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根诗人余秀华的荧幕首秀《摇摇晃晃的人间》正在通过众筹点映的方式与观众见面，关注余秀华的同时，我们更关心众筹点映这种方式会不会为艺术电影带来一线生机。
刺猬公社 | 加菲 牛晓通
风太小
恨倒不下去
爱立不起来
《摇摇晃晃》点映预告片
余秀华坐在北京高档酒店的落地窗前，看着窗外斑驳迷离的高楼大厦——这是电影《摇摇晃晃的人间》片尾的画面。
《摇摇晃晃的人间》是属于余秀华的纪录片，片名也是她2005年出版的一本诗集的名字。
2005年，余秀华的诗作《穿过大半个中国去睡你》爆红网络，阅读量超过100万次。人们没有想到，这个来自湖北省钟祥市石牌镇的农村女诗人，还是一个先天脑瘫的残疾人。
“脑瘫诗人”成为她备受关注的标签，她的诗迅速在网上流传。余秀华成为2015年最出名的“网红”，她的生活也因此发生巨变。
《摇摇晃晃的人间》就是对这种改变的记录。
在刚刚结束的上海国际电影节中，《摇摇晃晃的人间》获得金爵奖最佳纪录片的提名。电影宣发方并没有在全国范围内公映，而是选择了一种新颖的放映方式——众筹点映。
小众电影面临发行困境
在北京横店影城的放映厅里，聚集了74位通过众筹点映促成这场放映的观众，亦霏就是其中的一员。
早在2015年余秀华走红时，亦霏就关注到她。
“残疾、诗人、农民，这几个关键词加在一起已经让余秀华这个人物足够吸引人。”进电影院之前，亦霏就对余秀华的荧幕首秀十分期待。
截至目前，除了亚洲首映和百城首映之外，《摇摇晃晃的人间》还没有在全国院线公映。
这类艺术片在院线的表现通常不会太好。把《摇摇晃晃的人间》排在暑期档，只看近期上映的影片——《神偷奶爸3》《悟空传》《变形金刚5》等，就能判断出在如此阵容的院线电影竞争中，《摇摇晃晃的人间》很难在票房上给人惊喜。
对文艺电影或纪录电影来说，受制于院线排片率低，高口碑低票房是艺术电影人尽皆知的命运。
许鞍华导演的《黄金时代》，豆瓣评分7.1分，投入7000多万，票房却只有5151万；贾樟柯导演的《山河故人》，豆瓣评分7.8分，票房也只在千万量级，贾樟柯却说“这可能是我票房最高的电影”，不禁引人唏嘘。
第六代导演王小帅曾因电影《闯入者》票房惨淡而发表声明，声讨《闯入者》的院线排片率低。他在声明中感叹，“这是商业片最好的时代，也可能是严肃电影最坏的时代”。
一位业内人士告诉刺猬公社（ID：ciweigongshe）：“纪录片、文艺片、艺术电影上映不容易，砸了重金进了院线，拿不到排片的情况太多了，基本上都是，好不容易上映了，还得跪求排片。”
而亦霏可以看到这部电影，则得益于由“大象点映”平台发起的众筹点映。
所谓众筹点映，就是由想看同一部电影的人自己在线下发起放映，只要筹集到一定的人数，就会有电影平台组织影院进行放映。
两周前，亦霏在朋友圈里看到了朋友发起点映的链接。“其实之前听说过这部纪录片，但是并不知道会上映。直到看到朋友发起众筹的消息，才知道可以在电影院看了。”亦霏说自己差点就错过了这部期待已久的片子。
“这种方式还是非常适合小众的文艺片的。如果不是众筹放映，院线很难给这种影片排片。”亦霏是艺术电影的粉丝。
众筹点映具体应该怎么发起？亦霏对刺猬公社演示了发起众筹的方法。
打开一个“大象点映”平台上众筹点映链接，进入“发起点映”选项，在“点映申请”页面可以选择能召集的人数，从40到500人以上不等。
人数确定后，可以选择城市及影院。亦霏告诉刺猬公社，这里包含了一二三线多个城市，不管城市大小，经济发不发达，只要能凑够众筹的人数，就可以在当地影院观看点映。
关于活动预告的其他信息也可以自定义编辑。确认提交之后，大象点映平台会联系发起人，审核通过后即可获得点映发起的链接。把这个链接分享出去，就可以召集想要观影的人了。
“非常方便，我身边也有很多喜欢文艺片的朋友，有了这种众筹放映的方式，以后就不用担心影院不给文艺片排片了。”对亦霏这样专注艺术电影的影迷们来说，能主动聚合在一起促成观影的体验非常好。
为小众电影找到对的观众
作为影片《摇摇晃晃的人间》的点映发起平台，“大象点映”目前已经为这部影片在全国组织了近200场众筹点映。
这个致力于纪录电影和艺术电影发行的平台，在2015年就开始了众筹点映方式的尝试。
这种方式起源于“大象纪录”自己制作的纪录片《我的诗篇》。
这部影片由吴晓波总策划，秦晓宇和吴飞跃担任导演，吴飞跃也是“大象纪录”的创始人。
尽管有吴晓波为这部作品站台，且斩获了上海电影节最佳纪录片等多个奖项，但迟迟没有发行公司愿意发行。
“那时候纪录片上院线还不太常见。大家觉得它不具有市场卖相，诗歌冷门、纪录片冷门、工人也冷门，三个大冷门集在一起，大家退避三舍。”大象点映运营副总监黄辉亮告诉刺猬公社（ID：ciweigongshe）。
