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一阵朋友跟我抱怨，说仰你怎么老写都市小资产阶级的故事，一点都不深入群众，你就不能讲一点小县城里的爱情故事？保安和歌女的，水果西施和超市上货员的，再不济也有失意文字工作者和挣扎在温饱线上的虚荣小白领的嘛，写一写在贫苦中挣扎的人吧！你是没见过这种人还是咋的啊？天天写富婆和成功人士的故事！我在你这里都没法看到其它阶层的样子，无聊哦！
我本来想说你也不是来给我提供点素材的，腰一叉就点菜，要看这个那个，站着指挥我深入群众，你好意思吗？但我仔细想了想，深入群众的爱情故事，我身边还真有不少，比如小菲同学，前不久我俩还有联系。
所以经过小菲的同意，我把这妹子的故事讲给大家听。
1，
小菲大学的时候就开始在外“接活儿”了，她们一起接活儿的小姑娘有一个QQ群，平时皮条客在里面发消息都跟接头暗号似的，某某地某某岁某某时间有什么要求，有时间的来。然后大家再去私聊那人，由他派活儿出去。
小菲属于外形条件比较好的，长得小巧可爱，肉感而不肥胖，性格伶俐，也，不接私单，对客人也不挑，唯一的要求就是不能提变态要求。所以她客户满意度高，“锋哥”也更乐意把好客人往她那儿推。
她接客人的费用也不低，2000到5000不等，一周最多接俩。那大概是十年前吧，不知道十年前天上人间在不在，品牌小花魁的价格是啥样的，反正我觉得她能要出这个价，已经让我很吃惊了。
我问她：你说不能提变态要求，那就能保证客人都不提变态要求吗？没遇到过为难你的？
她说她没遇到过，可能就是因为太顺利了她才一直往下堕落。群里有其它姐妹遇到过，“锋哥”当时就带人去摆平了，把那人打了一顿，还捅到他老婆那儿去了。因为她们所有客户都必须通过熟人熟客介绍，有不少都还是有头有脸的人，所以很少出事。
我又问她：那你不接私单，回头客要万一对你有了感情呢？
她说她们那些女孩子中间其实有两种人，一种就是奔着被包养去的，接一段时间，遇到心仪的，对方又愿意长期维持关系，那给“锋哥”封个大红包，就走了；还有一种就是像她这样的，不想跟他们产生长期关系，甚至不希望对方认出自己来，耽误自己日后上岸。像她们这种，锋哥一般会刻意的安排新人，或者是怕女孩沾上自己的那种男人。
我说：不觉得长期稳定的关系比较有安全感吗？也省事一些啊。
她笑了：“包养还不如接散单赚得多，而且等对方把你甩了，再想入行是不大可能的，他的朋友圈里都认识你了，你人也变懒了，接受不了再出来接散客。”
我表示不理解。
她又说：“再说我还是要瞒着青阳。”
我说哦。
然后她给我看了十年前他俩的合照。
我说，啊！
大概就是那种比鹿晗还好看的男生吧，一个只看脸就感觉可以满足自己虚荣心的男朋友。
所以这个男孩就是小菲花了两年时间“以卖养爱”的原因。
2，
小菲和青阳在校外租的有一处房子，青阳不是大学生，他是小菲高中的学长，现在是个社会青年，给老板开车的司机。青阳心中有个理想就是开一家饭馆子。
他平时对小菲是很大方的：坚持要自己出房租，平时没事就带她逛商业街买衣服，一买好几套，而且他很爱带小菲下馆子，两天就下一回。
但小菲又不愿意受人恩惠太多，特别对方还是一个自己喜欢的男孩子，当然也想给他买礼物，跟他分担生活的压力。
但小菲手头，比一个花钱没谱的小司机还要紧，紧到了连帮忙交个水电费都发愁的地步。
小菲家里有个弟弟，成绩差，所以得花钱进市重点，还得花钱请家教，本来家里能供她出来上学，是姑妈做了爸妈好久的工作的，最后达成协议：读大学可以，姑妈给出头一年的学费，生活费和后三年的学费都自己挣。
小菲一开始有两份兼职，在网吧当网管，在网上帮人翻译英文稿子，但是一篇稿子200块钱她要翻译到大半夜，网吧的工作也因为她后来不能按时到场而泡汤了。那时候她刚刚要和青阳一块儿搬出去住，同个宿舍的小璐就问她：你们家那个小帅哥能养得起你嘛，还搬出去住呢。
