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天昊
著有《大国诸城》致力于国家与城市战略
黄远秋
区域经济专家 原中央某刊出版顾问
厚重深沉，一等资质。
近日，佛山市宣布，截止本年10月31日，佛山市新市民登记547万。而根据佛山市政府网站公布，2019年佛山市户籍人口466万，合计起来，初步预估佛山常住人口超1000万。
继2019年跻身万亿俱乐部之后，佛山跻身中国千万人口大市，也成为广东省第三座超过千万人口的城市。
一场疫情，众多城市放缓了脚步，而佛山增长超过全国平均水平。位列广东前茅。
在
2018
年一年短暂的蛰伏之后，佛山显示出了其深厚的底蕴。
2019
年，佛山终于跻身中国万亿俱乐部，
GDP
达
10751.02
亿。规模以上工业增加值
4859.48
亿，全国第六。在中国城市人口流入中，佛山以
25.29
万位列中国第五，仅次于广深杭甬四市，领先于北京、上海、重庆、成都、武汉、苏州、天津等传统十大城市。总人口达
815.86
万，几年后将成为千万人口大市。
佛山人均
GDP
为
12
万，接近
2
万美元俱乐部，也跻身于中国最富的城市之一。
世人皆言北上广，厚重少文是佛山。这座寡言的城市，隐藏着惊人的潜力。
佛山没有特殊的天然资源，没有深圳那样的特区优势，也不是省会和直辖市，但是，四十余年的静水深流，佛山已悄然成就浩大，走出了一条独特的佛山模式。坚固厚实的实体经济、强盛丰茂的本土经济、富有活力的民营经济。持久性强的内源型增长方式。使佛山在多次危机之前，危而不倒，表现了强大的韧劲和深厚的内力。最终成为全球重要的制造业基地。朔造了一座卓越的中国城市。成为“实业兴市，产业强市”的实干派城市典范。
2019
年，佛山也首次跻身新一线城市。
佛山虽有成为中国顶级城市的潜力，亦有实干精神与深沉耐力，但是，佛山还存在几个领域的欠缺。
高端技术产业的不足，资金存量的不足，大学的不足，商业与消费的不足，城市综合影响力的不足，这五大不足，制约了的佛山进一步飞跃。
从准一流城市，到一流城市，佛山任重道远。
（1）
高技术不足
——制约佛山成为全球顶级制造业城市
佛山以制造业立市，制造业是佛山的灵魂。
四十年来，佛山诞生了美的、格兰仕、万和、联塑、东鹏、海天等制造业巨头。形成了一镇一业的产业布局，制造业门类几乎涵盖所有门类，在传统产业领域，佛山是中国的家电、家具、陶瓷王国，在新兴产业领域，佛山的机器人、新能源汽车、新材料、生物医药等新兴产业亦在全国暂露头角，蒸蒸日上。
近年来，佛山服务业比重逐步提升，但是制造业仍是基础，
2019
年，佛山第二产业增加值
6044.62
亿，超过无锡和宁波。规模以上工业增加值
4859.48
亿。工业总产值雄踞全国头部城市数十年。
佛山的制造业虽庞大多元，总体技术水平却仍不足。
2019
年度佛山的先进制造业增加值
2423.58
亿元，增长
8.7%
，
占规模以上比例
49.9%
，低于广东
56.3%
的平均水平，离深圳的
71.9%
以上的水平更是差距不小；高技术制造业增加值增加仅
5.6%
，增加值为
293.12
亿，占规模以上增加值的比重为
6%
左右，
远低于广东
32%
的平均水平，甚至低于全国
14.4%
的水平，与深圳的
66.6%
更是差距巨大。
概言之，佛山的制造业特点是，
存量巨大，中低端产业庞大，高端产业，新兴产业不足。对于以全球制造业工厂闻名的佛山来说，是巨大的缺憾，
未来佛山的产业转型升级，需要步伐更大。
佛山在中国制造业领域有其独特的优势。
罗天昊将国内制造业划为四大方阵，第一方阵是北上深这种一线城市。高端产业集中，主要从事基础研究，高精尖产业，但其重心已经不是制造业了。制造业占比不高。
第二方阵就是沿海的工业城市。长三角地区的苏州和无锡，以及珠三角地区的佛山和东莞，这些城市在大众制造业领域里面，创造了无数的商品。佛山是第二方阵的典型。
第三方阵就是广大的中部腹地。以内陆七雄为代表，工业产值大，但是技术含量不高，主要承接东部产业转移。
第四方阵，就是其它后发区域。
佛山制造在全国的定位，应该是中国高新技术产业的次中心、中国大众产业领域高端制造的中心。参与全球竞争，逐步走向全球价值链高端；在粤港澳内部，佛山应成先进为制造业中心。珠江西岸装备制造业中心。佛山装备制造业占珠江西岸地区的
50%
以上，已成为佛山一大支柱产业。
去年佛山先进制造业增加值增长
8.7%
。局部产业增长比较快。
先进装备制造业增长
9.5%