担任总策划的吴晓波极力助推这部影片。2015年7月，他在“吴晓波频道”发起了长三角企业家包场观影的活动。虽然有很多企业家包场，把票发下去，却并没有多少人来。
这让制片方“大象纪录”的工作人员略感失落，他们提出“要让好电影遇到对的观众”，并同时寻找其他方式来放映。
后来，北京的李重阳、泉州的小三哥、广州的肖副球等通过个人发起众筹观影，效果竟然出奇好。
因此，2015年12月13日，大象纪录在吴晓波频道年终秀上宣布了 “百城众筹观影”计划。
《我的诗篇》的点映持续了一年多，在成功点映1000场之后，终于迎来了院线公映。在其正式上映期间及之后，“大象点映”又陆续发起了200多场点映。
2016年5月，《我的诗篇》还在各地持续点映的过程中，《百鸟朝凤》的出品人方励微博直播下跪一事引发热议，许多媒体还一度把《我的诗篇》的众筹观影模式和《百鸟朝凤》的下跪求排片做对比。
“我们是从片方一路走来，对好电影无法遇到他们的观众感同身受，也深知其迫切性和重要性。也不能每部片子都下跪吧，而且跪了还不一定管用。”黄辉亮告诉刺猬公社，“也是在那个时候，我们觉得这个模式或许是这类电影的一条生路，下跪不可复制，但众筹观影可复制。”
此后，“大象点映”又将这种众筹观影的方式复制在《冬》《八月》《千锤百炼》《人间》等影片上。
谈及好电影如何找到对的观众，黄辉亮介绍，在大象点映早期发展过程，有人想看某部电影就找到他们，他们帮忙联系影院，想看的观众再呼朋唤友一起看，众筹观影就这么“玩”开了。
在组织《我的诗篇》点映过程中，大象点映积累了全国各地近2000位发起人。
黄辉亮介绍，虽然任何人都可以在大象点映的平台上发起众筹点映，但官方会对发起人进行审核确认，确定对方有热情且能胜任之后，才能加入大象点映的发起人微信群。
“通常发起人对影片非常挑剔，他们关注院线排片少或者难得排片，但口碑很好的纪录片、艺术电影和文艺片。”黄辉亮说。
就是这样一部一部点映活动发起过程中，大象积累了越来越多的发起人。
院线放映 PK 众筹点映，孰优孰劣？
资本入局是中国电影市场快速发展的原因之一。近年来，电影市场轻松破亿的作品不在少数。2011年以来，无论是国内电影总票房还是国内电影数量，发展速度都十分惊人。
尽管商业片的质量参差不齐，但几乎雄霸院线。对于小众艺术电影和纪录片而言，院线上映显得“先天不足”，硬要砸重金在院线上映的结果，往往是票房扑街。
首先就是被众多导演诟病的排片问题。
院线排片这种自上而下的方式，就好比吃团购餐，只能在指定套餐里选择自己相对钟爱的一种菜品。这也在一定程度上，产生了冯导口中的“垃圾观众”。
相比院线的方式，众筹点映更像一种自下而上的选择，就好像爱吃榴莲的人聚集在一起，分享对同一个事物的热爱，可谓“志同道合”。
第二，上座率无法保证艺术电影的票房收入。
院线上映的电影面向更广泛的观影人群，因此无法预测观众的观影行为和习惯，上座率难以保证。就算是商业电影，上座率也未必很高。
而众筹观影由观众自主选择，且需要提前为众筹行为付费，这些电影的受众非常精准且集中，因此上座率几乎在80%以上。
这种方式也让一些艺术电影反哺院线。黄辉亮说，当时他们对电影《人间》采用了点映的方式，这种方式带火了《人间》，后来就有影院主动向他们询问能否排片进院线。
而最近话题和热度双高的《摇摇晃晃的人间》，也在高口碑的召唤下，预计将于今年9月在国内公映。这也给小众电影的未来发展打了一剂强心针。
“点映是一种新的观影方式，但它可能还没法承担起艺术电影和小众纪录片救命稻草这样的重任，整体上还达不到这个高度。”电影学博士杜宜浩对此提出了不同的看法。
在杜宜浩看来，小众电影整体受限于人数，即使中国电影观众的基数够大，但整体上这类影片还是偏小众，它的市场份额和观众数量都不能与当前的电影资本市场相抗衡。
“众筹上映的影片针对职业影迷，很多小众的主题可能是影迷很感兴趣的，所以他们会集中关注这类影片。但整体的投入和产出还是悬殊较大，而众筹一般也仅能护住放映的成本，有的可能都是亏本的。”杜宜浩说。
观众参加一次点映所花的钱几乎和院线电影价格相近，甚至低于院线。即便是发起点映的大象平台，也无法依赖点映赚钱。
“做艺术电影、纪录片本身就很难盈利，我们相信这些电影有他们的观众在，并不是像市场认为的没人看。只是比较分散，大象想把他们聚集起来。”黄辉亮告诉刺猬公社。
目前，众筹点映的方式还处于初探的阶段，它聚合了越来越多热爱艺术电影的人，未来众筹点映会不会成为一种能够和院线匹敌的主流放映方式，还需要时间检验。
加 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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