小菲说养不起就穷过呗，反正我也穷，无所谓了。
小璐就叹气。
小菲说：我也想跟你一样吃得好穿得好，给男朋友买鳄鱼皮带，但奈何没生在好人家啊。
小璐说：谁跟你说我是生在好人家了？
后来小璐就跟小菲说了她的小秘密，问小菲愿不愿意一起“接活儿”。
小菲一开始被吓傻了，觉得这行风险大得很，被人知道了，被学校知道了，那还得了？
但是听小璐说的那个数目，一次就是她俩月的生活费啊，哪个穷得紧得姑娘能不动心呢？
最后让小菲下决心入行的，还是青阳带她去下馆子的时候，无意中说的一句话。他说老婆你看这一家的鱼好吃吧？其实我认识的有个哥们比这一家做得还好吃呢，他想拉我一起开个饭馆儿，我也后悔要是以前多攒下来点钱就好啦，唉，钱到用时方恨少。
小菲就说，要多少钱？我找我姑姑借！
3，
小菲就这样第一次接客了。她头一次遇见的是个又阔又有教养的客户，除了口没提别的什么要求，他走了之后甚至还给小菲叫了份酒店的汤和意面送上楼，以至于小菲当时心里想：我怎么没早点知道这么一条好路子啊。
她想到自己之前熬着夜打个灯翻译网上那些晦涩得要死的学术资料，还要被同宿舍的姑娘抱怨费电了、灯亮得自己睡不着了，更有一个女孩因为自己男朋友对小菲有点意思，特别讨厌她，总是有事没事阴阳怪气地说她衣服老旧了，洗发水用得快也怀疑是被她偷用了……
她裹着浴袍吃着那家酒店超级好吃的意大利面，还喝完了一大盆紫菜蛋花汤，边喝边哭。
但是随着她接客的次数越来越多，手里的钱也越来越多，怎么瞒住青阳，其实也是个问题。
她花了好长时间来部署这事儿。
为了合理解释自己的行踪，她找了一份家教，一周上门一次，被她说成一周上门两次，都是晚上孩子放学之后的时间。
这就要求她每次接客都不能过夜。
好在锋哥对她其它表现还算满意，也乐意给她推荐不过夜的客户来。
好在很多男人玩完之后也是要回家过夜的
。
而更难办的是如何解释钱的来源。
头一笔两万块钱赚到手的时候她简直不敢相信：赚钱这么容易的吗？她不到一个半月就赚到了，锋哥想让她接一次回头客的时候，甚至还给她发了1000块的奖金。
她把那笔钱给青阳了，说是她姑姑瞒着姑夫偷偷塞给她的钱，让她当后面两年的学费和生活费的。青阳说那你的学费咋办？她咧嘴一笑，拍拍他的手：“不是还有你嘛，咱们开了馆子，马上就能变得比较有钱了，还愁那一点学费？”
青阳感动得不行，握着她的手说：“好，我肯定给你一年内挣回来，你放心！”
我问她：挣到这急需的两万块钱之后，你为啥不停手呢？那时候上岸不正好吗，免得你的收入来源也越来越不好解释了。
她笑笑，说：你玩过接娃娃的游戏没。
我说玩过。
她说，如果一个娃娃是一块钱，你玩着玩着发现游戏坏了，你一直跑可以一直接下去，你会停吗？
我说不出来话。其实我心里想的是，你不是把爱情看得比锣大嘛？那么帅的男朋友跑了，多可惜的。
她说：反正我停不下来。
后来再挣到钱的时候，她便想方设法“藏富”，每个月留5000块钱给自己花，剩下的都存起来。
她对青阳说是做家教的那一家特别有钱，有时候夫妻都没回来，还拜托她哄小姑娘睡觉，都觉得她比保姆做得好多了，所以给的工资高，一个月有2000。于是偶尔给他买买礼物，请他吃个饭什么的，他也没察觉。
但是还有一大笔钱放在自己手里，能干啥呢？她还去找了青阳的那个合伙人，说是自己家里的山被买了，她也有指标的，于是姑姑好说歹说让父母从18万里面给她分了两万出来，她想拿这笔钱支持他们的餐馆，但又不想让青阳知道，只能拜托他了。
小菲一开始是很信任这个叫程欢的男孩的，他是青阳最好的一个兄弟，不是会做饭的那个，是参与了投资之后主管这餐馆的一个人，他点子多人也勤快，脾气还特别好，一副与世无争的样子。
但她没想到其实事儿就是从她去找程欢的那一天开始坏掉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