。生物医药及高性能医疗器械增长
18.7%
。高新技术企业增长至
4873
家。
佛山正在推动一个“
2+2+4
”先进制造业产业集群计划：到
2020
年培育装备制造和泛家居
2
个万亿产业集群；到
2025
年再培育汽车及新能源、电子信息
2
个
5000
亿产业集群。一汽－大众新能源汽车、一汽解放南方新能源汽车基地等重大项目正在建。机器人、新材料、食品饮料、生物医药等
4
个
3000
亿产业集群。佛山的工业机器人发展迅猛，美的与德国卡库成功合作，未来佛山将推出博智林机器人谷。
对于佛山巨大的存量，关键是实现产业升级。
2018
年，佛山工业技改投入
1008.14
亿，佛山是
广东唯一一个工业投资超过千亿的城市。
2019
年，佛山技改投资继续增长，仍是广东最重视技术改造的城市。
马桶盖不是稀奇商品，只要造的好，国内一样可以买，不用去日本。
佛山需要在传统行业实现更多技术突破，掌握更多关键核心技术，提升其在全国乃至全球产业链中的地位。
（2）
金融存量不足，制约佛山吸纳财富的能力
作为制造业重镇，佛山以厚重见长，不以机巧为乐。
佛山赚钱，广深存钱，香港存钱，北京存钱，国外存钱。
谁去佛山存钱？除本地人外，很少。
佛山是中国著名的制造业城市，但不是中心城市。
身边有广深和香港几大服务业城市，佛山的钱被吸走了不少。就吸金能力而言处于劣势。
2019
年，佛山的本外币存款仅
16948.1
亿，同期的深圳为
83942.45
亿元，
深圳的资金拥有量是佛山的
5
倍。广州为
59131.2
亿，为佛山的
3.5
倍。
问题出在哪？
佛山的本外币存款与
GDP
的比值为
1.58
，全国的为
2.0
，佛山吸金比全国平均水平还低。深圳是
3.1
，广州是
2.5
。
同时，佛山金融业增加值占比不到
4%
，而多数省会城市超过
10%
以上。
根源：佛山在权力体系中的地位不高。
金融机构的设立，虽然遵循市场法则，但是，也受到权力的强烈干预。主要参照政治地位，附带参照经济，很简单，中国银行广东分行会设在哪个城市？只能是省会广州。所有省都一样，哪怕山东的青岛比济南发达，省级分行也只能是省会。
作为计划单列市，中国最大特区深圳还拥有交易所，
2019
年，深圳上市公司总值超过
11
万亿元。
佛山作为一个普通地级市，经济活跃，实体经济强大，经济总量也很可观，人均可支配收入和人均
GDP
都名列全国前茅，但是相应的公共经济资源却缺乏，吸引能力不强。
佛山虽名义上是广东金融高新区，但一度寄托厚望的科技金融挑战重重，根源就在于此。
很多人来佛山创办企业，佛山可以有美的和格兰仕这样的巨头，但是，广东人若要找投资，却需要跑到广州深圳，或者是北京、香港。
佛山吸金能力不足，更多涉及到城市政治地位，而非经济发展程度。
行政地位把双刃剑。此前，佛山正因为没有过高行政地位的估计，在改革和创新能力富有闯劲，佛山是中国集体所有制企业改制最彻底的城市，在国内率先实行
MBO
，同时，佛山还是中国大部制改革试点。社团自由登记改革试点，
实现了有为政府与有效市场的统一。
但是，在权力体系的地位不足，也制约了佛山获得更多的公共资源的支持。
繁华富庶的佛山，足以自强。
但是，要成为全国乃至全球一流城市，还需要更强大的公共资源。
（3）
大学不足，制约佛山的创新能力
人才之缺，切肤之痛。
佛山曾一度入选“中国最缺大学的城市”的榜首，大学之缺，举国皆知。
2018
年，佛山的大学生数量相对上年，有了猛增，达到
12.42
万人，大学数量，也从
3
所猛增到
13
所。
2019
年略增，在校生达
12.99
万。
但是，佛山的大学生密度仍偏低。密度仅为每万人中
159
名，而同期武汉和南京均在
1000
名左右。全国也超过了
200
名。
至
2019
年末，佛山高新技术企业增长至
4873
家。全年发明专利申请量
16887
件。同时，佛山的研发强度达到
2.8%
以上，在珠三角九大城市中仅次于深圳，遥遥领先于东莞、中山、惠州等其它广东制造业重镇。显示出佛山实现产业升级和技术升级的决心。
未来，佛山谋求
成为中国创新中心城市之一，未来也可能成为工业设计之都。但是，大学生不足，制约了佛山的雄心。
佛山在过去的近四十年中，成为中国乃至全球制造业重镇。当下佛山的人均
GDP
跻身全球高收入城市，大器初成。同时，美的、格兰仕，万和等家电巨头，驰名全国，就业吸纳能力十分强大。
佛山不仅经济发达，财力雄厚，就业机会多，民风亦开放。当下，
佛山的净流入人口占常住人口比重为
48%
