德国国防军部队。在德国军事制度中,入伍教育与军官教育是衔接的,进入军校之前需接受入伍训练,进行主要是从单兵动作到班、排的小战术训练,属于战斗阶层。
彼时正是纳粹德国陆军最为辉煌的阶段,长着亚洲人面孔的蒋纬国与他的德军战友一起穿上精美的德军M36制服,白日照常出操,晚上还有入伍生导师授课。据蒋纬国回忆,在德国军队中,诸如如何打击波兰、波兰碉堡构筑、如何攻击苏联等机密课程都有机密课堂,这些是不对外国学生授课的,但身着德国军装的蒋纬国“算是德国人”,所以也上了课。德军对士兵娱乐费用的控制给蒋纬国留下深刻印象,他说“德军规定皮夹里不能超过八块马克。如果皮夹里的钱超过八块马克,而又不幸遗失,失主也不敢告发,因为自己也犯了规,一旦告发,反而还会招至‘引诱德国人破坏记录’的罪名,罪加一等,所以在部队里面从来没有偷窃的事情发生”。
1938年,在德国陆军中服役的蒋纬国。他身穿德国国防军M36制服,右胸挂的一条银质勋索是德军射击技能饰绪,相当于射手证章
仔细观察蒋纬国身穿德军制服的照片,至少能发现两个显著标志,一是左胸挂有一条勋索,那是德国陆军射击技能饰绪,相当于射手证章。蒋纬国自己也提到,在德国军队中,射击训练为一星期打一次靶,每次只打5发子弹,这一点与美军能多打就多打有明显区别,这条勋索的来历他未曾提及,只能从照片中判断出那是一条银质勋索,这成绩虽不是出类拔萃,倒也中规中矩。另一个标志则是蒋纬国制服左臂上的雪绒花,雪绒花是奥地利国花,通常生长在海拔1700米阿尔卑斯山脉的雪线以上的地方。在德国军队中,这是山地部队的象征,也是荣誉的标志——只有征服了阿尔卑斯山的男人才有资格佩戴雪绒花。蒋纬国佩戴着雪绒花臂章,不仅说明他所在为山地兵部队,还曾穿行过阿尔卑斯山。蒋纬国在回忆录中曾提及自己加入的部队是“山地兵第1师第98团2营5连”,不过德军第1山地师是1938年4月9日在加尔米施-帕滕基兴地区扩建成立的,作战人员主要由巴伐利亚人以及一部分的奥地利人组成,蒋纬国既然参加过1938年3月纳粹德国武装侵占奥地利之役,那么他入伍时参加的只可能是第1山地师的前身——山地步兵旅(成立于1935年)。
蒋纬国说,自己之所以选择参加山地兵,是因为“它是兵种里最艰苦的,如果我能够在德国的山地兵接受一年的艰苦训练,并通过考验的话,我回到国内后,什么部队都难不倒我了”。
入伍期间,蒋纬国一共参加了德军两次军事行动,第一次是进军奥地利,众所周知,这是一场兵不血刃的作战。蒋纬国提到,他们迅速穿过阿尔卑斯山,一天之内即抵达目的地,尽管当时还是上等兵的他只进行了一次侦察任务,德军行动的精确性却给他留下了深刻印象。第二次军事行动则是1939年3月德军入侵捷克斯洛伐克,也是一场没有抵抗的侵略行动,就连蒋纬国自己也未提及细节。
蒋纬国正在位于美国亚拉巴马州蒙哥马利市的训练营内学习军事。照片中的蒋纬国虽穿着美军衬衣,但领子上仍挂着国民革命军少尉军衔,这种中西搭配在后来的中国远征军中十分常见
当德军在欧洲吞并邻国,世界大战一触即发之时,蒋纬国完成了入伍训练,正式进入慕尼黑军校。蒋纬国说自己在军校学习了一年,几乎没拿过枪,授课地点大多也不在学校而是在野外,除了常规军事授课,还要学习骑马、跳舞、剑术,只有学会了这些,“才能成为真正的军官”。也就是这段时间,发生了所谓的希特勒3次召见蒋纬国事件。
这个说法最早来自蒋纬国自述,他的原话是“希特勒曾召见军官学校学生,我也是其中之一。在德国那段时间,我见过希特勒三次”。其实说得已经很明白,蒋纬国见希特勒时并非单独一人,而是与军校的其他学生一起。网上有种广为流传的说法,讲希特勒召见中国籍学员后,鼓励他们“报效祖国”。不知这说法出处在哪?至少蒋纬国所有回忆、访谈和自述中都只字未提。蒋纬国对这件事的叙述仅有寥寥数语,很可能只是常规检阅。其次,蒋纬国虽然见过希特勒三次,但并未提及每次都是“召见”,就像很多黄埔学生也接受过蒋介石检阅,但不可能人人都能被亲自“召见”和蒋校长谈笑风生一样,“三次召见”本身也牵强。至于说什么希特勒得知蒋介石的儿子在军校读书,故而亲自召见之类的传言就纯粹听风就是雨,夸大其词了。实际上蒋纬国自己说得很清楚,在军校期间,他不仅见过希特勒,也见过纳粹德国的其他高级将领,但和他们“谈不上交情”。
