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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年

槽边往事  · 公众号  · 热门自媒体  · 2017-04-11 23:13

正文

锤下人生---写在王小波十六周年忌辰》2013年4月11日

忘记王小波》2016年4月12日


世事难得圆满。就像是我此刻,想在这篇文章的一开头引用王雁盟的手风琴曲《玛奇朵飘浮》。没有什么道理,每次听到这首曲子我都会看到远处灰蒙蒙的雾气里,有一个奇怪人慢吞吞地走过来。那人极高极瘦,略微驼着一点背,一蓬头发在风里吹得乱七八糟。他并不说话,就那么一路走过来,你却总是疑心他正在微笑---巨大而难看的微笑,正从他的左脸慢慢转到右脸。


但是没有《玛奇朵飘浮》,我只能用现在这首《Tardes de Bolonha》。它本来应该是Rodrigo Leão的手风琴版,但我能找到的只有这个吉他版。乐曲声中,某个费尔南多曾经说过:在明亮的日光下,即使声音也闪闪发光。


有一位叫做野麦子的诗人曾经写过一首叫做《日子》的诗,作为他对王小波的纪念:


风吹着云儿散了,下雨的季节过了

花落的时候来了,想你的日子到了


邻家的枣又熟了,春天的燕子飞了

隔壁的姑娘哭了,为什么呀你,这又何必呢


爱你的人儿来了,你爱的人儿走了

孤独的云儿飘着,是谁在不停地唱着


爱你的人儿来了,你爱的人儿走了

孤独的云儿飘着,这又是谁在没完没了的唱着


枯黄的树叶飞着,寂寞的人儿看着

满街的歌谣唱着,随便的听听算了


想说的话已说了,想爱的人也爱了

何必苦苦的等呢,为什么呀你,这又何苦呢


爱你的人儿来了,你爱的人儿走了

孤独的云儿飘着,是谁在不停地唱着


爱你的人儿来了,你爱的人儿走了

窗前的姑娘哭了,孤独的云儿飘着


爱你的人儿来了,你爱的人儿走了

孤独的风儿唱着,还能有谁在没完没了的听着


那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野麦子在四年前和我在深圳华侨城loft见过最后一面,然后就移民去了澳大利亚。当时我们在一个昏暗的屋子里喝扎啤,野麦子守着桌子一角,目光炯炯谈他到澳大利亚之后准备开展的导游新事业。其实,那一顿酒里我最想问的问题始终没有说出口:那么,你还会写诗么?


没有答案,人生里哪里有那么多答案?人生里只有没完没了的长路,走到哪里算哪里;人生里只有没完没了的问题,答上多少算多少。只是日子轻飘飘地过去,徒然增加了一些毫无来由的矜夸和怒气,然后就要起风了,什么都不会剩下。在那些无端端醒来的清晨,人们坐在床边安静抽烟,并不会写诗。


二十年过去,凭借着智慧和趣味一个人还能否抵御这个世界么?我不清楚。哪怕从第一首曲子开始,我都要不断做出让步。从《玛奇朵飘浮》让步到《Tardes de Bolonha》,最后我连手风琴也保不住,只能选择一个吉他版本。我笑着问你说:你喜欢这首吉他曲么?


谢谢你的不喜欢。



题图摄影:chehappyeyes

图片授权基于:CC0协议


槽边往事和菜头 出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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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你相信我:

我所说的每一句话,

都是错的

                      禅定时刻

《王小波的教诲》

作者:和菜头

2008年4月13日

发布于博客:槽边往事 caobian.info


前天是波哥11年忌辰。如果波哥在世的话,看见这个标题,一准觉得浑身发麻,“跳起身来拔脚便走”,“一直逃到遥远的非洲去”。不过,这句话发自真心,现在他又在天上,麻感应该略逊于身在人间当面遭逢。


十一年后,人们对王小波的热情逐渐消散。我猜想这是因为国家处于强盛的上升期,对于经常持批判态度的他,人们会有意无意的回避,希望看到更多“好消息”。而他的读者们经过了十一年时间,已经进入了人生新的阶段。他们也许看过更好的小说,进入更深的思考层面,对于这个曾经朝夕相处的老朋友慢慢淡忘了。过了河,谁还会背着船走路呢?


我曾经学习王小波的写作。但是今天看来,除了我比他更啰嗦之外,没有学到他的一星半点。他曾经写过“开满牵牛花的小径”,写到现在,我自忖写不到他的那个程度,怎么都没有他写得那么美。甚至想着写一本黄色小说,像他那么纯粹干净,让一头牛穿过清平山的雨雾,站在喘息中的男女主人公面前,或者呻吟声如水泛滥,一只蜥蜴慌慌张张跑过。我发现我什么都想做,但是我什么都做不了,我只能努力争取做他笔下的那只猪。


一度以为网络是一个没有边疆的世界,跑了十一年下来,才发现网络世界无限大,而自己能跑过的只是一条细线。人们总是要分为“你们”和“我们”,总要逼着你表态,好决定是欢呼还是用石头砸死你。十一年过去了,情况还是这样。也许,再过一百个十一年,以及过去的50个十一年,这种情况都不会发生任何改变。


波哥曾经写过:它很冷静地躲在手枪和火枪的连线之内,任凭人喊狗咬,不离那条线。这样,拿手枪的人开火就会把拿火枪的打死,反之亦然;两头同时开火,两头都会被打死。


在网上,我发现了这条连线,而且发现这条连线的两边面孔都一样狰狞。我经常幻想,把他们调换位置,调换下来的结果和以前没有什么不同。他们是照片一样的人,只有一维,只有一面,只有一个方向。而他们要求你变作和他们一样,也成为一张相片,选择一边站队。我很奇怪一件事:为什么他们从来都对此不觉得厌倦呢?一个演哈姆雷特的演员,需要在舞台上倒下多少次,才会觉得心满意足?


这是一个《爱丽丝漫游奇境记》里的世界,扑克牌士兵拿着刀剑满世界追杀。而一阵风吹过,扑克牌翻过一面来,他们就又变成敌方,掉转身来追杀自己曾经队友。风永恒地吹拂,扑克牌翻过来翻过去,永远能听到追逐的脚步声,兵刃的碰撞声。在这样一个世界上,想种出哪怕一株牵牛花,而且要等一直蓝蜻蜓落在花心里,是件多么困难的事情啊!


只能做那只“猪兄”,坚定地站在那条连线上。甚至站在那条连线上都已经成为一种难能可贵的德行,因为太容易失去自己的位置,太容易在喧嚣声之中放弃自己的想法。那头猪据说最后瞅个冷子就撒丫子逃了,而且长出了獠牙。我猜想长出獠牙暗示着猪兄终于找到了自由之地,我也希望有天我能长出獠牙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