，远远超京沪，每年吸纳青年人口数十万。
开放的社会氛围，富有活力的城市基因，使其对全国各地的高校生形成巨大的引力
。
但是，佛山抢人虽然厉害，若是能够自己造人，就更完美。
市场经济很发达，公共资源很缺乏。
这是粤港澳大湾区非常鲜明的特点。
纽约大湾区有耶鲁大学、哥伦比亚大学等全球知名大学，东京大湾区有东京大学等全球知名大学，粤港澳（大陆）除中山大学之外，其它学校在全球，均无名望。
缺少名牌大学，缺少足够大学，是粤港澳大湾区最大的缺憾。
广州大学教育在全国比较强势，最大的短板，是深圳和佛山。
按照佛山未来的人口规划，以及当下经济繁荣程度，未来大学生数量至少要扩张几倍。
当下中国的大学更多属性是公共资源，如果允许民间自主办学，大学成为一种市场资源，则经济发达地区可以有更好的机会，使大学发展水平与经济发达程度相当。
扩建大学，佛山所急。
鉴于佛山是闻名全球的“世界工厂”，佛山兴建的大学，可
偏向理工科
，兼顾职业教育。不要都搞高大上的综合性重点大学。
先有
切肤之痛，后有雷霆行动，佛山的大学数量和规模，还需猛烈扩张。
有财力，有气度，不建大学，更待何时？
（4）
制造之都与商业之都的嬗变
佛山是知名世界的制造业之城。
但佛山还不是全国闻名的商业之城。
佛山制造基因强大，但是消费不足。
2019
年，佛山的社会消费品零售总额为
3516.32
亿。整个广东为
4.27
亿。
2019
年，
佛山的经济总量，正好是广东的
10%
。但是，其中，工业和消费的比重差别很大。佛山规模以上工业增加值占到广东的
14.2%
，工业基础雄厚。但是，佛山的社会消费品零售总额，仅占广东的
8.2%
。
广佛一体，在近代以来一直是传统。
佛山的商业，一半受到广州影响，离的近，很多佛山人的消费，最后落地到广州。部分落地到香港。这是
佛山离中国两大商业都市太近的天命。
但是，
佛山经济实力强悍，却还没有成为中国独立的大商城。
在中国的
17
家万亿俱乐部中，绝大部分城市，既是经济大市，也是商业大市。佛山是个例外。
广佛一体化，推行多年，一直效果不太好。其中一个原因，在于佛山的不甘。
佛山与广州经济体量相差不是太大，放在广东是第三，放在全国也是一线城市。
与一般的强大城市辐射弱小城市模式不同。佛山也强，足以有自立为一方豪强的资本。
广佛一体化，佛山的商业受到巨大影响，而且服务业也受到广州的虹吸。特别是佛山的资金总量，部分去了广州，部分去了深圳和香港。
广州对于佛山，就产业链而言，价值并不是特别大。
为什么？
因为
广州虽然有强大的服务业，将佛山以及其它城市都纳入到省会体系中来，但是，广州并不是一个制造业发达的城市，甚至部分领域还不如佛山。
佛山的发展阶段和产业特点是：庞大的制造业，但是技术升级还没有完成。广州的高端技术，也不算发达，佛山借力不多。
广佛同城，更像是广州对于佛山的蚕食，而贡献不足。这就是难以推行的根源。
佛山与深圳，倒是有产业互补。
深圳完成了产业升级，与佛山有产业落差，近年，佛山开始引进部分深圳的产业。
广州想娶佛山，佛山中意深圳。
深中通道，大大缩短深圳到中山和佛山的距离，广州大为不满。
未来，
佛山不仅要完成产业升级，还要完成商业升级。江苏的苏州，既是经济大市，工业大市，也是商业强镇，未来，佛山也需要完成三合一。成为中国商业大市。
佛山工业强悍，供应充足，本土无数名牌，美的，万和，佛山陶瓷等，都是各自行业内顶尖品牌。成为商业大市，有待产业升级的完成，以及人口的进一步扩张。
（5）
综合影响力不足制约佛山
成为国家名城
顶级名城，必有灵魂。
佛山在历史上，是天下四镇之一。在现实中，是中国制造业之都。
但是，这些荣耀，都不是唯一。尤其是，在珠三角，广深和东莞、惠州也都是制造业重镇，长三角还有苏州、无锡、宁波等制造业重镇，北方还有青岛等城市与佛山分庭抗礼。
目前，佛山是国家制造业转型升级综合改革试点城市。但是，这顶桂冠分量还不够，也不够大众和流行。
佛山也是黄飞鸿和李小龙的故乡。也是广府文化的重要基地。但是，前者架不住香港，后者架不住广州，难以成为一派源头与宗师。
此外，在中国，级别越高，成为名城的机会越多。直辖市、省会和计划单列市，已经有几十个。均为商业名城或者历史文化名城。
同时，中国著名的改革基地，也都落户在一些级别高的城市。最大和最早的特区在深圳，后来在上海浦东。国家级的新区，从天津和重庆发轫，奥运会、世博会、亚运会和大运会，也逐步在副省级以上的城市中轮了一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