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罪后被限制出境 念斌不服县政府复议案开庭

无罪获释三年，41岁的念斌还在维权路上奔走。4月26日上午，福建省莆田市中级法院开庭审理念斌不服平潭县政府行政复议案，作为原告的念斌不再是蒙冤的杀人嫌犯，而是不服限制出境决定，通过法律途径维权的公民。

无罪获释九天后又成嫌疑人

事情起因于四次死刑判决和八年冤狱。2006年7月，福建平潭两名幼童因食物中毒死亡，12天后，孩子的邻居念斌被警方认定为投毒凶手。随后，福州市中级法院和福建省高级法院先后四次判处念斌死刑，引起社会关注。2014年8月22日，福建高院宣判念斌无罪，称念斌犯投放危险物质罪的事实不清，证据不足，罪名不成立。

身患创伤性应激精神障碍和抑郁症的念斌出狱后急需治疗，但他和家人无法承担住院治疗费用。赴京寻医期间，有香港的精神疾病专家提出愿意免费为念斌治疗，念斌及姐姐念建兰遂决定赴港治病。

资料图：念斌

2014年11月14日，念斌和念建兰到福州市公安局出入境管理处办理往来港澳通行证和签注，却被告知念斌仍是犯罪嫌疑人身份，被限制出境。

“法院宣判我无罪，出入境管理部门的决定与法院的判决相抵触。”2014年12月12日，念斌向福州市政府申请行政复议，要求其责令当地出入境管理处限期向其核发出入境证件。随后，福州市政府维持了福州市出入境管理处的行政决定，并经核实后表示，念斌系平潭县公安局通报备案的犯罪嫌疑人，不能办理出入境证件。

2015年2月14日，念斌向福州市鼓楼区法院起诉福州市公安局出入境管理局，后者向法院提交的答辩状和证据材料显示，平潭县公安局2015年1月5日向福州市公安局出入境管理处出具《情况说明》，称“念斌属于平潭综合实验区平潭县公安局认定的法定不批准出境人员，从2014年9月1日开始报备 ”。

复议延期中止又驳回

根据《行政复议法》，对县级以上地方各级政府工作部门的具体行政行为不服的，由申请人选择，可以向该部门的本级政府申请行政复议，也可以向上一级主管部门申请行政复议。

2015年4月30日，念斌选择向平潭公安的上级部门平潭县政府申请行政复议，请求撤销平潭县公安局将其列为法定不允许出境人员向福州市公安局报备的行政行为。

平潭县政府受理行政复议申请后，起初通知念斌延期审理，后又下达《中止行政复议通知书》、暂停复议，理由是等待鼓楼区法院的判决。“法院应该以平潭公安的报备行为是否合法为依据来审理案件，现在平潭县政府对公安局行政行为的复议却要等法院的判决，这样做本末倒置。”该案代理人、浙江之星律师事务所律师袁裕来曾向财新记者表示。

2015年9月2日， 念斌认为平潭县政府中止行政复议的理由无法成立，是拖延履行行政复议法定职责，因此诉至福州中院，请求判令平潭县政府限期作出行政复议决定。福州中院9月9日作出行政裁定，认为“该案正在法定审理期间内，现起诉人又向我院提起诉讼，应不予立案”。

念斌方面第一时间就福州中院的行政裁定提出上诉。袁裕来称，县政府中止复议的理由是否合法是案件的实体问题，需要法院开庭审理后审查。“如果对于行政机关中止复议的行为，法院都不立案、都不审查，那么行政机关便可以永远拖着不作出复议决定，这显然违背立法原意。”

2016年初，平潭县政府又告知念斌将恢复审理这则行政复议申请。其间，平潭县公安局答辩称《情况说明》不属于行政复议范围，不是对念斌作出的，对念斌的权利义务不产生实际影响，认定念斌为犯罪嫌疑人而将其列入法定不予批准出境人员报备是出于刑事侦查的需要，不是具体行政行为。平潭县政府经审查后支持平潭县公安局的主张，称《情况说明》是刑事侦查机关向行政机关出具的单位证明，既不减少念斌的权利也不增加念斌的义务，且《情况说明》中的内容真实存在，不属于行政复议受理范围。2016年6月22日，平潭县政府作出驳回念斌行政复议申请的决定。

根据《行政复议法》，公民、法人或者其他组织对行政复议决定不服的，可以向法院提起行政诉讼。不服平潭县政府复议决定的念斌坚持走完一连串救济程序，向莆田中院提起行政诉讼，法院受理此案。

庭审交锋

2016年8月22日，平潭县政府向法院提交了答辩状，坚称对念斌的复议申请审理程序合法、事实清楚、适用法律正确，请求法院驳回念斌的诉讼请求。2017年4月26日上午，莆田中院公开开庭审理念斌不服平潭县政府行政复议一案。

念建兰向财新记者表示，庭审进展顺利，但法院开庭前试图限制念斌家人旁听并且要求律师安检，经交涉后才让步。

“念斌被宣告无罪九天后又被刑事立案的事实是否存在，是福州市公安局出入境管理处限制念斌出境是否合法的前提。后者的诉讼应该等待前者的复议决定。谁知，行政复议要等到后者二审判决生效，又以限制出境人员报备行为的存在已经被生效判决羁束为由驳回复议申请。”该案代理律师袁裕来表示，平潭县政府行政复议时在实体问题上颠倒顺序。袁裕来还向法庭提出，被告平潭县政府未提供任何证据说明其行政复议程序合法。

念斌另一位代理人、北京炜衡律师事务所律师李肖霖向财新记者分析， 平潭公安出具的《情况说明》称“念斌属于平潭综合试验区平潭县公安局认定的法定不批准出境人员，从2014年9月1日开始报备”。这根本看不出念斌是因为什么成为“法定不批准出境人员”，庭审中，平潭县政府作为被告也没能拿出能证明该问题的证据。

“要说明念斌是犯罪嫌疑人，一方面，平潭公安和平潭政府必须提供立案文件和相关刑事诉讼文书，但始终拿不出来；另一方面，念斌无罪后行动自由，没有接受任何司法调查。被告在庭审中说念斌诉福州市出入境管理局败诉的裁判文书认定念斌是犯罪嫌疑人，以此作为依据限制念斌出境，这完全颠倒、站不住脚，有滥用行政权力的可能。”李肖霖说。

4月26日上午的庭审持续了两个小时。庭审结束后，审判长宣布休庭，择日宣判。■