抗战时期,回国后的蒋纬国与父亲蒋介石合影于重庆
如果说“召见”虽夸大其词但确有其事,那么流传甚广的蒋纬国参加德军闪击波兰,打响欧战的段子就子虚乌有了。这个说法与蒋纬国所在的部队驻地和时间相关,他从慕尼黑军校毕业后,被分配到步兵第8师,该部队靠近波兰前方,而此时已是1939年夏季。蒋自己也回忆“当时德军预备向波兰发动钳形攻势,两翼采取攻势,我们的基地是口袋底,任务是守势作战,在德军向波兰发动攻势后,预防波兰军队突穿口袋底”。众所周知,1939年9月1日,纳粹德国闪击波兰,这个时间也被欧美认定为二战爆发日。蒋纬国所在部队地处前方,按理说参战不可避免。
然而蒋纬国的确没有参加德军入侵波兰的行动,非常巧合,在1939年8月中旬,国内发来命令,让他离开德军部队归国,时间刚好巧妙错开。脱离德军部队后,蒋纬国先后辗转柏林、比利时、荷兰诸地,于9月16日离开欧洲,这时欧战已爆发半月有余。不过离开欧洲后的蒋纬国并未回国,而是辗转到美国继续进修。
由于蒋纬国后来升任国军装甲兵部队总司令,而纳粹德国的装甲作战又举世闻名,这就容易给人造成蒋纬国在德期间专攻装甲兵的误解。前文已说过,蒋二公子在德国接受的主要是山地兵训练,在慕尼黑军校期间,虽然在机械化部队当了几个月见习官,但主要还是在步兵部队居多。不过在那短短几个月里,他学到的德国机械化部队的编装、战术思想、野战战略等知识给他的影响很深。真正让他接受系统训练,成就装甲梦的地方是美国。
初到美国时,蒋纬国先进入了空战战术学校受训,结业后即向国内提出申请,希望学习装甲兵,获批后于1940年7月得以进入美国陆军装甲兵训练中心继续深造。当时美国尚无装甲兵训练学校,也无装甲师,只有这么一个装甲部队训练中心。时逢欧战越打越烈,处于战争边缘的美国也有编练装甲师的想法。从前,装甲主要是作为重要武器协同步兵作战,但现在则是要装甲兵自成一系,单独作战,“由装甲排、连、营、团、旅,到师之编装、战斗、通讯,后方勤务、兵工保养、架桥工程,到装甲师之战斗演习”皆在受训防卫之内。据蒋纬国回忆,他曾借花献佛,美军从战车排一直到装甲师,他都参与编训,并给美军写教范。美军曾邀请他上公开课,被他加以拒绝,因为公开讲课,无法“对德军交代”。此事真伪无法考证,但蒋纬国到美国后才系统接受装甲训练是无疑的。1941年3月,结束了在美受训生涯的蒋纬国返回狼烟遍地的祖国。
1948年,淮海战役期间,时任装甲兵上校参谋长的蒋纬国(左一)正在对士兵进行训话
1948年7月,蒋纬国转任装甲兵司令部参谋长。淮海战役爆发后,他向司令官徐庭瑶提出装甲兵集中单独使用的作战理念。徐庭瑶是国军装甲兵的老司机,早在抗战期间,第200师就尝试过装甲师路线,最终因水土不服没有走通才又改回步兵师的。如今时隔10年,蒋纬国再次提出这一理念自然不仅不被徐所接受,反而让他对蒋纬国不放心,于是指定吴之芝为副参谋长,大事皆由吴直接汇报,蒋二公子等于被架空,无事可做。十分憋屈的蒋纬国为此还写了一份报告向老爹告状,批评徐庭瑶用装甲兵以营为单位分配到步兵的方法不伦不类,无法发挥战力。当时蒋介石正为淮海战役焦头烂额,又逢桂系逼宫,自然没时间理会蒋纬国的申诉。1949年初,淮海战役惨败,蒋纬国却由装甲兵上校参谋升为上校副司令,虽名为升职,实际上是徐庭瑶不希望蒋纬国管事做出的人事调动。因为自身身份特殊,与国内指挥官理念的差异,在整个大陆时期,蒋纬国都未能真正放开手脚干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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